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靜突然覺得,眼下的金穀園已經不是初見時的金穀園,也不是年幼時遇見的那一個金穀園。


    自古都道:神奇之人自有神奇之遇。況且腦海中的記憶依然迴響著: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古有莊周夢蝶,如今錯負輪迴劍確實還能化蝶而飛,去到常人從未去過的地方,實屬罕見。


    陳靜再一次瞅了一眼金穀園中破敗的閣樓與亭台,還是那麽真,還是那麽實,微微一笑之際,狠狠的掐了一把手臂,又尋了一處低窪的水塘一照,貌美如花又青春年華,正值當年十八歲的模樣。


    陳靜忍不住笑不出了聲,徑直又越女劍一斜,緩緩透過麵紗鬥笠抬望眼之間,突然發現在不遠處不知道從何時起有一雙眼睛盯著。


    錯負輪迴劍法如今已能使得心應手,陳靜一時倒也有恃無恐,徑直隔空追問道:“你是何人?”


    不遠處那一個青衣的漢子倒也沒有猶豫,隔空抱拳又道:“在下無意之間看見姑娘宛若天仙,又好似是天仙臨世,故而多看了一眼,不知道有沒有看傷了姑娘?”


    陳靜一個人到此人生地不熟,如今遇見了第一個陌生人,得套一套話,故而還得先問一個明白。


    陳靜一時來了興致,徑直緩緩起身一道白影飄逸而上,立於一塊破損的假山石前抬眼張望。


    青衣的漢子青春年少,長得倒也氣宇軒昂,端坐在一塊青色的巨石上,身邊斜臥一把四尺長的九環大刀,刀背與圓環之間是一綹錚亮的血槽,刀鋒在陽光下異常刺眼。


    陳靜一時欣喜,看樣子這一個青衣的漢子是一個難得的高手,畢竟使九環大刀者並非等閑之輩。


    如今都是練家子,自然又少了幾分隔閡,一時好似輕近了許多,徑直打趣的問道:“不知這一位大俠高姓大名?能入大俠之眼,能做大俠眼中之仙,在下羞愧難當!”


    青衣的漢子一臉豪氣,徑直抱拳又道:“姑娘,實不相瞞。在下本為孟婆江南之人,書名:劉裕,號名:劉一穀。不知姑娘芳名為何?”


    陳靜一時明了,書名與號名也都是大戶人家或者書香門第人家常使喚他人名字的一個別稱。


    陳靜連親生父母也都沒見過,養母陳小英已亡,又那裏來什麽書名與號名,徑直也畢恭畢敬抱拳迴道:“劉一穀,嗯,真是一個上好的名字!在下姓陳,單名一個靜字。”


    劉一穀倒也實誠,徑直又再瞅了一眼白紗白袍、麵紗鬥笠、長劍,旋即脫口而出道:“姑娘,這一個靜字,確實也不錯啊!靜者,青春年華之際,使長劍爭鋒也!”


    陳靜倒也是第一次見人這般拆分這一個字眼,雖與江湖中騙人錢財的神棍有幾分相似,但如今聽來卻是萬般中聽,又甜如蜂蜜。


    陳靜讚許道:“有才,大俠真有才。文武雙全,文武兼備啊!”


    劉一穀聞言倒沒有否認,也沒有附和陳靜,徑直又多看了一眼陳靜手中的越女劍,接著又道:“姑娘你這一把劍,倒讓在下想起了一群人,不知姑娘與之有何淵源?”


    陳靜眼前一亮,沒想到還有人認識手中的越女劍,自然欣喜,徑直急切追問道:“但說無妨,在下洗耳恭聽。正所謂:兼聽則明。”


    劉一穀仰頭看了一迴日頭漸升的天色,徑直又若有所思道:“在孟婆江南晉國,幽嫣穀墨家弟子皆是一身玄色行頭,手中長劍與你相似至極啊!與幽嫣穀墨家有何淵源?”


    陳靜再一次欣喜若狂,在孟婆江南還有幽嫣穀墨家之名,可是曾經身為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幽嫣穀墨家確實已經亡了。


    陳靜也不好自揭其短,況且有孟婆江南的祖傳美德:看破不說破。恰如此時此刻,此情此景。


    陳靜故作平靜的問道:“幽嫣穀墨家穀主如今又是誰?”


    劉一穀緩緩立起身來,徑直又看了一迴天色,緩緩說道:“聽聞幽嫣穀墨家第九十八代穀主新亡,已由七弟子陳旭嫦接任第九十九代穀主之位。都是你們陳家人呢!”


    “姑娘,如今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五鬥米道狂妄至極。見人就要收五鬥米,不然要被他們打得滿地找牙,五體投地裝鼠叫:吱吱。”


    “還好,有幽嫣穀墨家弟子與之力敵,這一些年來,各有勝負。五鬥米道,但願早日消亡啊!”


