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氣了,這都是江湖中還惦記著幽嫣穀墨家好處之人的抬舉罷了,可有一些人隻願招之則來、揮之則去,又用又防像賊似的!”


    “哈哈,穀主所言甚是。要幽嫣穀墨家都是賊了,似劉文之、釋遠之輩就是道賊;先前張家、杜家、司馬家就是官賊;而孟婆江北之地那一些二心的官家就是土賊!”


    陳旭嫦繼續與龐飛龍說長道短,一時半會越說越有興致。


    畢竟,兩人有三十多年未見,就是相同的一句話,要是再說上十遍,那也極其新鮮。


    他鄉遇故知,這本是人生一大喜事。眼下,想不歡喜都不成。


    虞丘淩薇與賀蘭佳琦驟聽龐飛龍之言,心中生出八分不悅,但是看在龐飛龍如此熱情與陳旭嫦說話又送越女劍的份上,隻得強忍了。


    畢竟,要說孟婆江北之地二心的官家都是土賊,言辭確實有一些過分,有一朝一日似花木蘭那般統帥千軍,一定證明給這一些孟婆江南詆毀之輩看一看,什麽叫眼瞎!


    慕容太白一直盯著三把越女劍出神,看劍鞘上的紋飾,想不到幽嫣穀墨家弟子所使之劍如此精致。


    劉氏三兄妹隻把目光落在陶弘景身上。畢竟,越女劍都會人手一把,可以瞧仔細,也可以瞧個夠。


    至於,這一個一身道士行頭的小和尚,著實有趣,越看越有趣。


    要是可以,忍不住想上前摸一摸陶弘景的腦袋,又或者去問一問陶弘景道佛合二為一的感受。


    不過,劉一躍還是忍住了!


    身為劉府小姐,也是“天王老子”的女兒,雖然隻是庶出,但是在這一些眼下好似下九流的人群麵前,自然不能失了上九流的身份。


    劉一穀生前與庶出子女立下了規矩:諸如公子劉一騰、劉一虎及冠之年一到,那就是親王;小姐劉一躍及笄之年一到,那就是公主。


    至於親王與公主能不能成為親王殿下與公主殿下,還得嫡出之子說了算,現在是劉一龍說了算。


    陶弘景極其警覺之間,好似看出了劉氏三兄妹的心思,旋即輕聲道:“龐大爺,小子先練功去了。”


    龐飛龍緩緩點頭之間,急切又道:“穀主你看,你看,說讓你早一刻迴孟婆郡,結果又讓你多耽誤了一時半刻,確實非我故意阻擋!”


    陳旭嫦輕笑道:“不怪,不怪,不怪,這都不怪你,要怪就隻怪歲月無情,歲月無情啊!歲月都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奪命無情刀,……”


    龐飛龍見陳旭嫦起身斜捉三把越女劍,旋即也起身迎出陳旭嫦一行七人,意猶未盡道:“諸位英雄豪傑,後會有期,後會有期咯!”


    陳旭嫦再一次答謝。


    之後,極速收好越女劍,斜身上馬領著一行人直取幽嫣穀墨家。


    踢踏、踢踏、踢踏,……


    待太陽即將西沉之際,陳旭嫦一行七人已經到了潘家舊府前的那一大片桃樹林外,緊接著快馬又加一鞭,領頭衝下幽嫣穀中。


    噅兒、噅兒、噅兒,……


    一行七匹高頭大白馬驟起一陣驚唿之際,前腿抬高六尺有餘,轟然落地又蕩開了數尺塵灰如霧。


    斜地裏閃出一排十數個皂衣差役,領頭的是差役頭領吳明,已在幽嫣穀墨家籬笆牆外等候多時。


    吳明見陳旭嫦領著六個小孩子迴幽嫣穀墨家,又見斜背三劍、鞍放三劍,還有一個極其精致的金絲楠木盒子,便知道得七七八八。


    吳明旋即支開了一眾皂衣差役去了十數步之外,而後抱拳道:“穀主,穀主,總算盼著你迴來了!不過,看這一番陣勢,幽嫣穀墨家該當大興,該當大興啊。你我這一輩都快老掉牙了,也該有繼承人咯!”


    陳旭嫦率先下馬,抱拳道:“吳大人,雖然都在一郡之中,卻多年不見,你我確實都快老掉牙咯!”


    吳明聽出了弦外之音,覺得有愧陳旭嫦,有愧於幽嫣穀墨家,旋即長歎一聲道:“嗨,過去之事,就由著它過去了吧。人在官場,也如穀主這般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陳旭嫦輕撫玄色行頭上一綹又一綹的塵灰,即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一家人不幹兩家事,也不與吳明見外,緊接著追問道:“吳大人,你就說吧!我都聽著呢!”


