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太後一時並未理會陳靜,畢竟夜色中麵紗鬥笠裏陳靜的臉色相隔太過於遙遠,徑直右手一揚,厲聲大喝道:“來呀,安排!來呀,來呀,安排!都還愣住幹什麽?此時不動手,又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從馮太後身後不遠處極速閃出了錦帽貂裘的賀葛榮。


    賀葛榮彎刀出鞘一閃,身子如風一躍立在馮太後三步之外。


    楊柳山莊外的狼皮帽一時極其警覺,極速弩箭上弦,再一次對準夜色中像極了白蓮花的白紗白袍。


    陳靜一時不得不極其警覺的環視了一眼,看來馮太後今夜是想要自己死在楊柳山莊之外了。


    賀葛榮彎刀極速上前三步,突然瞅見陳靜左臂受傷,身後還中兩箭,全身僵直如一截枯木樁子。


    畢竟,在楊柳山莊外魏國大軍壓境之下,這就叫趁人之危。要是一對一的大戰一場,無非一死。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馮太後見狀極其惱怒,厲聲大罵道:“哪咕叻,賀葛榮!老身給你一次將功補過的機會,隻要‘圓月彎天飛刀’取下她的首級,……”


    “哪咕叻,賀葛榮!——”


    “……”


    賀葛榮還是久久未動一步!


    “賀葛榮!老身軍令,你都聽見了沒有?隻要取了她的首級,‘十山八寨’之過,一筆勾銷!”


    “……”


    賀葛榮看此刻陳靜的境遇,迴想十年前賀葛殊時常說道受陳靜恩惠時的境遇,一時左右為難。


    畢竟受人之恩當湧泉相報,可是馮太後軍令也當舍命相從!


    賀葛榮旋即彎刀入地一尺,跪地上前在馮太後身前猛烈磕頭如山崩地裂,急切說道:“太後,請定末將之罪,末將下不去手!要不是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末將與家兄賀葛殊在十年前就餓死了。”


    “太後,江湖都常說道:魏人最無信義。末將為大魏國千秋萬代之名,可不能再對昔日恩人出手!”


    “太後,三思!太後,三思啊!末將不願做不仁不義之徒!”


    “……”


    馮太後重重一踢,踢滾了賀葛榮,厲聲道:“賀葛榮,枉費老身這般器重你,你卻如此不識抬舉!”


    賀葛榮極速一個翻身,之後又畢恭畢敬跪地,道:“太後,末將身為魏人,為大魏國萬死不辭!”


    “如今,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為孟婆江南、江北除去了一大禍害,又如何能背後捅人刀子呢?”


    “太後,末將今日對昔日恩人下不去手。太後即使要斬了末將,末將也無一字半句怨言!”


    “太後,末將此生隻為大魏國開疆拓土、戍邊守哨,太後明鑒!”


    “……”


    馮太後聞言一時仰頭長歎了一口氣息,四周黑壓壓的天空就似魏國邊界上的各邦各國。似賀葛榮一家為國之忠臣良將,又豈能斬了?


    馮太後從心裏倒也真心希望魏國多一些像賀葛榮這樣的人,像宇文武這般的人全然死不足惜。


    馮太後覺得賀葛榮錚錚鐵骨之音倒是一條難得的漢子,如此眾目睽睽之下更顯忠心不二。


    馮太後倒也沒認為賀葛榮是在忤逆犯上,一時倒覺得這是魏國興盛之始。自古以來,文臣不愛錢、武將不惜死,必定天下無敵!


    馮太後眼前突然豁然開朗,似拓拔子推這般二心之臣死了;似釋遠這般蠱惑人心之人亡了;白蓮社社長楊恩也亡了,多事的宇文武也死了;隻要魏國邊界安寧,假以時日揮軍南下,一統天下指日可待。


    馮太後又緩緩輕舒了一迴氣息,這麽多年來的運籌帷幄,今日總算看得最清晰,也最為暢快。


    馮太後緩緩扭過頭來,一邊先瞅了一眼陳靜,又瞅了一眼四周張弓搭箭的魏軍大小將士,徑直彎腰扶起了賀葛榮,輕笑道:“賀葛榮將軍,老身又豈能舍得斬你!”


    “賀葛氏一族原本就是魏國‘黃金八部’之外的小部族,真為大魏國其它的小部族樹立一個上好的榜樣!”


    “十年前,將軍其兄賀葛殊為國而亡堪稱忠義。人如其名,將軍兄弟這一‘殊榮’,老身又豈能忘記!”


    “也罷,既然將軍心願如此。老身又豈能不滿足將軍的願望!老身這就讓你去懷朔,東拒高句麗、東北拒燕人後裔敕勒諸部、北拒柔然各部,賀葛榮將軍你可願意?”


    “……”


    賀葛榮一時感激,旋即再一次跪地重重磕頭,接著又道:“末將多謝太後,末將為魏國萬死不辭!”


