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監急揚絲絹,急切道:“穀主呀,這事就勞煩你了。待娘娘迴來之後,老奴會盡快安排周全的。”


    一眾太監對陳旭嫦畢恭畢敬躬身而立,遠近之處的明光鎧軍士對陳旭嫦抱拳而立,之後各自長舒一口氣息,心口似有萬鈞巨石落地。


    劉府,終於可以安生了!


    想來也是,眼下沒有劉一騰、劉一虎、劉一躍的劉府,那一定更像是“天王老子”安生的劉府。


    陳旭嫦旋即斜身上馬,策馬奔騰之間,急切道:“慕容太白、虞丘淩薇、賀蘭佳琦,別跟丟了!……”


    虞丘淩薇與賀蘭佳琦從心裏極其討厭劉氏三兄妹胡來,一時與陳旭嫦齊心,各自策馬緊隨其後。


    踢踏、踢踏、踢踏,……


    陳旭嫦一行四人一路狂追,直到劉氏三兄妹被城門洞內的一眾明光鎧軍士拔刀攔下,這才追上。


    劉一躍再一次滿臉戾氣!


    陳旭嫦見勢大為不妙,策馬上前賠禮道:“將軍,諸位將軍,大人不記小人過。劉府公子與小姐還年幼,望通融通融,高抬貴手!……”


    城門洞內的明光鎧軍士見陳旭嫦一身玄色行頭,又斜背三把越女劍,識相的明光鎧軍士驚唿道:“越女劍再現江湖,好,好啊!……”


    一眾明光鎧軍士自是長舒了一口氣息,這才收刀放過了劉一騰、劉一虎、劉一躍,任由劉氏三兄妹策馬衝出城門洞、閃過吊橋,三閃白影如燕往東府鎮外唿嘯奔去。


    陳旭嫦再一次抱拳道:“多謝諸位將軍,多謝諸位將軍,……”


    旋即,一行四騎高頭大白馬快馬又加一鞭,直追劉氏三兄妹。


    “劉一騰、劉一虎、劉一躍,快等等我!你們都知道幽嫣穀墨家在那裏嗎?還不快停下來?……”


    “劉一騰、劉一虎、劉一躍,長耳朵沒有?都長耳朵沒有?……”


    “……”


    無論陳旭嫦怎麽喊,無論陳旭嫦怎麽著急,劉氏三兄妹就是不為所動,直到九尺驛道上出現了數條岔道,這才不得不止步停下來。


    “劉一騰、劉一虎、劉一躍,再不停下來,要是繞了彎路,晚去幽嫣穀墨家,一定會晚學劍法!”


    “至於晚學劍法的後果,想必也不用我多說一句了吧。哼哼,……”


    劉氏三兄妹這才收起野性,各自不發一言,一副順從的樣子。


    陳旭嫦又才長舒了一口氣息,旋即往東山郡郡城方向狂奔而去,之後直取東山下的那一間屋子。


    很快,一行七人一前一後策馬到了東山下的那一間破屋子前。


    經曆了司馬大王司馬讓與司馬天王司馬賢之亂,況且又過了三十多年,眼前除了還能看見一麵殘缺的矮牆之外,已經看不出屋子的輪廓,前前後後長埋著無數荒草!


    世事無常,大抵如此!


    陳旭嫦旋即斜身下馬,緊接著一閃身影立於揀養之娘墳前三尺,輕拂玄色行頭,而後“撲通”跪地,一磕頭、兩磕頭、三磕頭,……


    咚咚、咚咚、咚咚,……


    一行六個小孩,隻顧好奇的盯著陳旭嫦,一時也不發一言。


    “娘,旭嫦又來看你了!不知道這一次之後,下一次該是何時!旭嫦已經也老了,這麽多年來,還是沒能查出生父、生母是誰,……”


    “罷了,罷了,罷了。查不出來就不用查了。有朝一日陰間相見,娘可得告訴我喲,生養之恩雖然情薄不如娘你心善。但是生而為人,總是逃不脫要尋根問底,哎!”


    “都說要把根留住,幽嫣穀墨家新一代弟子初現。旭嫦身為幽嫣穀墨家第九十九代穀主,也得把幽嫣穀墨家‘天誌’的根留住,……”


    “……”


    陳旭嫦沉思了一會兒,旋即輕抹淚痕,遙想過往,一切都是過往雲煙。即使世事如棋,那也得一步一步走好這一盤棋局,不留遺憾。


    陳旭嫦再一次三拜起身,而後策馬取道往南山郡五柳山莊。


    一路上的幾日裏,有店投店,雖然劉氏三兄妹多生事端,不過是第一次出遠門,各自好奇心勝過了戾氣,全然都在陳旭嫦掌控之中。


    就在這一日清晨,陳旭嫦一行七人立在五柳山莊外的大柳樹下。


    “五柳先生,五柳先生,……”


    就在陳旭嫦一通疾唿之間,突然從院內奔出了一個穿著藍白相間道袍的小光頭,又斜持一把道士常使之劍,畢恭畢敬道:“三劍客,請問你找五柳先生有何緊要之事?”


