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聞言眉頭深鎖,覺得這一路行來所見所遇,確實有一股勢力在暗中使壞:前有大燕國楊秀水;後有魏國忽忸於伯安;眼下這一個領頭的夜行衣者,更是深藏不露。


    “侯莫陳將軍,依你之見,這一些夜行衣者,會是什麽人?”


    侯莫陳雄忍痛一聲長歎,冷冷道:“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並世爭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末將確實也不得而知,隻是,……”


    侯莫陳雄似有所悟,旋即招來身邊的雉尾鎖子甲將校,如此這般耳語了幾句,旋即指著零星的幾具夜行衣屍首,輕笑道:“先看一看,這一些夜行衣亡者會不會留下一些線索,要是有線索,那最好了!”


    陳靜深信不疑,頻頻點頭。


    數十個雉尾鎖子甲將校與軍士旋即一湧上前,緊接著翻滾、折騰、扒拉著數具夜行衣亡者。


    “啟稟侯莫陳將軍,這一些夜行衣亡者有一股很濃的羊膻味,……”


    “啟稟侯莫陳將軍,這一些亡者的兵器與我等兵器無二,……”


    “……”


    侯莫陳雄聞言無語,在孟婆江北之地,喜食羊肉的各國軍士也不在少數,隻以羊膻味斷歸屬國,實在太過於武斷,唯一隻能說明這一些夜行衣亡者不是孟婆江南之人。


    “罷了,罷了,女俠,見笑了!月下難以細分,待末將令人扛他們迴北山關,再細細察看一番!”


    “眾軍聽令:揀屍迴北山關。來呀,安排!來呀,安排,安排!”


    一眾雉尾鎖子甲軍士得令,先收拾好自家傷亡者,緊接著又收拾好夜行衣亡者,先往北山關而去。


    “我等多謝越女劍仗義解圍,待末將迴去稟明端木大人之後,定有重謝,不知女俠高姓大名?”


    “在下陳靜。侯莫陳將軍,不必在意。先前,我等無功受祿,已經收了端木大人一份大禮,這一迴,權且就當是禮尚往來了吧!”


    “這,這,這怎麽好啊?……”


    “侯莫陳將軍,傷者為重,早一刻迴營,軍士也早一刻安心!”


    “末將得令,就依女俠!”


    言畢,數個雉尾鎖子甲將校上前,扶著侯莫陳雄跌跌撞撞的消失在月下,很快又恢複了一方寧靜。


    陳靜冷不丁的又拾起了一支箭矢,箭尖錐形的“十”字異常醒目,在月下漸顯一綹嗜血的兇光。


    又過了好一會兒,一陣悠悠的夜風拂過麵紗鬥笠,有一些清冷,四下無人無鳥無獸又越漸冷清。


    緊接著,陳靜一閃身影又迴到了“十山八寨”溪水與山石間,急尋了一個背風處,白紗白袍一拂,盤膝而坐,仗劍閉目養神。


    “窸窸窣窣”的溪水聲入耳,越漸讓人沉睡,這一些年來行走江湖早就習慣了風餐露宿,唯今之計,隻有待天明之後,才能迴去了。


    閑話少說,話分兩頭。


    劉一穀自上一次被劉文之與釋遠偷襲之後,不甚落敗,幸得曹小強搭救,故而一直又在曹小強土城郡桃花村的落腳之處養傷歇息。


    又當曹小強一路策馬奔騰,往南山郡去追陳靜之後,劉一穀也一直上心曹小強一眾人等的安危。


    劉一穀自越女劍在南山郡、東山郡聲名遠播萬裏之後,初聞折了四個幽嫣穀墨家弟子,又見孟婆江北五鬥米道異動,還未等曹小強在烏圖木家中的飛鴿迴歸,便急切前往北山關這邊來與曹小強匯合。


    畢竟,多一個人,那便多一分力。一根筷子猝不及防易折斷,一把筷子報團取暖折不完。


    這一日,劉一穀馬不停蹄往“十山八寨”這一邊趕,又因路上遇見了幾個攔路搶劫的小毛賊,九環大刀數刀之下,劈光了這一些小毛賊。


    雖然劉一穀劈光了這一些小毛賊,卻因此誤了一些時辰,本該在日落之前到達“十山八寨”,最後卻在月上柳梢頭之後,才到了“十山八寨”之西的必經之路:半道而亡。


    此時此刻,月光下的“半道而亡”,越漸陰冷而又詭異,索道下是深不見底的白霧,還一直夾雜著唿嘯的風聲與水流猛浪拍岸聲。


    更為驚悚的是,索道在唿嘯的風聲中微微搖擺,更見其兇險。


    “半道而亡”這一條索道,劉一穀在白天的時候,也走過了不下上百次,而在夜中,這還是第一次。


    唿嘯的風聲與搖曳的索道,使得劉一穀坐下的高頭大白馬一陣驚悚的“噅兒、噅兒”,之後前蹄極速抬高六尺有餘,轟然落蹄,蕩開了一層又一層泛著月華的輕霧。


    劉一穀策馬一鞭,高頭大白馬反複一通“噅兒、噅兒”的撕裂聲,四蹄又好似被誰拴住了一般。


    “馬兒,馬兒,馬兒啊,……”