    楊柳山莊外的魏國大小將士見狀麵有八分喜色,又是一陣沸騰。


    “大魏國,拉基阿路;大魏國千秋萬代,拉基阿路;……”


    “太後,拉基阿路;太後,拉基阿路;太後,拉基阿路;……”


    “賀葛殊將軍,拉基阿路;賀葛榮將軍,拉基阿路;……”


    “……”


    馮太後再一次扶起了賀葛榮,接著語重心長說道:“賀葛榮將軍,如今軍令在身,速去懷朔!”


    賀葛榮麵有喜色,旋即又聲如洪鍾道:“末將定不負太後重托!膽敢有人越過魏境一步,末將祖傳‘圓月彎天飛刀’定要取他首級!”


    馮太後隻道:“將軍,壯哉!”


    賀葛榮再對馮太後一拜,徑直取迴入地一尺的彎刀極速入鞘,隔空又對陳靜畢恭畢敬一抱拳,緩緩說道:“末將願穀主,吉祥!”


    陳靜越女劍一正,旋即隔空還禮,徑直又目送賀葛榮消失在魏國大小將士人群中尋不著身影。


    陳靜從賀葛氏一家身上看出了一個大道至簡的道理:人窮,誌不窮;人窮不怨國,奮力報國恩!


    雖然賀葛氏一家不似宇文武那般文韜武略,但賀葛氏一家骨子裏的那一股勁頭勝過任何文韜武略!


    正當陳靜還沉思在十年前胡楊林下為了一籃子天鵝蛋打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如今全然物是人非。


    馮太後見賀葛榮已然走遠,徑直臉色一沉,幽幽又道:“賀葛榮‘圓月彎天飛刀’已經走了,可是,姑娘你的項上人頭依然不得不取!”


    “老身為大魏國千秋萬代,為了大魏國一統孟婆江南北,就是拚了這一把老骨頭,那也在所不惜!”


    “大魏國要一統孟婆江南北的功業,就從取下姑娘的人頭為始。這就是天意。天定緣分,為何不取?”


    “老身以為既然無人來取,老身就親自來取。身為一國之主,文治武功又豈能低人一等?拿刀來!”


    “……”


    陳靜聞言先是一驚,緊接著又是一陣茫然如煙波大海,從來沒聽說過馮太後還能親自捉刀上陣!


    不過,似“拓拔大王”拓拔子推這樣的魏人第一都被當成了一顆棄子,馮太後必定也非等閑之輩!


    況且,馮太後本為燕人,曾經獨孤老太婆也說過,燕人講理大多靠拳頭,如今看來言之有理。


    陳靜再看馮太後這一身服飾,又與斑竹林中八角亭台時的樣子相去甚遠,看來怕是早有預謀。


    如今,陳靜細細想來一時又為賀葛榮倍感擔憂,就憑賀葛榮一人之力去拒高句麗、敕勒、柔然?


    又是三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不說別的,賀葛榮是敵不過斛律德光的;至於柔然人善使的九節鞭,“圓月彎天飛刀”必定也吃力!


    陳靜隻得乞求上天,倘若緣分天注定,但求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好似泥菩薩過江,鞭長莫及了。


    正當陳靜再一次凝視馮太後之際,馮太後手中已然捉起一把極其尋常的彎刀,接著左右極速一旋、斜於身後一尺,一時半弓著身子,馬步前後一拉,盯緊越女劍劍鞘。


    陳靜抬望眼之間,看馮太後這一副陣勢,也並非花拳繡腿。有道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


    突然,馮太後斜身出刀一道遊離的身影攻殺陳靜而來:腳下步子穩健方知是老當益壯;遊離的步法極似左步右行、右步左行,卻更似獨孤老太婆使過的“移形換位”;彎刀左、右一旋一轉之間,大有花木蘭“無影刀法”的八分勁頭!


    陳靜見狀大吃一驚,果不其然,高手並非都有“第一”之名,驟起一綹沉思卻是大為不妙之感。


    也是,既然“拓拔大王”拓拔子推當年都能在偷師花木蘭習得“無影刀法”,馮太後為何又不能?


    況且,獨孤老太婆家的夫君為馮太後立下了汗馬功勞,獨孤老太婆都能習得的“移形換位”,馮太後豈有不知、不會之理?


    這就好比幽嫣穀墨家的基礎劍招與步法,這一些年來早就傳遍了孟婆江南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陳靜一時極其警覺,如臨大敵之感不得不忍痛心神合一,待馮太後近身之際,必定一招製勝!


    馮太後揮刀疾行之間,狼皮帽士氣高漲如潮湧,齊聲高唿道:“太後,拉基阿路;太後,拉基阿路;太後,拉基阿路;……”


    馮太後一臉鎮定,如快馬疾馳已然近身陳靜五步之內,厲聲大喝道:“老身為大魏國取你首級沒有半點商量,吃我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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