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夜晚,與前些天的夜晚一樣,傅相思並沒有睡好。


    時不時地,她會從睡夢中咳醒,為了咳個痛快,她還必須坐起身使勁咳,咳到痛快了才能重新躺下睡。


    黑暗中,當獨孤焰的手突地落在她的脊背上輕拍時,傅相思見鬼似的,著實嚇了一跳,呆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身邊居然還有個他。


    “要不要喝水?”


    麵對獨孤焰這個重複了幾遍的問題,傅相思總是見外地搖頭。


    後來,許是感受到她對這個問題的敷衍,獨孤焰便不問這個問題,而是直接起身給她倒水。


    傅相思不喝,他便一直端著,直到她接過水喝為止。


    起先,傅相思對他心生怨氣,覺得他自作多情、多管閑事,可當他不厭其煩地“伺候”了她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她開始不好意思起來。


    他終歸是高高在上的一國之君,怎麽可以給她做端茶倒水、順背這些伺候人的活兒?


    可是,不是她不懂拒絕,而是拒絕了也沒用。


    漫漫長夜,傅相思時而睡著,時而醒著,可獨孤焰呢,被她“折騰”得基本上沒怎麽合眼。


    天蒙蒙亮時,傅相思不想再製造噪音,便索性坐起身,準備下床。


    她輕手輕腳地剛下了床,獨孤焰便睜開了眼睛,以為她有什麽需要,便自然而然地問道,“怎麽了?”


    傅相思看著他一夜之間明顯憔悴的俊臉,以及眼周圍那一圈誇張的黑眼圈,按捺住內心滋生的酸澀與感動,看著地麵道,“你再睡一會兒,我起來了。”


    獨孤焰怔怔地看了她一會兒,從被窩裏坐起身道,“朕也起來。”


    傅相思的一隻手卻不聽使喚地朝著他伸了過去,直接按在了他的肩頭,重重推了一把。


    毫無防備的獨孤焰,輕易就被她推倒在床。


    傅相思連忙收迴手,為自己的霸道行徑解釋道,“昨晚辛苦你了,你……你再睡一會兒。”


    獨孤焰心中愉悅不已,不由地嘴角大揚,可傅相思卻不敢看他的眼睛,慌忙轉過身便走了。


    獨孤焰雙手交疊枕在腦後,嘴角含笑地望著床頂,身體明明疲乏得需要補眠,可精神上卻像是喝了濃茶似的,興奮得很。


    直到莫公公來了,傅相思才推開寢宮的門,緩緩走到床畔。


    看著閉著眼的男人,傅相思遲疑了半天,才輕聲喚道,“皇上,該起了。”


    獨孤焰像是睡得很深,半點反應都沒。


    傅相思又喚了幾聲,獨孤焰依舊睡顏平靜。


    傅相思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她知道,獨孤焰作為一個練武之人,警惕性極高,身邊稍稍有什麽動靜,他便會馬上醒來,就譬如昨晚,她一咳嗽,或者一起身,他立即就能感知到,有幾次甚至達到了跟她同步醒來的地步。


    但此時此刻,他睡得這麽沉,仿佛拿刀砍他都不會醒似的,傅相思明白,他不是在貪睡,而顯然是因為心裏知道暫時不需要再照顧她,所以才願意放心地陷入沉睡。


    哪怕對獨孤焰並無感情,也絕對不願意接受他,傅相思還是被他昨晚的付出給深深地感動了,甚至為此刻的他感到了絲絲縷縷的心疼。


    但無論她有多心疼他,都不能因此耽擱上早朝的事。


    傅相思咬了咬唇,隻好伸出手去推獨孤焰的肩膀,“皇上?”


    她以為獨孤焰肯定會被她給推醒,可她一連推了三次,他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接下來怎麽辦?


    拍臉?


    男人的臉不能隨便碰,尤其是皇帝的臉,傅相思想了想,索性改了主意,惡作劇似的一把捏住了他的鼻子。


    她相信,這種方式,他不醒也得醒。


    果然,她捏住他的鼻子沒一會兒,獨孤焰便驀地睜開了眼睛。


    做賊心虛似的,傅相思馬上把手收了迴來,甚至微微往後挪了挪步,“皇上,該起了,莫公公在外麵等急了。”


    獨孤焰睜開的雙眸裏雖有疲憊,卻無困頓,他凝視著她,忽地沉聲道,“朕身上沒什麽力氣,可否伺候朕穿衣?”


    若是平日,傅相思肯定跑出去叫莫公公,但此時此刻,明知莫公公就在外麵候著,她也沒有考慮他,而是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昨晚他為她付出那麽多,她伺候他穿衣,實屬應當。


    因為缺乏經驗,又因為獨孤焰像個木頭人似的不怎麽配合,傅相思費了好長的時間,出了一額頭的汗,才幫忙把他的衣服全部穿就。


    待傅相思把鞋子套上獨孤焰的腳,然後站起身來時,頓時暗籲了一口氣。


    這伺候人穿衣的活兒,可真累,好在,她完工了。


    獨孤焰雙腳沾地,突地手放在嘴前,發出了一聲幹咳,“咳咳。”


    傅相思剛放下的心頓時又提了起來,不禁一臉驚恐地看著獨孤焰。


    難道,他被她傳染了風寒?


    “咳咳。”獨孤焰將傅相思的表情盡收眼底,繼續幹咳了幾聲,“咳咳。”


    傅相思臉上便露出了懊惱的神情。


    “怎麽了?”獨孤焰裝傻。


    傅相思欲言又止地瞪了他幾眼,還是沒忍住道,“皇上,你是不是喉嚨不舒服?”


    “沒有。”


    “鼻子塞了嗎?”


    “沒有。”


    “頭暈或者頭疼嗎?”


    “沒有。”


    傅相思臉上的神色正慶幸地舒展開來,獨孤焰卻又幹咳起來,“咳咳。”


    尹不凡說過,一樣的風寒,落在不一樣的人身上,症狀是會有差異的,有些人會表現得很嚴重,有些人會表現得很輕。


    也就是說,獨孤焰已經被她感染了風寒,隻是症狀頗輕,或者還沒有全部發作而已。


    “皇上,你感染了我的風寒。”想到昨晚的強吻,傅相思的氣便不打一處來,“這真是不聽好人言,吃虧在眼前。”


    獨孤焰走到傅相思跟前,握住了她的雙肩,“朕隻是口渴而已,並沒有感染你的風寒。”


    傅相思絲毫不信,白了他一眼道,“你就等著瞧吧。”


    “要不要跟朕打個賭?”


    傅相思詫異,“賭?”


    這都什麽時候了,他居然還有心情跟她打賭?


    “若是朕能感染你的風寒,我們的洞房,就推後一個月。但若是感染不了,等你風寒好了,再來洞房。”


    原來,這廝一直記得清清楚楚,今日正是他們約好的洞房之日。


    傅相思恨得咬牙切齒,卻忍不住被他的賭約所牽引了思緒,認真地考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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