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靜靜,我要靜靜,……”


    “……”


    陳旭嫦一副悲天憫人之態,劉一穀與陸修靜卻又無可奈何。


    半老徐娘抱著張無與,拖著血跡斑駁的步子緩緩行到廟外,急切道:“你的靜靜,已經不在了!你的靜靜,她人已經都不在了!……”


    陳旭嫦聞言冷不丁的又受了當頭一棒,眉頭緊鎖,緊握那一把越女劍,仰頭哭泣道:“靜靜,一想到你,我就,哇哦哦;靜靜,一想到你,我就,哇哦哦;……”


    “從此兩分離,從此千萬裏!一想到你,我就,哇哦哦,……”


    “……”


    半老徐娘沒有再理會陳旭嫦,就在極其警覺的左右張望之際,又從遠處傳來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踢踏、踢踏、踢踏,……


    噅兒、噅兒、噅兒,……


    緊接著,一大片火光越來越明亮,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近。


    劉一穀與陸修靜再一次警覺。


    來人不是別人,領頭的正是楊方圓與吳明身著全新的官服與太守府一眾皂衣差役殺到了孟婆廟。


    在一眾皂衣差役後邊,又跟來了不少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


    畢竟方才一戰,驚悚的聲音傳過孟婆廟方圓數裏之地;淩空而上的那一朵白蓮,在方圓數十裏地的鄉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即使一眾人等全軍覆沒也殺不過五鬥米頂上三道,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要來為越女劍死節,就算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


    楊方圓與吳明率先到孟婆廟,遙望孟婆廟內外一副慘狀,又因孟婆廟三麵懸崖,多餘的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隻得退到遠處去。


    半老徐娘喚來吳明,附耳說道了幾句之後,又把張無與小心翼翼的遞與吳明,客氣道:“吳大人,這事你來做最為合適。如今,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做這一件事了。”


    吳明先是一驚,而後一時如釋重負,讓張無與寄養在張家,這確實也不難。畢竟,“張楊費吳”四家經此一場浩劫,正需人丁興旺。


    半老徐娘又雲淡風輕的說了一遍此戰經過,楊方圓與吳明,以及一眾人等聞言暗自傷神,都在心裏默默念叨:阿彌陀佛。


    “純依香兒女俠,白蓮不朽;純依香兒女俠,萬歲,……”


    “純依香兒女俠,心若白蓮!是一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


    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自是感激不盡,要是沒有陳靜,張家獨大之勢,正是楊費吳三家之害。


    “太守大人,太守大人,純依香兒女俠為楊家、費家、吳家,已然九死一生。楊家、費家、吳家當為其立祠堂,使其留芳百世!”


    “對,太守大人!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不是知恩不圖報之輩,即使一家一姓為其立一個大祠堂,也不為過,那也不為過啊!……”


    楊方圓心裏發怵,真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如今執掌一郡大印要一碗水端平,又如何能從了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的心願呢?


    雖然身為楊家人,也很想為陳靜立祠在太守府,又或者與祖宗牌位擺放在一起,那都是可行的!


    隻是,如今身為孟婆郡一郡太守,除了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之外,還得兼顧張家人的感受。


    要大張旗鼓的與陳靜立祠,無異於把張家與楊家、費家、吳家三家一分為二,“張楊費吳”之名本就連在一起,又如何能分開?


    要是真如楊家、費家、吳家之願,孟婆郡中張家人必定會再一次驟起紛爭,經此一劫,確實也該使郡中萬民親如一家而安居樂業。


    孟婆郡有“張楊費吳”之名,自然得有“張楊費吳”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一家人不幹兩家事。


    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所言就是兩家話;立祠就是兩家事。


    楊方圓一陣急促的“咳咳”,打斷人聲如潮,緩緩又道:“聽本官一言,都聽本官一言,孟婆郡經此一劫,罪在五鬥米道。從今往後,但凡有人再入五鬥米道,殺無赦!”


    “至於純依香兒女俠一事,各家各族受過純依香兒女俠之好者,可銘記於心,自當供在心裏!立祠雖然人人可見,人心不可見呐!”


    “本官想起來了,在郡城外最近的一處城隍廟,廟前有梅花林。梅花可是高潔之物,與西去的白蓮正好相得益彰。要是想念純依香兒女俠者,往後每年的今日,可去城隍廟中祭拜,各家族人以為如何?”


