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正十二月初三,歲首剛過,於十一月最後兩天聞訊參加郡試的士子們相繼收到了“複試通知書”。


    此番郡試,或是稱之為“交州試”,據州牧府不完全統計,共計有兩千三百名交州及相鄰州郡的士子參與,初試通過名額為三百五十名。


    而後,將是複試。


    且在初試采用的是普通筆試,隻是考核內容除了基本的六經知識外,還有對於鄉邑政務分析與決策分析能力的考核。


    很多人還是頭一次參與如此奇特的考試,尤其是那些“材料分析”題目,可是難倒了不少人。


    通過州牧的人稍微一打聽,此中題目是那位南巡使。當朝興武王王匡增添進去的,一些明白內中目的的人,大都感慨興武王的用心良苦。


    至於複試,通過州牧府的公示來看,主要是在綜合個人知識儲備的前提下,考察個人的品性之類,且由主試吏,各郡縣聚集而來的官吏進行發問,隻要看對眼了,就可以領到各地出任小吏。由於此番擴招的乃是底層小吏,州牧府則是執行監督職責,決策權還是在各郡縣手裏。


    “大王請看,這是各郡縣剛剛呈報上來的結果,本次實際錄用人數為二百五十九人,主要填充那些升遷官吏的空缺。


    從籍貫上來看,交州本地士子的數量不足三成,到底還是交州的底子比較差,餘者多為長沙、豫章、江夏之地剛來的士子。”交州州牧李州手中拿著名錄,正躬身站在一旁向王匡匯報著近些時日的工作成果,眼睛卻是不斷偷瞄王匡的表情變化。


    一月前,震動交州,乃至整個天下的整治事宜,使得無數官吏腦袋和身子分家。有民間人士做過計算,光是郡縣以上的主吏在這位南巡使的鐵腕下,就有近五十人落馬,這還不算其他相牽連的官吏。處斬、罷免,被貶等因違反律令的官吏和家眷,合計下來怕是有接近千人。


    對於交州人事上,李州本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也不知道南巡使怎麽想,硬生生的讓他在交州州牧上留職不說,還將不少重要之事交於他去辦,如當下的郡試。


    李州心中惶惶,一時半會弄不清南巡使賣的什麽藥,下定決心要將其安排的事辦好辦漂亮,且每有進展都會第一時間向南巡使匯報。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這兩個月的努力,李州發現南巡使不再像剛開始那樣對他冷冰冰的,偶爾還會開上兩句玩笑。


    這是很好的預兆,李州那本懸著的心才慢慢放下來,可為人處世方麵他絲毫不敢大意,連相識之人高仇所在的監禦史府都很少去了。


    聽說高仇這段時間也是忙的不可開交,正在搗弄南巡使吩咐下來的禦史隊伍的選拔和擴充。


    從州牧府道郡寺,從郡寺道鄉邑……


    經南巡使興武王這麽一搗弄,他有種感覺,交州將迎來新的田地,他李州隻要抓住這個機會,抱緊南巡使的大腿,將功贖罪不說,興許還能更進一步。


    李州心中有數,於此事上,想來和他抱有同樣想法的不在少數,尤其是交州當地不少未被懲處,尚在原位的官吏,絕大多數都有此覺悟。


    坐在中間的寬大椅子上,看著李州恭敬的放在桌子上的報表,再聽著對方的匯報,王匡微微有些出神。


    他到不是在思考郡試的事情,而是在想著王家莊子從常安傳來的情報。


    兩日前的大朝會通過決定,令杜閑出任交州州牧,遠州牧李州自是被貶到了幽州樂浪郡,與他現在所處的位置真正是“南轅北轍”。


    其餘各郡的主吏,也多有任免,其中還不乏一些熟人,如與關係還算不錯,自始建國元年即退出中樞的陳崇,被任命為日南郡大尹……


    關於朝中的最新任命,王匡很容易就發現了一個規律,那便是除了交州州牧外,多為仕途不順,或是在常安遭受冷遇的官吏。


    正如田仁所言,全大新,包括交州本地人都認為,交州乃是貧瘠之地,不論先前的官吏腐敗,還有豪強的霸道強勢,單是各地的匪患就足夠人喝上一壺。


    來交州出任官吏,無異於被貶斥。


    但朝廷的命令,何況是經過皇帝九卿定奪的任命,誰敢反對?


    王匡現在擔心的是,那些來交州出任各郡的主吏所出現的逆反心理,會不會影響自己下來的規劃。


    隻要各郡縣主吏一上任,他首先要做的便是懲治各地那些不聽律令,視自己的利益不可侵犯的豪強,進而以此為匕首,在交州強推王田令。


    手中有兵權,加上被他治的服服帖帖的各地官寺,還有因打擊腐吏而贏得的熱火朝天的民意,王匡並不擔心有豪強鋌而走險,奮起反抗。


    與首先拿蒼梧郡開刀相似,在接下來的計劃裏,他同樣需要有人把脖子遞到他的刀上,就看誰會做第一個送頭人!


    識時務者為俊傑,不識時務者,也就是那些攔路虎,王匡對他們早就磨拳謔謔。


    “李州牧還不到五十吧?膝下可有兒女?”王匡示意李州坐在桌子左邊的椅子上,又令程金為之添了一杯茶水,準備好好和他談談。


    “勞大王掛心,李某今年四十有一,腳下唯有一女,與其母居住在廬江老家。”李州坐在椅子上,屁股隻挨了一半。


    自從椅凳出現普及後,官吏間也慢慢琢磨出一些謙卑門道來。


    “哦,李州牧竟剛過了不惑之年?”王匡重新把李州打量了一番,從外表上看,李州滿頭黑發,隻是近些時日太過操勞,整個人顯得有些滄桑。


    可他萬萬沒想到李州竟如此年輕,剛過四十就擔任了一州州牧,即便是交州這個落魄地方的州牧,也不是平常人想進就能進的,看來對方也不簡單。


    李州的機遇是一方麵,王匡承認,李州的能力還是不錯的,交州的郡試就辦的不錯,對他也是敬重有加。


    之所以落得現在的下場,和當地的環境,與他的性格分不開。他習性懦弱,加上上任交州州牧,各地的實權均被當地豪強官吏把持,如那沈修一樣被架空,故而才沒有施展才華的機會。


    未來隻要努力博一搏,多加以曆練,改掉身上唯諾的性格,假以時日,說不定還能再出任封疆大吏。


    王匡不由得起了收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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