    陳旭嫦抬望眼之間,見這一個小光頭大概也就五六歲的樣子,骨子裏卻有一種難得的大家風範。


    不過也不知道是小道士、還是小和尚,畢竟受了戒的小光頭使劍還穿道袍,確實還是第一次得見。


    世間之事本就無奇不有,陳旭嫦在尋思之間,隻得輕喚道:“小師傅,勞煩你快去與五柳先生說一聲,就說是幽嫣穀墨家第九十九代穀主,陳旭嫦來取越女劍了!”


    小光頭旋即又道:“三劍客,你客氣了。師傅二字,愧不敢當。修道之人心中有佛。長者喚幼者,喚全名更為親切,就喚:陶弘景!”


    陳旭嫦聞言先是一怔,遙想一些往事,當年陳靜與葛洪好似無心一言,居然成為了事實。看來,陶淵明的等待,那都是值得的!


    “好,好,好!勞煩陶弘景去通報一聲五柳先生,就說是故人陳旭嫦來訪。還有,龐飛龍還好嗎?”


    陶弘景身影一閃,左手所指之處,便是一個土墳頭,上書:五柳先生之墓。邊上正是葛洪之墓。


    遙看墳頭上的土色與苔蘚,陶淵明已經不在人世多年了。


    “這,這,這,……”


    陳旭嫦見勢,驟起一陣五味雜陳,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陶淵明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離世了?


    遙想往日為鄉民之種種,又是不為五鬥米折腰的官家第一人,居然淒涼如此,確實無比悲涼。


    就在這一個時候,從屋子裏閃出兩鬢斑白的龐飛龍,雖然眼神矍鑠,雙頰確實也滄桑了許多。


    不過,看龐飛龍走路一瘸一拐的樣子,想必也受了傷。


    “方才眼皮亂跳,是誰在喚我龐飛龍?是誰在喚我龐飛龍啊!……”


    “哎呀,哎呀,哎呀!稀客,稀客,稀客啊!來得好,來得好!穀主,你請,你請,你快請啊!……”


    “……”


    龐飛龍驟起一陣喜極而泣之感,輕抹眉頭,而後急切道:“陶弘景,看茶,看茶!今日難得故人一見。她就是幽嫣穀墨家穀主,當年與我等並肩作戰的女中豪傑啊!”


    陶弘景旋即收好長劍,難得一見龐飛龍這般喜悅的神情,徑直大踏步奔去茅草屋內安排茶盞。


    陳旭嫦旋即斜身下馬,又領著六個孩子踏入五柳山莊之內。


    龐飛龍粗步衣裳極速一抹,抹開了石頭桌台上的幾片柳葉,急切又道:“穀主,請,你請!三十多年不見,當年的老家夥,已經沒幾個人還活著了。如今能見一麵,都得看緣分,更是見一麵少一麵咯!”


    六個小孩各自極其好奇的立在陳旭嫦身後,左右張望著。


    畢竟,在茅草屋前的大柳樹是一絕;院內並排老舊兩個墳頭是二絕;陶弘景那一個小孩是三絕;活人與墳頭共處一院是四絕;……


    無論是燕國的名門大家,還是宋國的劉氏三兄妹,都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奇怪的地方,恍如隔世!


    陳旭嫦玄色鬥篷輕旋,極其鎮定又道:“飛龍說的極是。我們這一代人,都老咯。可總也得留下一些讓後人記住的人和事。生而為人就如孟婆江中的浪花,總要被人畫上幾朵傳之於後世,也讓後人知道曾經還有咱們這樣一群老家夥,……”


    龐飛龍見陳旭嫦身後的六個小孩,一時明了,旋即又道:“當年我親手教出的蒯忠義,如今已是南山郡中的好手,總算是得遇其人。”


    “對了,方才所見陶弘景正是蒯忠義尋來的!要不是蒯忠義,隻怕再等沒了我,也等不來陶弘景來繼承葛道長道家嫡傳上清派衣缽!”


    “隻可惜了五柳先生,等了這麽多年沒等來陶弘景。五柳先生臨終之前,托付我繼續等著。這不,五柳先生與葛道長也算暝目了。”


    “……”


    陳旭嫦一時感慨萬千,陶淵明不為五鬥米折腰,這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確實就是陶淵明的性子。


    “隻是,可陶弘景他,……”


    龐飛龍自明陳旭嫦疑惑,旋即仰頭輕歎道:“嗨,如今孟婆江北寇謙之、孟婆江南陸修靜,道家嫡傳上清派都佛道儒三教兼修,陶弘景又如何不能?這是大勢所趨啊!”


    “佛法,由陶弘景慧根自悟;道法,葛洪所學、五柳先生所理,我都已經全部授予了陶弘景!”


    “當然,我也教他一些聖賢書,以及江湖、官家刀劍上的功夫路數。至於長大之後是做官、還是修佛修道,就由他一人定奪!”


    “……”


    陳旭嫦抱拳道:“陶弘景得遇其人,你也得遇其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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