    吳明與半老徐娘先是一驚,而後又從心裏佩服楊方圓。眼下除了要為大局著想之外,還要安慰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確實難能可貴,也算是一個難得的好官。


    劉一穀與陸修靜自明其意,長歎一聲,極其敬佩楊方圓。


    楊家人、費家人、吳家人一時無言以對,也對楊方圓刮目相看。


    以前那個賣五石散兌酒味道的楊方圓已經迴不來,也找不到了。


    “就依太守大人。往後,每年祭拜純依香兒女俠,都往城隍廟後的井水中放養一朵白蓮,……”


    “好主意!這確實是一個上好的主意!太守大人,孟婆廟中的這一些臭道士,是該扔下懸崖?還是找一個地方埋了?孟婆廟還要不要尋一個小和尚來看廟啊?……”


    楊方圓聞聲又極速環視了一眾血跡斑駁的青色道袍,而後長舒服一口氣息,急切道:“死者為大,入土為安。不管這一些道士來自孟婆江北之地何國,都還是埋了吧!”


    “這差事,就交與吳大人了。孟婆廟還要不要尋小和尚看廟,就怕有沒有小和尚還有這一個膽子來看廟!修葺,是必須要修葺的!”


    一眾人等聞言自是點頭。


    吳明順勢又極速喚來幾個皂衣差役,如此這般安排下去。


    楊方圓方才說到“修葺”二字,一時又想起了前番與陳旭嫦約定的三事之一。眼下,五鬥米落敗,幽嫣穀墨家之名還需留在孟婆郡,如此才不讓五鬥米道餘孽卷土重來。


    “穀主,從明天太陽升起來,潘家舊府桃林下的‘幽嫣穀墨家’便開始動土興建了,你可得寸步不離。”


    “本官自是一言九鼎,‘幽嫣穀墨家’之名,當留在孟婆郡,孟婆郡自然無一郡能出其右。”


    陳旭嫦收起了悲鳴,一時微微點頭,腦子裏卻全是陳靜的影子。


    就在這一個時候,從遠處如孟婆江浪奔來了八百裏加急信使,斜身下馬又狂奔而上,上氣不接下氣道:“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東山郡、建康城大事不好了!”


    楊方圓極速拆開來信,急切追問信使道:“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這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你快說!”


    信使環視孟婆廟內外的一副慘狀,急切道:“司馬賢料定五鬥米頂上三道會陷在孟婆郡,故而在東山郡起兵,自稱‘司馬天王’,已經殺死了東山郡的蕩寇將軍陸寬和,孫太守也在大戰中生死不明!”


    “眼下,建康城中少有能人,‘司馬天王’頂牛之心,昭然若揭!”


    一眾人等聞聲麵麵相覷,劉一穀率先開口道:“前番‘司馬大王’要頂牛;如今‘司馬天王’要頂牛!死去一個司馬讓,又來一個司馬賢!”


    “司馬家的浪得虛名之輩,還真想著要‘讓賢’,都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這麽多年來禍害天下,還真不亞於五鬥米道!五鬥米道皆可亡,司馬家又為何不可亡?”


    一眾人等聞聲一時無言。


    陸修靜極其吃力的掙紮著起身道:“司馬賢殺貧道陸家人,貧道又豈能不管!司馬讓也好,司馬賢也罷,孟婆江南、江北之地本就為一國,也該是時候合二為一了!”


    一眾人等聞聲還是無言。


    孟婆郡才經曆一場前所未有的浩劫,同去東山郡勤王確實不妥,況且劉一穀有“鬼軍”追隨,不是“鬼軍”在手、天下我有嗎?


    半老徐娘拖著血跡斑駁的步子上前數步,道:“依老娘我看來,劉一穀在孟婆江北之地就號稱‘天王老子’,司馬賢那一個‘司馬天王’,見了你還不跪下?陸道長又號稱一枝獨秀,自可比綠葉襯紅花!‘鬼軍’在手又何嚐沒有更多人來追隨,二十人一戰可平亂臣賊子司馬賢!”


    楊方圓附和道:“客緣齋掌櫃說的極是。孟婆郡經此一劫,實在已無勤王之師可遣!眼下,就依客緣齋掌櫃所言,拜托諸位高人了!”


    劉一穀旋即與陳旭嫦畢恭畢敬抱拳道:“穀主,越女劍向來秉承‘天誌’,在下雖不是幽嫣穀墨家弟子,卻以純依香兒女俠九死一生為師。倘若到了用劍之時,你可來尋我取劍,越女劍必歸幽嫣穀墨家!”


    陳旭嫦自明劉一穀其意,幾次三番能使龍鳳呈祥的招式,劉一穀心底裏一定還留有陳靜的位置。


    “好,就依劉一穀!”


    皂衣差役旋即拉過兩騎高頭大白馬,之後目送血跡斑駁的劉一穀與陸修靜策馬往東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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