    劉一穀不得不斜身下馬,左手輕拉馬韁繩一旋,右手倒提九環大刀,“窸窸窣窣”的九環,似風鈴而起,與唿嘯的風聲、拍打的浪聲交織,高頭大白馬一時又安詳至極。


    踢踏、踢踏、踢踏,……


    咚咚、咚咚、咚咚,……


    馬蹄聲與腳步聲一同踏上了索道,與九環上的撞擊聲,力壓原本唿嘯的風聲與拍打的水浪聲。


    劉一穀一時如釋重負。


    突然,一陣陰冷的疾風從索道穀底一衝而上,此時此刻,劉一穀與高頭大白馬正在索道正中。


    高頭大白馬又是一陣驚悚,前腿抬高六尺有餘,雙腿“轟轟”落蹄而下,一時驚嚇著劉一穀。


    畢竟,要是在平地裏,無論高頭大白馬怎麽“噅兒、噅兒”落蹄,全然沒有半分關係。


    但是,眼下這是在索道上!索道上的木板,又如何能承受得住這般重重的反複踩踏!


    “籲,籲籲,籲籲籲,……”


    劉一穀確實有一些急了!劉一穀一急,高頭大白馬更急!


    咚咚、咚咚、咚咚,……


    噅兒、噅兒、噅兒,……


    索道穀底的疾風一衝再過,劉一穀雙頰驟起一陣冰涼;高頭大白馬止步不前不說,還在這半道上驚魂未定,又讓劉一穀滿頭虛汗。


    哐當、哐當,稀裏嘩啦,……


    索道上的木板先破一小塊,之後再破一大塊,緊接著是一大片。


    高頭大白馬自是驚魂未定,淩空一躍要跑,又絆著一邊的索道,失去平衡一倒,跌去了索道下。


    在劉一穀的左手還纏繞著馬韁繩,一時躲閃不急,被高頭大白馬拉著甩出了索道,一同跌入穀中。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究竟是馬亡我劉一穀?還是天亡我劉一穀?啊,啊,啊,……”


    劉一穀一通大唿,自是極其不甘心,又當極速落下深穀之際,九環大刀反手一揚,斬斷馬韁繩,雙腳一沉,淩空往索道一邊奔去。


    隻可惜,一步踩空,緊接著步步踩空,手舞足蹈之間又無借力使力之處,最後隻如落井下石。


    不知下落了多久,劉一穀在白霧裏撞上一根光滑的丫枝,緊接著全力一彈,彈去了山崖的東邊。


    撲通!


    劉一穀順勢重重落地,一時失去了知覺。高頭大白馬在白霧中不停的下落,不知撕鳴了好一陣子,最後才止住了“噅兒、噅兒”。


    又不知過去了多久,劉一穀緩緩的睜開雙眼,眼前依舊是朦朧的白霧,上不見索道與月亮,下不見深穀之底,除了麵前一方突兀的台石之外,身後全部都是白霧。


    “啊,啊,啊,……”


    劉一穀吃力的起身,雖然全身隱約的撕裂之痛,方才又是屁股側身著地,沒在台石上摔死已是萬幸中的萬幸,旋即放聲一通大喝,聲音迴蕩在白霧中,響去了很遠。


    眼下,九環大刀還在;自不用多說,高頭大白馬已經不在了。


    此時此刻,劉一穀上天無路、下地無門,即使前方是龍潭虎穴,也隻得往前方突兀的台石步去。


    一步,一步,又一步,……


    突兀的台石走到盡頭,一時又豁然開朗,雖然不見月亮,但是白霧一般的月光映出了一條大道。


    看樣子,這裏是不知何年何月開鑿出來的一條暗道。


    在暗道的盡頭是一扇石門,石門與暗道渾然一體,不知有多高、不知有多厚,更不知通往何方,唯獨石門正中上書三字:磕頭開門。


    劉一穀極其警覺的迴頭探望,九環大刀一收一旋之間,隱約的看見,在石門左右還有一些年月已久的骷髏,盡是各種兵器相爭之後慘死的骷髏:少胳膊的、少大腿的、少骷髏頭的、少肋骨的,……


    劉一穀瞬間明白了,之前不但來過一批人,還來過數批人,隻是這些死人都沒能通過這一扇石門。


    雖然石門四周塵灰幹爽至極,並且在這一扇石門下,已經磕出了一排九個大小不一的坑洞。


    看來,這一些死人,雖然都磕了頭,石門卻依然沒有打開。


    劉一穀一時納悶了,石門正中明明寫著方圓五尺的大字,那麽磕了頭,就該開門啊!


    這其中又有什麽玄機嗎?


    要是開不了這一扇石門,最後隻比那一些死人要強,多年以後,會留下一具完整的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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