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群張牙舞爪的漢子雖然確實長得五大三粗,但是一聽到關於劉氏“龍騰虎躍”這四個字眼之後,更是萬分驚乍如晴空一擊響雷。


    建康城“十八春香坊”的鼎鼎大名自然如雷貫耳,百合樓雖然有人撐腰,但是比起“龍騰虎躍”這四個字眼來說,就是山丘與泰山之別。


    這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自然也知道“官大一級壓死人”的道理,更何況眼下“龍騰虎躍”的官不止大一級,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自然也知道陳靜不能直唿劉一龍的大名,畢竟那是建康城皇宮中的帝王。


    在眾目睽睽之下張口直唿劉一騰、劉一虎、劉一躍大名的人,除了市井醉酒輕薄之徒以外,要麽大有來頭、要麽也非等閑之輩。


    這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抬望眼之間覺得陳靜一身俠客的行頭也並不似輕薄之徒,心中也打了一通又一通退堂鼓,隻希望剛才習慣的冒失不要節外生枝禍及百合樓。


    這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在“十八春香坊”中也算是察言觀色之徒,如今又是在天子腳下,惹不起的人必須要躲的起,這才是生存之道。


    向前一步,寸步難行。


    退後一步,海闊天空。


    《易經》有雲: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哲,以存身也。


    這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唯唯諾諾,卑躬屈膝之間完全沒有了剛才的戾氣與地痞流氓式的霸氣。


    “姑娘,隻要過了這一條大街,往東大道直走到盡頭,拐角之處最高最大的府邸就是劉府了!”


    “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倘若劉府有什麽需求,百合樓上下一定竭盡所能滿足心願於萬一!”


    “姑娘,我等還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擾姑娘雅興了。百合樓中常有外邦異珍猛獸與外邦美豔歌舞,隨時恭候姑娘大駕!告辭!”


    “……”


    陳靜得知劉氏三兄妹的住處,正當抬頭開口說話之際,這一群五大三粗的漢子好似腳底抹油,轉眼之間便沒了人影、尋不著蹤跡。


    果然,溜之大吉!


    謝禮文已經收拾好了行當,一邊斜挎了一個大包袱,一邊斜持“謝氏神算子”那一塊招牌,棄了古色古香的案台,仰頭說道:“秦宮漢殿,雨打風吹不曾變呐!東山入相世澤長,南土分封基不朽。明日風光正好,今番血雨腥風又何妨呐!”


    這不用說,“謝氏神算子”謝禮文也是腳底板抹了豬油,溜了。


    陳靜正當牽馬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擠去時,突然斜身閃出一個灰舊破爛道袍且斜挎了一副算盤珠子的道士唿喊上前道:“謝大師,謝大師,謝大師,人呢?奇了怪了,不是都說在這裏十年了嗎?哎,貧道真的又來遲了一步!”


    陳靜突然一陣驚喜,人在他鄉也能遇見故人,確實一件幸事。


    這孟婆江南北額頭凸出許多、斜挎一副算盤珠子的道士,除了祖衝之應該沒有第二個人了。


    “祖前輩,謝大師就在方才已經跑路了,說什麽禍事將至。哎,與當年傳說中的那一個謝氏神算子不能相提並論了啊!”


    祖衝之瞅了一眼陳靜,倍感眼生,也有一些似曾相識,旋即抱拳問道:“姑娘,貧道行走江湖多年,一時記不清你是哪一位了?”


    陳靜一時搪塞,畢竟又過去了十年,旋即畢恭畢敬的說道:“祖前輩,我就是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陳靜,你還記得嗎?”


    祖衝之聞言一驚,旋即往後跳出去了三步,由拳化掌保持一臂距離,身後算盤珠子“劈劈啪啪”一陣亂響,急切追問道:“姑娘,大白天的可不能瞎說,你是人是鬼?幽嫣穀墨家第一百代穀主不是已經被鬱久閭阿史那殺死了嗎?世人皆知的事實,怎麽就變成了無稽之談!”


    “難道,這就是佛家常說的:生即是死、死即是生?真是荒唐,起死迴生之法難道世間真的還有?”


    “……”


    陳靜不由得“噗嗤”一笑,第一次見祖衝之如此說話,倒也一掃了謝禮文看相時一番陰沉的心情。


    “祖前輩,當時隻是在‘草廬’之中被花木蘭救下了。說什麽:廬中一日,坊間十年。這不,一出來便是十年之後的事了!”


    祖衝之將信將疑,卻又一時沮喪的說道:“貧道一生為算盡天下糊塗帳為誌,隻可惜大多有糊塗帳的地方要麽灰飛煙滅、要麽必定刀光劍影,可這原非貧道本意啊!”


    “當年,天鵝城一別之後便灰飛煙滅成了白鳥城。前一些日子才從北山關迴來,又聽說拓拔子推忤逆謀反不成被人殺死了,哎!”


