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今夕是何年?小僧已經不記得了。隻是,小僧隱約記得前番確實有不少道士來孟婆廟打尖。雖說是打尖,實則鳩占鵲巢!”


    “小僧想起來了,領頭的那一個道士叫孫秀,身邊有一個叫劉文之的道士,還有一個叫釋遠的道士。”


    “不過,就在後幾日深夜裏,孫秀暗地裏把畢生的功夫,傳了不少給一個姓孫的年輕人。”


    “這一個年輕人一直嘀咕著想要揚名立萬,俗世之人總逃不過名利二字,逃不過就有無妄之災!”


    陳靜四人側耳之間,已經聽得極其清楚,自不用說,這就是五鬥米頂上三道加上一個孫小權。


    陳旭嫦自是竊喜,總算尋著這一些五鬥米道的蹤跡,急切追問道:“小和尚師傅,如今孫秀人在何處?如今孫秀人又在何處啊?”


    小和尚白了一眼陳旭嫦,冷冷道:“咦,出家人不打誑語,你這人怎麽逼人如此太甚?容小僧一一說完,一切真相也就大白於天下了!”


    陳旭嫦聞言一時啞口無言。


    劉一穀與陸修靜幾次三番的張口欲言,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一字半句,確實太小看了這一個小和尚。


    陳靜極其鎮定道:“小師傅,我輩本在俗世之人,又何須與我輩一般見識。小師傅談吐不俗,想必也是一位得道高僧,要是為我輩犯了貪嗔癡,豈不是我輩的罪過!”


    “罪過,罪過,罪過,……”


    小和尚聞言眉頭一舒,仰望一迴夜空,意味深長道:“純依香兒女俠,要是天意如此,小僧又能奈天何?犯了貪嗔癡還是小事,大開殺戒即是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陳靜極其警覺,又疑惑道:“小師傅,此話怎講?還沒告訴我等五鬥米頂上三道,如今人在何處!”


    小和尚輕笑道:“諸位來時,都看見銅鼎那三根六尺大香了嗎?五鬥米頂上三道還在孟婆廟中!”


    陳靜四人聞言,後背驟起一陣拔涼,而後極其警覺的環視了一迴四周,除了小和尚與廟外的四騎高頭大白馬之外,並沒有一個活物。


    陸修靜急切道:“小和尚,修佛修道之人可不許胡說八道!三根六尺大香已燃過半,貧道也是親眼所見。但要說五鬥米頂上三道還在孟婆廟中,為何清風斬過處,有哀嚎聲而無一具屍體?這不對勁啊!”


    小和尚雙手輕撚一串十八顆紫檀佛珠,極其鎮定道:“陸道長,佛家有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若看不見、你若沒看見,並不能說無。虛虛實實皆是夢幻,一切夢幻泡影,是色亦是空、是空亦是色。”


    陸修靜自是萬分不服,這要說坐而論道,讀了這麽多年書,又豈能輸給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和尚?


    急切又道:“道即是佛,佛即是道。方才小和尚你說: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即是無中而生有,可謂無中生有。道家也有言: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換而言之:無即是有、有即是無。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是為道法自然。一於萬物為無,萬物於一為有。無與有,皆可在一念之間,是為空色色空!”


    小和尚旋即止住了撚珠,長歎一聲,急切又道:“陸道長,功利之心過甚,隻怕有朝一日興盛道家嫡傳上清派之名者,另有他人。”


    陸修靜更為不服,興盛道家嫡傳上清派本為己任。如今卻被一個小和尚打壓如此,確實又不甘心。


    急切又道:“道家嫡傳上清派頂上三道如今隻餘其二,難不成還是魏地土城郡寇謙之那一個糟老頭子再興道家嫡傳上清派之名?”


    小和尚隻是微微搖頭,並未正言相告,雲淡風輕宛若世外高人。


    陸修靜就如墜入一片莫名的雲海中,縈繞的不知是雲還是霧。


    陳靜側耳聽到此處自是大吃一驚,遙想一些往事,更能確定眼前的這一個小和尚並非等閑之輩。


    在外人眼裏看來,要是一個小和尚看守一座廟宇多為嗤之以鼻當成一則笑話;要是在明眼人看來,即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


    劉一穀一時忍不住追問道:“小師傅,恕我等方才唐突,言語不周多有得罪,還望大人有大量。小師傅方才說五鬥米頂上三道還在這孟婆廟中,我等實在沒看見任何一個五鬥米道道士,這又是為何啊?”


    小和尚多看了一眼焦急的劉一穀,輕撚佛珠,字字珠璣道:“劉一穀施主雖為人中龍鳳,但得‘佛笑一主’,人中龍鳳若無龍珠相護,必不能長久,還望施主多生善心,善心正,則龍珠正,則助壽長;心生惡念,則龍珠暗,則折壽短半!”


