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將至，這燥熱的天氣絲毫沒有降溫，連帶著人的心情有些煩躁。
過了午後，天空漸漸烏雲密布，雲層和大大地的距離被進一步拉近，隻感覺一種窒息的氣息迎麵撲來，壓得人喘不過氣起。
“要下雨了！”
有人大聲喊叫著。
雨來了，還是很大的雨。
整個邯鄲郡各鄉邑皆被大雨籠罩，這場毫無止息的大雨足足下了整整七日六夜。
加急的奏報，被第一時間送入了常安。
“邯鄲大雨，水出，深者數丈，流殺數千人。”
當朝廷宣布開糧倉，以接濟災民時，又一陣晴天霹靂在朝臣，包括皇帝王莽的頭頂響徹。
“繡衣使奏報，邯鄲郡諸多官吏貪殘無數，糧倉虧空，無糧可供災民食用。”
“又報，邯鄲物價飛漲，有災民無食用之物，已拉起千人起事，起為盜匪，攻入旁郡。”
又六日。
“邯鄲難民攻入上黨郡和順，殘殺官吏……”
上有對策，下有變化。
若說邯鄲郡發生的是天災，朝廷尚有能力一邊派遣官吏加以維穩，救治受災百姓，一邊派兵鎮壓起事。
那益州爆發的民怨是王莽所料不及的。
說起起因，還是跟在於皇帝王莽自身。
今歲大朝會時，因句町未派使臣進貢大新，另有近兩年來，句町多彩在邊境挑釁，皇帝王莽早就看不出眼。
即在今年，天鳳三年，也就是王匡所率之眾在塞外三國取得大勝的同時，派遣平蠻大將軍馮茂攻打句町。
可未曾想到達到益州之後，便出師不利，遭受瘟疫，尚未作戰，就死掉了七成。
剩餘者之眾，以平蠻大將軍馮茂為首，眼看戰事受挫，手底下存活的將士也是怨氣滿滿，索性大肆於當地征收百姓的財務，弄得百姓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比前些年來句町人過邊境，騷擾益州人更甚。
“好一個奸賊，瞞朕不說，欺壓益州百姓，欲置朝廷於何地？是嫌棄這天下太過安定嗎？朕使之打句町，不是危害益州的！”
王莽得知此事大怒，也就在一月的那場朝會上，為此還暈了數日。在他醒來後，便第一時間罷免了馮茂的平蠻將軍，由寧始將軍廉丹去往益州，安撫百姓的同時，負責繼續攻打句町。
可廉丹尚未走到益州，還在半路上，壞消息隨著邯鄲的壞消息一同傳來了。
益州數萬流民糾集起事，名為“瀘定軍”，先是攻破嚴道，而後扶搖直上，闖入了漢嘉，直接逼近了江原。
數月前的大瘟疫剛過去不久，邊軍所剩者無幾，外加大將被罷免，殘留的萬餘名益州邊軍群龍無首，即便江原郡大尹苦苦防守，還是抵擋不住這些能吃人的流民。
“江原郡失守，益州州牧請求朝廷急速派兵支援，否則益州危矣！”
這是益州州牧書寫的血書原句，放到王莽案幾之上時，江原失守已過去了三日。
關中以東的邯鄲、上黨大亂尚未平定，益州又出現了這種大事，皇帝王莽不知怎麽的感覺有些惶恐。
他想到了前些時日去城外的仙家道觀裏向上天問策的一幕，那位道長的話，他還記在心中。
“國朝或有動蕩。”
王莽也明白，現在不是想此事的時候，當盡一切努力，將這幾地的叛亂給鎮壓下去，防止其他各郡有人效仿。
那時，才是真正的大亂，恐將重蹈前漢居攝年間的覆轍。
“給廉丹消息，一則鎮壓益州起事，但有主動投降者，皆可以從輕處置。二則安定益州民生。”
這樣做，王莽還有些不放心，忍著又犯的肺疾，連夜將立國將軍孫建召入宮裏，使之去往益州，以主導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危機。
在上黨之地，王莽又使王林親自率兵前去鎮壓，並派太子王臨和大司徒王尋親往邯鄲，接濟災民，示皇恩浩蕩。
這麽一番操作下來，天下略顯不定的局麵，才慢慢趨向另外穩定。
後人又稱之“乙亥危機”，適逢農曆乙亥年，大新天鳳三年。
荊州，新市。
王匡的出生地，也是王氏的祖地之所。
距離新市縣城百裏之外，一座叫做三陽鄉的鄉邑中，住著百十戶農戶。