    “孟婆江北現世報來的如此之快,超過貧道期望啊!隻是這孟婆江南倒也奇怪了,貧道連月來算出了多少糊塗帳,卻依然相安無事,奇葩,真是天大的奇葩啊!”


    “這不,貧道剛從宣城太守府迴建康還未停歇一時半刻,江州司馬又飛鴿傳書催了好幾迴了。那雍州太守,還有鍾山鎮神機營也催了好幾迴了,貧道恨不能分身啊!”


    “……”


    陳靜心中一陣苦笑,能者多勞確實如此。隻是能者多得,那都是騙人的鬼話,深宮高牆內多得的公子王孫有多少人是能者?


    陳靜隻得佯裝笑臉,一本正經的迴道:“祖前輩,這可是萬民之福啊,倘若天下沒有一處糊塗賬,那該是真正的天下太平啦!”


    祖衝之搖頭,又歎了一口氣,沉思之間好似有許多話,但是張口之間又說不出一字半句。


    畢竟,祖衝之自然知道方今天底下的儒生經常說過一句話: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倘若位高權重再沉醉於五石散兌酒之中,府庫糊塗賬確實沒有最糊塗隻有更糊塗。


    像方今天下這樣分崩離析的歲月裏,文官愛錢也就罷了,連武將也因愛錢惜命最後變得貪生怕死。


    倘若方今天下沒有一處細微的糊塗帳,這一個亂糟糟的天下也就不至於幾人稱孤幾人稱王了。


    陳靜不得不繞開話茬子,徑直脫口而出道:“祖前輩,當年要不是你在孟婆江南周旋萬一,隻怕白蓮社右護法申屠力夫又出幺蛾子!”


    祖衝之緩緩又道:“姑娘,一言難盡啊!十年前的舊事,都已經過去了十年。雖然好漢不提當年勇,但是貧道確無出彩之處啊!”


    “哎,如今,天下人也都當貧道祖衝之是一顆災星。貧道這一副算盤珠子到那裏,那裏就是一塌糊塗的糊塗帳,也不知道怎麽一迴事,貧道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罷了,罷了。姑娘前來建康城中莫非是來尋曾經幽嫣穀墨家四弟子、五弟子、六弟子不成?”


    陳靜瞅見祖衝之一雙憂鬱的眼神有許些心酸,這一身破爛的道袍大概也是當初太虛道長所賜了。


    陳靜不解祖衝之其意,旋即追問道:“前輩,有何不妥嗎?”


    祖衝之又瞅了一迴陳靜,意味深長說道:“姑娘,當年都說幽嫣穀墨家七弟子半道落穀而亡、幽嫣穀墨家穀主半道被殺了無蹤跡,還有拓拔子推離間劉氏三兄妹之計,三人在眾目睽睽之下燒掉了幽嫣穀墨家行頭,揚言退出幽嫣穀墨家。與此同時,劉一騰為大師兄、劉一虎為二師兄、劉一躍為三師妹。”


    “姑娘,如今你要去尋劉氏三兄妹再入幽嫣穀墨家,隻怕最後也是徒勞無功!你一個人想要重振幽嫣穀墨家,隻能憑你一己之力了。”


    “……”


    陳靜一時之間無言以對,祖衝之一番話與謝禮文方才所言那不就是換湯不換藥,完全大同小異!


    陳靜也沒想明白,事情急轉直下,莫非真是天意捉弄人?


    “前輩,依你說來。莫不是就這樣算了不成?幽嫣穀墨家弟子與白蓮社弟子之仇不共戴天!”


    祖衝之擺手又笑道:“姑娘,幽嫣穀墨家與白蓮社之間的恩怨,先師太虛道長也是被白蓮社所害,鏟除白蓮社自然也少不得貧道!”


    “隻是,貧道俗事纏身,有朝一日但願能‘道法自然’,貧道這得急去江州司馬府上。後會有期了!”


    “……”


    陳靜又不得不把劍道別道:“祖前輩,一路順風,後會有期!”


    陳靜目送祖衝之漸漸遠去,直到消失了身影,旋即又牽馬緩行去劉府的路上心中突然惴惴不安,誠如祖衝之與謝禮文所言,又當如何尋一條萬急之策呢?


    正當陳靜尋思之間,又一路巡城的軍士路過東府大街,領頭一騎高頭棗紅馬、一身魚鱗甲,眉宇之間流露八分英雄氣,倒提一柄開山刀,大有九分“燕人”氣勢。


    此人姓第五名刀,是東府鎮巡城第一統領,又是大將軍麾下戰將。


    第五刀疾唿道:“讓開,你們通通都讓開,誰要是敢在東府鎮擋道生事,一刀兩斷!”


    正當陳靜牽馬靠邊之際,兩旁無數女子同時驚唿道:“世間少有的男子,我要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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