    劉一穀驚出了一身冷汗,“佛笑一主”四字原本在“十山八寨”暗道裏的兩道機關牆壁上,除了“鬼軍”與五鬥米頂上三道之外,應該少有人知道其中的秘密,這一個小和尚知道的這麽多,必定也非尋常之人。


    劉一穀見小和尚居然是一個明白人,急切追問道:“小師傅,‘佛笑一主’四字,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其中有何玄機?小師傅能否為我指點迷津,也少走一些彎路。可好?”


    小和尚自是搖頭歎氣道:“眾位施主,皆要以小僧這一個死人,來與活人指點迷津,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嗎?要是傳出去,有幾人能信?”


    陳靜四人聞聲更是大吃一驚,好端端的一個小和尚,能說會道,又怎麽可能會是一個已死之人?


    要是小和尚是一個死人,難不成方才冷不丁四人已經都中了孫秀的無聲之雷,一同喪命於此?


    不然,小和尚說五鬥米頂上三道還在孟婆廟中。如此一來,已經與五鬥米頂上三道已經陰陽相隔?


    陳靜冷不丁使一根指甲重重的掐入手掌內,還有一絲隱隱作痛,這不是在陰間,更不是在夢裏。


    陳靜急切又道:“小師傅,我等都活得好好的,又何故言死呢?”


    小和尚輕撚佛珠,又道:“諸位施主確實還活著,可是小僧已死去半炷香的時辰!佛家有雲:生即是死、死即是生。有一些人死了,依然還好好的活著;有一些人活著,卻已經死了。此為佛法無邊!”


    陳旭嫦玄色鬥篷急旋,左右張弛之間,依然沒有看見其他的任何一個活物,兩把越女劍在手,急切又道:“你這個小和尚,一會兒活、一會兒死的,還真是滲人!你究竟是何方神聖?究竟是敵是友?”


    小和尚又白了一眼陳旭嫦,冷冷道:“你這一個女施主,待將來嚐盡酸甜苦辣之後,還會有苦果!苦盡則甘來,苦不盡、甘不來!”


    陳旭嫦確實有一些心急了,也不與小和尚掰扯更為久遠的事,急切追問道:“小和尚,我現在就問你一句,我等是不是還在孟婆廟中?你說五鬥米頂上三道在孟婆廟中,為何我們看不見?為何看不見?”


    小和尚長舒了一口氣息,繼續輕撚佛珠,盯緊銅鼎中已經燃過一大半的三根六尺大香,而後環視一眾四人,極其鎮定道:“方才,孫秀等人已經發現了小僧的破綻,小僧好似已經大開殺戒了一場,隻是寡不敵眾,已命喪於孟婆廟中。”


    “小僧經營孟婆廟多年,在廟中布有界境。界境隻入有緣之人,無緣之人不得入。待銅鼎中的三根六尺大香燃盡,界境自滅無無形。”


    “要是諸位施主晚到一時半會,待三根六尺大香燃盡之後,就入不得界境,更見不得小僧了。”


    “要是諸位施主想出界境,要麽等三根六尺大香燃盡,要麽斬斷三根六尺大香香頭星星之火!”


    陳靜四人聞聲大吃一驚。


    不過,陳靜驚愕之餘,遙想一些往事,年幼時被花木蘭所救的“廬中一日、坊間十年”,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如此一來,小和尚已經神遊世外,於世間之人說來,興許已經真的死去半炷香的時辰了。


    陳靜自是感激不盡,旋即雙掌合十,急切又道:“既然小師傅已與五鬥米頂上三道大戰了一場,可知發現有何破綻助我等誅殺孫秀?”


    小和尚一時如釋重負,極速步到銅鼎麵前,看著即將燃盡的三根六尺大香,意味深長道:“孫秀前番傳功少了許多功力,方才救人又傳了不少功力。眼下之敵不在孫秀,而在受功之人,切記、切記!”


    陳靜四人聞聲麵麵相覷,要以小和尚說來,孫小權與張智又成了當下大敵,確實不容小覷。


    畢竟,前番與張智一戰,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後讓人救走了。


    小和尚收起了念珠,見陳靜四人立在銅鼎左右,急切又道:“四位施主,都準備好了嗎?如今五鬥米頂上三道還在孟婆廟中,隻要界境一去,諸位施主自然看不見小僧,卻能看見五鬥米頂上三道!”


    陳靜四人在心裏默念:阿彌陀佛,小和尚卻用二指去撚滅香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錯負輪迴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大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大毛並收藏錯負輪迴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