其中一人叫也叫王匡，另一人則叫王鳳。
二人正是當年王匡迴鄉時，在人群裏大唿“大丈夫當如是的！”的一對堂兄弟。
“這兩年來，要麽是旱災，要麽水災，家裏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可不是嗎？就算農監給我們下發了玉米、土豆之種，可這種天下下，就算是野草也難生根發芽。外加這兩年來，賦稅日益加重，還讓不讓讓你活了？”
王匡和王林蹲在樹蔭下，看著玉米杆上大拇指粗細的玉米坨陷入了議論之中。
“荒年再這麽持續下去，說不得我們也像
邯鄲那邊一樣，弄得食無所食了。我到還好，可家裏新添的兩個孩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隔壁的那家馬大戶你知道嗎？前些年被縣中官吏強製收購了田地，分給了無地之人，隻留下了小幾畝惡田，原本對我等是好事一件，但對馬大戶是災難，這兩年糧食不夠，他那原本錦衣玉食的老母，都差點被餓死了，我看他想殺死那些官吏的心思都有！
隻怕這種日子，用不了多久，就會降臨到我們頭上。”王鳳道。
“縣裏不是有平糧倉嗎？老狗子前些日子去看了，怎麽樣？”滿臉絡腮胡子，臉色因饑餓而泛黃的王匡問道。
“別說了，那平糧倉，都是針對縣裏大戶的，我等這等普通黔首之家，根本摸不到那平糧倉的門檻。”王鳳幽幽一歎。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隻聽得風吹花，地上的落葉嘩啦作響。
“聽說益州那邊有人起事了？可還記得我等二人當年所說之事？”王匡忽而道。
王鳳左右望了一眼，見四周沒人，壓低了聲音：“嘿嘿，當然記得，莽新來路不正，若真的到了那一日，我等實在活不下去了，那就反他娘的！
但憑我們二人遠遠不夠，還需要更多的人。
老田家，老陳家……我等鄉鄰對於朝廷的怨恨正在與日俱增，隻等著某一日，我們大不了揭竿而起，占山為王！”
看了眼天色，握著餓得饑腸轆轆的肚子，想到這段時間裏鄉邑裏人們食用草根充饑的艱苦生活，王匡幽幽道：“這樣的日子不遠了！”
過了午後，天空漸漸烏雲密布，雲層和大大地的距離被進一步拉近，隻感覺一種窒息的氣息迎麵撲來，壓得人喘不過氣起。
“要下雨了！”
有人大聲喊叫著。
雨來了，還是很大的雨。
整個邯鄲郡各鄉邑皆被大雨籠罩，這場毫無止息的大雨足足下了整整七日六夜。
加急的奏報，被第一時間送入了常安。
“邯鄲大雨，水出，深者數丈，流殺數千人。”
當朝廷宣布開糧倉，以接濟災民時，又一陣晴天霹靂在朝臣，包括皇帝王莽的頭頂響徹。
“繡衣使奏報，邯鄲郡諸多官吏貪殘無數，糧倉虧空，無糧可供災民食用。”
“又報，邯鄲物價飛漲，有災民無食用之物，已拉起千人起事，起為盜匪，攻入旁郡。”
又六日。
“邯鄲難民攻入上黨郡和順，殘殺官吏……”
上有對策，下有變化。
若說邯鄲郡發生的是天災，朝廷尚有能力一邊派遣官吏加以維穩，救治受災百姓，一邊派兵鎮壓起事。
那益州爆發的民怨是王莽所料不及的。
說起起因，還是跟在於皇帝王莽自身。
今歲大朝會時，因句町未派使臣進貢大新，另有近兩年來，句町多彩在邊境挑釁，皇帝王莽早就看不出眼。
即在今年，天鳳三年，也就是王匡所率之眾在塞外三國取得大勝的同時，派遣平蠻大將軍馮茂攻打句町。
可未曾想到達到益州之後，便出師不利，遭受瘟疫，尚未作戰，就死掉了七成。
剩餘者之眾，以平蠻大將軍馮茂為首，眼看戰事受挫，手底下存活的將士也是怨氣滿滿，索性大肆於當地征收百姓的財務，弄得百姓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比前些年來句町人過邊境，騷擾益州人更甚。
“好一個奸賊，瞞朕不說，欺壓益州百姓，欲置朝廷於何地？是嫌棄這天下太過安定嗎？朕使之打句町，不是危害益州的！”
