飛機落地,順利到達宜江。


    怕被人認出,林瀟換了衣服,戴上墨鏡,拖著行李,走出機場大廳,準備打車。這時很多司機主動跑過來拉客,林瀟問道:


    “到宜江大學多少錢?”


    “80塊!”


    “這也太貴了!離這裏不遠的!”


    “都是這個價,不信你問問!老板,快上來吧!”


    “我還有事,不好意思!”


    林瀟拒絕了多個司機,因為他看到這些人開的車都不是出租車,像是黑車。現在是智能時代了,林瀟掏出手機,開啟定位功能,使用手機打車軟件搜索宜江大學,上麵顯示才40塊錢。


    “這些家夥還真夠黑的!”林瀟心裏說道。


    轉了幾圈,看到遠處有幾輛綠色的車,像是出租車,於是跑了過去,找到一個司機,問道:


    “師傅,我去宜江大學,要多少錢?”


    “上來吧!打表計費,大概40多塊錢。”


    “那好,麻煩您開下後備箱,我放一下行李!”


    放好行李,林瀟坐上車,司機師傅將車調頭,前往宜江大學。


    林瀟故意坐在了副駕駛,仔細打量這位師傅,他看起來大概50多歲,衣著樸素,憨厚老實,話語不多。林瀟主動說道:


    “師傅,聽口音,你是本地人吧!”


    “是呀!聽你講普通話,你是外地人?”


    “我原來在這裏讀書,算是半個本地人。”


    “說得對,半個老鄉!剛才我在車上看你已經轉了好幾圈了!”


    “是呀,那些人亂要價!師傅,你剛才為什麽不在出口處等車呢?這樣不是好拉客嗎?”


    “你不知道,前麵都被那些王八蛋霸占了,根本不讓我過去!”


    “他們是什麽人?開的車不是出租車。”


    “黑車唄!不用交稅!”


    “沒有人管嗎?光天化日之下,這麽多人,我看警察就在那裏巡邏。”


    “管?哼!他們都是一夥的!專門宰客!搞的我們這些正規的出租車司機沒有飯吃!”


    “太不像話了!現在還有這樣的事情!”


    “現在又能怎麽樣?官官相護,搜刮百姓,沒有一個好東西!”


    “唉,算了,不提這些了!我畢業多年,對這裏有感情,迴來看看,剛才在飛機上往下看,變化還挺大,挺喜歡這裏的。”


    “像你這樣念舊情的人不多啊!”


    “重感情的人還是挺多的,隻是他們沒有時間迴來吧。”


    “宜江比不上大城市,走出去的人,很少願意再迴來。”


    “宜江在古代可是世界大都市,那個時候,別的地方的人都往這裏跑。由於曆史的原因,現在宜江沒有了昔日的地位,但是這裏有深厚的文化,有曆史的底蘊,現在發展得也不錯,我喜歡這裏,特別喜歡這裏的牡丹。”


    “這倒是!現在每年春天的牡丹花會,很多人來這裏賞花!這些年的確變化挺大,如果沒有以前那個企業家,宜江現在還不知道落後成什麽樣子了!可是現在這些官員,為了政績,亂開發,亂建設,很多好的景致,甚至文物古跡都被毀壞了!就是一群混賬王八蛋!”


    “企業家?誰呀?”


    “薛川!唉,可惜了……”


    “我想起來了,是那個慈善家薛川吧!當年上學的時候就聽說,他是難得的大好人!”


    “是呀!可是現在,好人沒有好報,慘得很啊!”


    “慘?還有這事?到底是咋迴事?”


    “薛川為了維護國有資產,得罪了奸商,也得罪了高官,被陷害入獄,株連全家……現在民間傳說,他侄子已經死在監獄裏了,侄女也瘋了……”


    聽到這裏,林瀟悄悄將臉扭向窗外,忍不住流淚……他能想象到監獄是個什麽地方,更能想到人瘋了會是什麽狀況,在高中時自己的母親……


    偷偷擦了擦眼淚,林瀟說:


    “為什麽還要這般殘忍,非要置他們於死地……這是哪裏的監獄,會有這樣的手段……”


    “也不知道關在哪裏,肯定不會讓老百姓知道。心狠手辣,喪盡天良!薛川的事情已經過去多年了,很多人都忘了,但是有一部分人還記得這位好人,私下裏還有議論,但也隻是議論一下罷了,沒有人敢去告狀……”


