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是一個謹慎和認真的人。


    從六年前去往西域開始,他每到一地,會將所在之地的山川河流,道路交通之類,皆記錄在案。


    蔡陽造紙後,陳林的記錄筆記,也從竹簡變成了書冊,且更易攜帶與保存。


    由西域到南陽,由陸路到海路……


    前進道路的變遷,困難險阻的增加,並未阻斷少年的步伐。而他記錄下的那些文字,包括王匡正在翻看的這一本,都有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依靠這些筆記,商賈可以製定更加合適的路線,將大新的產物運完其他諸國,獲取利潤。朝廷則是能以此製定更加穩妥的戰略,百姓即會認識除大新以外的其他國家,更能激發普通人探索的熱情。


    眼前的光亮忽閃了兩下,王匡停下來翻看的動作。


    他左手把玻璃罩挪開,右手拿起銅鑷子撥了撥油燈的燈芯,屋內頓時變得亮堂不少。


    再將筆記鋪平,翻到後麵的手繪地圖上,又一一與記憶中的世界地圖相對照,發現九成以上都能對的上。


    看來數年前的地殼運動,對後世而言,並沒有造成太大的變化,也間接的證明,地圖是真的!陳林之描繪沒有問題!


    掃過右上角跳動的火焰,王匡若有所思。


    “陳林兩年前帶迴來了作物,於舉國生計而言,至關重要。天下民眾已在種植,解決了不少人的溫飽。


    如此大功!但當時叛亂初平,朝廷沒有太過重視,僅僅給了些黃金賞賜,是為不公。


    今次他又開拓出了新的航道,有了這些路線圖,能夠預見的是,大新商號也好,這些年發展起來的‘淘金者’也好,都將以此受益。”


    於此事而言,陳林即便不在乎,但王匡心中一直是惋惜的。


    功臣可不僅僅是指官吏名將,也包括那些為朝野做出巨大貢獻的黔首眾者。僅因為門第的限製,還有對百工的輕視,將之功績排除在外,是為大大的不妥。


    又如何能激發普通人的創造熱情?這將在很大程度上阻止技術的進步。


    “陳林既是從王家莊子出去的,我就有責任幫他一把,弄得功名!


    這是他應得的。


    且以此,可以激勵那些不斷為大新奉獻的普通人,是為榜樣。”


    深思熟慮之後,他把手邊的記錄重新裝進那有些破爛的布袋中,於下方的抽屜中抽出了上好的竹紙,還能聞到紙上的清香。


    此番奏書,王匡打算為陳林請功。


    大新,包括前漢之官寺,對普通人沒有什麽“勞動先鋒”,“優秀勞動者”之類的官方稱號,但像士大夫,及官吏而言,有五爵。


    自大新始建國元年開始,皇帝王莽恢複周禮,同時恢複了五爵的封賞。


    王匡筆下所寫的奏書,即是請朝廷賜予陳林爵位。


    爵位可不是路邊的野菜,尤其自去年新莽代漢,天下的侯爵不知撤銷了多少,且以劉姓侯爵居多。


    普通人能有爵位,那定會以為是自家的祖墳上冒青煙了。


    次日起了個大早,王匡騎著紅馬在親衛的護送下,直達了未央宮。


    得通傳後,在內侍的帶領下,前往金華殿。


    金華殿乃是受業之所,皇帝有時候也會過來聽講,且能入得金華殿的授業者,多為才學淵博,深受皇帝喜愛的天子近臣。


    今日接應王匡的,乃是一個陌生的小太監,想到多日未見的仲越,王匡借機問道:“不知小公姓名?仲公今日怎為見到?”


    “迴稟大王,奴勾連,仲公公正在伺候陛下,故而令奴來迎接大王。”小太監到也不怯聲,老老實實道。


    王匡臉上的笑越加和善,又問道:“不知今日於金華殿授業者,是何人?”


    “乃是揚大夫。”


    “揚大夫?”王匡驚疑不定。


    據他所知,揚雄近兩年來可是辭去了其他官職,專心在天祿閣校書。這揚大夫,又是從何而來?


    王匡都有些懷疑,他與小太監所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了。


    皇宮中的太監地位極低,見興武王的麵色一變,小太監心裏咯噔一下,他可是聽過這位大王的傳聞。進而,忙解釋道:“大王可能不知,揚大夫也是七日前授予大夫的。


    依陛下之命,揚大夫每隔數日,需到金華殿授業,為太子殿下主講《論語》。”


    要論現今天底下對於儒家經典的熟悉程度,揚雄無疑走在前列,是為一代大師人物。他所著的《法言》,仿照的便是《論語》。


    王匡仰頭想了一下,太子自東郡歸來後,聽說出了參加過幾次朝會外,絕大部分都是銷聲匿跡,原來是在金華殿受業。


    如此看來,皇帝對於他選擇的儲君是真正地起了培養之心。隻是之位儲君能不能扶上牆就不知道了?


    這項想法也隻是在腦袋裏過了一下,等他再抬頭一望時,已能看到金華殿的前殿。


    踏上台階,由小太監引入,即聽到陣陣的朗讀聲傳出。


    揚雄正在講課,最中央的地方,有一塊單人床大小的黑板,被橫在空中,黑板上方剛好抵達揚雄的脖子處。


    除了人嘴裏的講解聲外,還能聽聞道粉筆與黑板的摩擦聲。


    太子距離揚雄最近,粉筆灰則是以可見的粉末落在他的周圍,弄得王臨滿頭是灰。


    王臨的後麵,又有其他數個小桌子,均坐著不少的少年人,且多為重臣子女,是為陪讀者。


    皇帝到是輕鬆多了,坐在最後麵,一邊飲茶,一邊看著揚雄的講解,不時地會點點頭。


    王匡行禮,便在王莽的示意下,坐在後麵的另一個椅子上。


    “可是錢行在舉國實行準備妥當了?”等揚雄講完以段落,王莽這才問道。


    “有張記吏等人的幫助,半月後的舉國推行,兒臣很有把握。”王匡很自然的答道。


    “今日入宮,兒臣是另有要事與父皇稟報!我之莊子少年陳林,於昨日傳迴了消息,他已經曆海路,抵達了安息,亦是發現了新的航道。”


    “當真?竟由海路抵達安息?”王莽帶著難以置信的語氣道。


    瞥見父親嚴肅的眼神,王匡將手裏提著的布袋放在皇帝麵前的桌子上。


    一旁的太監仲越會意,小心打開,能看見一本厚厚的書冊。


    “此筆記乃是陳林的記錄,也是證據,兒臣可以保證全為真實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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