    “……”


    陳靜聞言一時極其無語,頓時明白了當初在幽嫣穀中,陳旭嫦那一種驚恐並且欲言又休。


    陳靜一時明了:年少的陳旭嫦必定認識現在的自己,而年老的陳旭嫦認識的是年幼的自己。


    對於年長的陳旭嫦來說,確實也有一些匪夷所思,但是倘若天意如此,那又能奈天何?


    陳靜在心裏嘀咕道:要是見到了陳旭嫦,而又不與之交往,那麽陳旭嫦年長之後不就不認識自己了嗎?興許,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還真就會是陳小英的。


    陳靜一時思索已定,又極其好奇的打量了一迴劉一穀,徑直又不解的追問道:“那大俠為何又不助幽嫣穀墨家弟子一臂之力,隻身一人在孟婆江北之地,這又是為何?”


    劉一穀突然仰天長歎,指住這一方金穀園道:“姑娘,你有所不知啊。當初世外高人綠珠在此受難,皆是五鬥米道孫秀一人所為。”


    “如今,在孟婆江北秦國之地,這一口九環大刀見一個五鬥米道士殺一個,見一對就殺一雙。”


    ”奈何,孟婆江北之地苦寒,那能比孟婆江南之地魚米之鄉。如今五鬥米道都成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


    “五鬥米道要收米五鬥,孟婆江北之地與孟婆江南之地相比,就似溪流與大河之別,五鬥米道眼毒!”


    “姑娘要是有心去孟婆江南助幽嫣穀墨家弟子一臂之力,在下的大白馬便送與姑娘了。也正好配姑娘白紗白袍,孟婆江北之地的五鬥米道就由在下一人力拒之!”


    “……”


    劉一穀言畢,旋即捉起九環大刀,徑直口哨疾唿之間,一騎高頭大白馬從遠處狂奔而來,看樣子這一騎高頭白馬已然喝足吃足了。


    這一騎高頭大白馬一陣“噅兒、噅兒”的撕裂聲中前腿抬高六尺有餘落地,徑直又挨著了劉一穀三尺之處溫順就似一頭小羊。


    劉一穀九環大刀錚錚一陣異響,徑直又在高頭大白馬耳邊嘀咕了一陣子,又輕拍了一迴馬鞍。


    高頭大白馬三步一迴頭緩緩與陳靜步了過來,極其不舍的踢踏踢踏的馬蹄聲空靈而又悅耳。


    劉一穀左手反複一揚,徑直悠悠說道:“去吧,去吧,去吧!”


    高頭大白馬聞言旋即又抬高了六尺前蹄,落地之後已然靠近陳靜三尺之地,徑直又耷拉了腦袋左邊一搖、右邊一晃。


    陳靜自然覺得:金穀園到孟婆江南還有好幾日的路程,有了這一騎高頭大白馬倒也省了不少腳力。


    陳靜輕撫了一迴馬鬃,隔空又道:“如此相助,何以為報?”


    劉一穀九環大刀右肩一扛,青色衣襟一晃,淩空一躍,沒了身影與蹤跡,空氣裏隻留下了漸傳漸弱的一句話:“無需為報!但願能助你殺光了五鬥米道。馬鞍下還有少許散碎銀子,江湖救急不救窮!”


    劉一穀,一個人走了。


    陳靜緩緩透過麵紗鬥笠之間,再一次張望了一迴金穀園,雙手合十,悠悠又道:“夢中的漂亮姐姐,實在對不住你,來晚了!小女子還真是一個十足的呆癡貨、笨傻子!要是當初不銀針除夢,興許能再一日練成錯負輪迴劍,也早一日來救你。事已至此,誓殺孫秀!”


    陳靜越女劍寒光一閃,左手一滑而過,滴下了點滴血跡,落地又是一樹含苞待放的海棠花枝。


    咚、咚、咚!


    陳靜再一次三跪九叩之後,徑直白影斜身一躍上馬,馬韁繩極速一拉,徑直一路向南狂奔。


    “駕,駕,……”


    高鬃大馬一路狂奔,路過了似白鳥塘的地方,但是周圍確實也沒有十方碑,也沒有白鳥城。


    在一片荒蕪的胡楊林中,確實還有一方大水塘,水塘中還有一群又一群閑適的白天鵝。


    陳靜一路向南,沒多幾日的功夫也就再一次到了孟婆江北岸,順道過了浮橋,便是孟婆江南之地。


    浮橋之外不遠處便是郡城,郡城門樓前上書三字:孟婆郡。


    陳靜一時欣喜,旋即止蹄,接著又險入了一通沉思。


    當初,半老徐娘有說過:隻要孟婆郡還在,半老徐娘就在。


    如今,陳靜很想一探究竟。


    陳靜策馬取道往客緣齋的方向極速奔了過去,雖然一路上的九尺驛道大體也如記憶裏那般,一個又一個行人的麵孔卻是萬般生疏。


    大白馬轉瞬已至,徑直立於客緣齋門前,還是熟悉的字跡、熟悉的擺設、熟悉的布局,……


    陳靜斜身下馬吆喝道:“掌櫃的,小米豆湯羹,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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