    天突然陰了下來,刮起大風,揚起陣陣飛沙。


    “夏天天氣多變,看樣子想下雨了!”師傅連忙關上車窗。


    墨鏡後麵的林瀟,神情哀傷,不忍心再談論下去,突然陷入了沉默。


    司機師傅本來就不愛說話,看林瀟不主動說了,他也就專心開車了。


    到達宜江大學門口,林瀟仍坐在車上發呆,司機師傅提醒林瀟,說到了。


    林瀟這才從痛苦、悲傷中暫時迴過神來,付了錢,拖著行李,在附近隨便找了一家酒店,訂好房間,放置好行李,躺下小憩。


    疲憊的身軀經過短暫調整,林瀟醒來,起身洗了臉,便離開酒店,來到宜江大學。


    放假了,校園裏顯得很冷清,偶爾見幾個學生。


    慢慢走在校園裏,曾經走過的小路,曾經住過的宿舍,曾經上課的教室,一起學習的圖書館,吟詩作畫的琴湖……還有那鬥誌昂揚的籃球場,激情澎湃的足球場……


    校園的一草一木,都是那麽熟悉,大學生活的點點滴滴,這些年的人和事,浮現在腦海,悲傷湧上心頭……


    才貌雙全的尹若情,甜美的酒窩,優雅的舞姿,她的音容笑貌,仿佛還在眼前……


    冰雪聰明的薛冰,曾經一起坐在琴湖邊,一起迴憶往事,暢想未來,憧憬美好……


    這些刻骨銘心的場景,在眼前一一閃過……那麽近,又那麽遠……


    下雨了,淒風苦雨,天昏地暗。


    佇立在風雨中,悲傷過度,眼前出現了幻覺,那風雨竟變成了風雪。


    想起了當年的那個公園,風雪中,若情妹妹翩翩起舞,婀娜多姿……梅林間,他們一起賞梅吟詩,傾訴心扉……


    林瀟突然加快步伐,跑出校園,他要尋找當年的那個公園。


    他是美術天才,記憶力驚人,沿著當年走過的路,苦苦尋找……可是,走到盡頭,眼前卻是一個住宅小區,門口有保安守衛,沒有門卡,不許進入。林瀟一再哀求,說他的親人在這裏,有急事,現在聯係不上,保安仍然無情拒絕。林瀟無奈,掏出小費,保安這才放他進去。


    進了小區,無論如何努力,林瀟怎麽也找不迴那個縈繞在腦海中,夢幻般浪漫的公園了。


    那池清澈的湖水不見了,那片幽香的梅林消失了……眼前,隻有這鋼筋混凝土構造的、冰冷的、高入雲霄的住宅樓……


    風雨中,美好的幻境消失了,林瀟渾身濕透,茫然若失,黯然神傷,仰天長歎:


    “若情妹妹,你在哪裏呢?”


    ……


    願奴脅下生雙翼,


    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


    何處有香丘?


    ……


    尹若情仿佛在天空中吟誦。


    香山寺!


    突然又想到了香山寺,若情妹妹的孤魂安眠在那裏。


    他飛快地衝出小區,路口攔了一輛車,前往香山寺。


    山腳下,下了車,林瀟失魂落魄地望著香山。這麽大的風雨,竟然還來這裏,司機以為遇到一個神經病,掉過頭,嘴裏罵著晦氣,開車一溜煙跑了。


    顧不上山路濕滑,跌倒摔傷,迎著狂風暴雨,林瀟跌跌撞撞,踉踉蹌蹌,來到香山寺後麵的墓地,跪在尹若情的墓前,痛哭流涕,追思故人:


    “若情妹妹,對不起,我來晚了,妹妹受苦了。”


    “哥哥莫自責,你心裏一直有我,時時都陪伴著我……”尹若情仿佛出現在林瀟麵前。


    “妹妹,這些年我一直努力學藝,有所成就,有所作為,你要是還活著,該有多好啊!”


    “今生已無緣,來世再相會。哥哥在凡間已有心中所愛,她是恩人之女,愛她即是愛我,哥哥隻管去追尋愛情吧!”


    “苦守多年,我心依舊永恆。如今恩人家破人亡,處境悲慘;仇人卑鄙無恥,如日中天。我心中的憤恨,妹妹可知?”


    “這些年,哥哥苦心經營,一心複仇,哥哥的孤苦,妹妹如錐心之痛,怎能不知?前路雖黑暗,終有光明時……恩人一家,在等著哥哥相救呢……”


    “師娘被關在哪裏呢?妹妹知道嗎?能告訴我嗎?”


    “哥哥莫急,千辛萬苦,自有結果,好人終有好報。若情要走了,哥哥保重……”


    “若情,若情……”


    風越來越急了,雨越下越大了,電閃雷鳴,暴雨如注,林瀟長跪在尹若情墓前,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久久不肯離去。


    天漸漸黑了,林瀟麵色憔悴,精神恍惚,拖著冰涼而疲憊的身軀,一步一步挪下山去。


    好不容易到了山腳下,雨依然下著,林瀟坐在一個小亭子裏發呆,突然感覺手機振動了,幸好新換的手機防水,還能正常使用。他慢慢掏出手機,看到很多未接來電和未讀信息,打開仔細查看,都是宋薇薇老師的。


    林瀟迴電話給宋薇薇,電話接通:


    “喂,宋老師。”


    “林瀟,你現在在哪裏呢?”宋薇薇在電話那頭急切地問道。


    “我在香山。”


    “這麽大的雨,你怎麽去那裏了?”


    “我想若情了……”


    “我明白了……我去接你,你等著我!”


    “好,宋老師,我等著你。”


    雨還在下著,林瀟望著模糊的遠方,內心很惆悵。


    很久沒有見到宋老師了,自己這幾年的事業發展,她應該知道,可是,自己這一年的所作所為,她或許還不理解。薛叔叔的案子,被哪些人誣告陷害,宋老師很清楚,而自己現在與曹東虎、陳俊、蔡猛等人來往密切,還與曹雲成了“男女朋友”,甚至有了可恥的關係,宋老師會怎麽看待自己呢?該如何給她解釋呢?


    想到這裏,林瀟又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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