王莽得知此事大怒，也就在一月的那場朝會上，為此還暈了數日。在他醒來後，便第一時間罷免了馮茂的平蠻將軍，由寧始將軍廉丹去往益州，安撫百姓的同時，負責繼續攻打句町。
可廉丹尚未走到益州，還在半路上，壞消息隨著邯鄲的壞消息一同傳來了。
益州數萬流民糾集起事，名為“瀘定軍”，先是攻破嚴道，而後扶搖直上，闖入了漢嘉，直接逼近了江原。
數月前的大瘟疫剛過去不久，邊軍所剩者無幾，外加大將被罷免，殘留的萬餘名益州邊軍群龍無首，即便江原郡大尹苦苦防守，還是抵擋不住這些能吃人的流民。
“江原郡失守，益州州牧請求朝廷急速派兵支援，否則益州危矣！”
這是益州州牧書寫的血書原句，放到王莽案幾之上時，江原失守已過去了三日。
關中以東的邯鄲、上黨大亂尚未平定，益州又出現了這種大事，皇帝王莽不知怎麽的感覺有些惶恐。
他想到了前些時日去城外的仙家道觀裏向上天問策的一幕，那位道長的話，他還記在心中。
“國朝或有動蕩。”
王莽也明白，現在不是想此事的時候，當盡一切努力，將這幾地的叛亂給鎮壓下去，防止其他各郡有人效仿。
那時，才是真正的大亂，恐將重蹈前漢居攝年間的覆轍。
“給廉丹消息，一則鎮壓益州起事，但有主動投降者，皆可以從輕處置。二則安定益州民生。”
這樣做，王莽還有些不放心，忍著又犯的肺疾，連夜將立國將軍孫建召入宮裏，使之去往益州，以主導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危機。
在上黨之地，王莽又使王林親自率兵前去鎮壓，並派太子王臨和大司徒王尋親往邯鄲，接濟災民，示皇恩浩蕩。
這麽一番操作下來，天下略顯不定的局麵，才慢慢趨向另外穩定。
後人又稱之“乙亥危機”，適逢農曆乙亥年，大新天鳳三年。
荊州，新市。
王匡的出生地，也是王氏的祖地之所。
距離新市縣城百裏之外，一座叫做三陽鄉的鄉邑中，住著百十戶農戶。
其中一人叫也叫王匡，另一人則叫王鳳。
二人正是當年王匡迴鄉時，在人群裏大唿“大丈夫當如是的！”的一對堂兄弟。
“這兩年來，要麽是旱災，要麽水災，家裏的日子越來越難過了！”
“可不是嗎？就算農監給我們下發了玉米、土豆之種，可這種天下下，就算是野草也難生根發芽。外加這兩年來，賦稅日益加重，還讓不讓讓你活了？”
王匡和王林蹲在樹蔭下，看著玉米杆上大拇指粗細的玉米坨陷入了議論之中。
“荒年再這麽持續下去，說不得我們也像
邯鄲那邊一樣，弄得食無所食了。我到還好，可家裏新添的兩個孩兒，正是長身體的時候。
隔壁的那家馬大戶你知道嗎？前些年被縣中官吏強製收購了田地，分給了無地之人，隻留下了小幾畝惡田，原本對我等是好事一件，但對馬大戶是災難，這兩年糧食不夠，他那原本錦衣玉食的老母，都差點被餓死了，我看他想殺死那些官吏的心思都有！
隻怕這種日子，用不了多久，就會降臨到我們頭上。”王鳳道。
“縣裏不是有平糧倉嗎？老狗子前些日子去看了，怎麽樣？”滿臉絡腮胡子，臉色因饑餓而泛黃的王匡問道。
“別說了，那平糧倉，都是針對縣裏大戶的，我等這等普通黔首之家，根本摸不到那平糧倉的門檻。”王鳳幽幽一歎。
兩人又是一陣沉默，隻聽得風吹花，地上的落葉嘩啦作響。
“聽說益州那邊有人起事了？可還記得我等二人當年所說之事？”王匡忽而道。
王鳳左右望了一眼，見四周沒人，壓低了聲音：“嘿嘿，當然記得，莽新來路不正，若真的到了那一日，我等實在活不下去了，那就反他娘的！
但憑我們二人遠遠不夠，還需要更多的人。
老田家，老陳家……我等鄉鄰對於朝廷的怨恨正在與日俱增，隻等著某一日，我們大不了揭竿而起，占山為王！”
看了眼天色，握著餓得饑腸轆轆的肚子，想到這段時間裏鄉邑裏人們食用草根充饑的艱苦生活，王匡幽幽道：“這樣的日子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