    吳明長舒了一口氣息,緊接著畢恭畢敬對陳旭嫦鞠禮,似有所思道:“當年純依香兒女俠與楊家、費家、吳家三家族長飄然亭之約,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純依香兒女俠為孟婆郡九死一生不在了;楊家楊明利、費家費大德、吳家吳長誌也前後不在了,各家新推薦出來的族長,想必穀主也都一個不認識!”


    陳旭嫦極其警覺之間,先瞥了一眼吳明,輕拍玄色鬥篷,緩緩又道:“吳大人,你這官話一大堆的彎彎繞,是越說越見外了。這麽多年已經過去了,又還有幾個人記得純依香兒女俠為孟婆郡九死一生?”


    吳明長歎一聲,而後極其鎮定道:“穀主,眼下不是還有你記得純依香兒女俠嗎?除此之外,我也記得,楊太守也記得,從來沒有忘記純依香兒女俠,都把純依香兒女俠放在心裏,都好好的供養著呢!”


    陳旭嫦又瞥了一眼吳明,輕拍衣襟上一綹又一綹的塵灰,淡淡又道:“吳大人,這一些年來,混跡成官場老江湖了不是?話中有話,說的比唱的都還好聽,要是別人呐,早就該是‘官字兩個口’應對了!”


    吳明急切又道:“穀主,當年我與楊方圓在水渠邊約三事。如今,一一約成並無一事反悔。有時候,楊方圓不在其位、不謀其政自是沒話說,可身在其位也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啊!這麽多年來,不也都井水不犯河水,一直相安無事麽?”


    陳旭嫦自是長歎一聲,遙想一些往事,故意打趣道:“你呀你,護主之心猶在,難得還有那份初心。那我問你,楊方圓還放鴨子嗎?”


    “如今,楊方圓怕是早就已經忘記了當初杜大壯所受之苦吧?他楊方圓可是吃過苦頭的人,怎麽能忘記了郡中的窮苦鄉民!”


    吳明順勢又急切道:“沒有忘記,一點兒也沒有忘記啊!楊方圓一點兒也沒有忘記,這不差我來尋穀主了麽?你看,你看,……”


    陳旭嫦佯裝三分怒氣道:“我就說嘛!官府上門,準沒好事。沒用處的時候,就涼快在一邊;有用處的時候,躬身又到家下來!吳明,你已經變了;楊方圓,也變了!”


    吳明雖然心中不悅,但還得眉頭輕舒,詭辯道:“穀主,你真是好眼力,真是一副好眼力啊!果然,世間之事一切盡在穀主掌握之中!”


    “這一些年來,我因公事在官場中多有走動,故而貪杯成性,局中人大多也好飲五石散兌酒,不經意間也對五石散兌酒難舍難分。”


    “穀主你說的對,我吳明確實病了!五石散兌酒無藥可治,當年那一個吳明確實已經醫不迴來了!”


    吳明有時候確實也覺得無可奈何,畢竟人微言輕,求人辦事得吃飯喝酒、辦成了事還得吃飯喝酒,辦不成事還得吃飯喝酒陪不是。


    總之,辦成與辦不成,總得吃吃喝喝。要是不吃吃喝喝,很多事也都會辦不成。隻要吃吃喝喝,又如何躲得過時興的五石散兌酒?


    官場就是飯局、酒局,而後是文書手令,之後才是出府辦事。


    遙想當初在張信麾下,受張家人排擠,大多數時候隻奔波於出府辦事,少數時候才手執文書手令。


    如今與楊方圓親近,這一些年來,常常出入孟婆郡大小事中,不但有飯局、酒局之外,還得手執文書手令,更得身體力行出府辦事。


    有時候,見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也便濕了鞋、失了身,沉溺在五石散兌酒中,確實防不勝防。


    當初楊方圓從未喝過五石散兌酒的味道而賣五石散兌酒的味道,而今喝多了五石散兌酒的味道也不敢去賣五石散兌酒的味道了。


    況且,官場上的規矩,要是不喝五石散兌酒,那它就不是一個與時俱進的官啊!吳明,能奈天何?


    官要當得長,就得隨波逐流!


    倘若不隨波逐流,會成為極其少數的異類,然後成為眾矢之的,即使說的是對的、做的是對的,在多數人麵前那一切都是錯的!


    即使知道多數人都說謊話,但是謊話說了一百遍、一千遍,說了一百年、一千年,那就成了真的!


    善不為官,確實言之有理!


    陳旭嫦對於吳明詭辯之言倒也由怒而後平靜,人在官場興許真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旋即,打趣道:“吳大人,既然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是喝多了五石散兌酒而病,那楊方圓也如你一樣喝多了五石散兌酒?”


    吳明旋即長舒一口氣息,極其鎮定又道:“楊方圓除了喝多了五石散兌酒,前番被白蓮社驚嚇過度,隻怕時日已經無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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