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七日,攝公之子,平田將軍興武侯王匡,率一萬大軍,突襲叛軍藍田各部,得大勝。共計誅敵一萬三千有餘,俘虜一萬七千之眾。


    三月二十一日,忠孝侯劉宏所率之部,於平陵大敗叛軍,誅五千人,俘虜盡被屠盡。


    三月二十五日,漢軍全麵進攻,趙明。李守城先後被虎賁將軍王級斬殺,叛軍者皆被趕出三輔之地,頹勢無法避免。


    ……”


    停下了手中的筆,揚雄停下了手中的筆,揉了揉了右胳膊。


    他今天在天祿閣校書,閑暇之餘,將近期發生的事一一記下,以示後人。


    自司馬遷死後,後來的續史記錄者,不再以太史令自稱,分別以別的職務旁佐史務。如揚雄,除了記述眼下之事外,亦有掌天時星曆,凡歲將終,奏新年曆等諸事。


    “此戰,殺戮太重,朝廷乃仁義之師!”揚雄歎了口氣。


    他說的正是劉宏之軍,聽說本有千人投降,奈何最後全被坑殺,報上來的全是軍功。


    揚雄不可能坐視不理,他手中握的是筆,還充當著史官的職責,那就果斷的將這善惡醜美記錄下來,任後人評說。


    “子雲,今日可是有空,與我去那東街新開的酒肆飲酒,共慶漢軍大勝?”門外忽的走進來一人,是與揚雄同在天祿閣校書的楊莊。


    楊莊乃是揚雄同鄉,揚雄之所以能入仕,楊莊可是出力不少。


    來到長安後,揚雄作為辭賦家嚴君平之弟子,文采本身不凡,很快得到了漢成帝的賞識,而後作《甘泉》、《河東》,又與當時的大夫王莽結識。自王莽得勢後,他沒有為官爵多加奉承,隻是保持著應有的交往。直到現在,現仍為給事黃門侍郎。其之風骨,為世人所讚。


    揚雄有一大缺點,家中雖是清貧,但極度好酒,每日無酒不歡。尤其前些年創作《法言》,《太玄》時,沒有靈感,即會飲酒一壺。


    其之才華,更是享譽當世文壇,如桓譚之言:揚公文義至深,論不詭於聖人。


    “子廉,漢軍可是又有大勝?可別又是誅殺俘虜之事了!實乃我漢吏之恥也!”揚雄麵色一肅,未有半點欣喜之態。


    “非也非也,子雲你不知道吧!方才攝公接受平田將軍之建議,向天下叛賊發詔,罪輕無殺戮者,隻要投降自首,皆從輕處罰,且禍不及家人。餘者,隻誅殺首惡。”楊莊道。


    “果真?”揚雄顧不得前些時日摔傷的臂膀,扶著木椅站了起來。


    “我豈能騙你,眼下叛軍大勢已去,隻要餘者投降從良,那天下的叛亂亦將平息。屆時,民生將如我等不斷恢複。還有一件事,那藍田之亂平定後,平田將軍不日將迴長安,亦要赴攝宮之宴。那時,子雲你就可以見上真人了!”楊莊繼續道。


    揚雄合上了他所書之冊,麵有感歎:“但願如此,皆為漢人,誰也不能再死了。由你之言,那平田將軍興武侯果為仁義之將!”


    揚雄對於王匡神交已久,尤其《詩選》出現後,揚雄大為讚歎。隻可惜兩者皆有事忙碌,未有人引薦,也未曾見過一麵,如今卻有機會,他心中有些期待。


    當楊曉與楊莊二人前去酒肆飲酒時,王莽由朝中下發的昭文不斷傳播,上麵蓋著的正是天子璽,其之權威毋庸置疑。


    自天子璽丟失後,王莽及元後一直竭力隱瞞,直到東郡事發,搜出假的天子璽,繼而再次用印。


    不過對於天子璽丟失徹查之事,王莽從未放下,假的永遠是假的,他一邊派人仿造更逼真的天子璽,一邊派繡衣使前去匈奴追查。可近一年多以來,未有情報傳迴,似乎自那宦官胡湯於邊關露了一麵後,就再未出現。甚至一度懷疑,天子璽並未落入匈奴手裏,而是被某個諸侯截獲。


    如那此番關中之亂的幕後黑手,東郡事發後僥幸逃脫的嚴鄉侯劉信。時至今日,劉信與叛軍合謀,妄圖“恢複漢室”之舉,早已不是秘密。


    所以,詔令下發的同時,王莽亦是下令,必須活捉劉信。


    短短三日,長安的詔令就傳遍了關中,每日於漢軍陣前投降者絡繹不絕。


    又七日,到了四月中旬,殘留的霍鴻、劉信等殘軍,被逼到了金城。由武威郡之守軍南下,關中軍西進,將劉信等人圍困於此。


    剩餘者,不足萬人,也是對劉信,及霍鴻等人最為忠心的戍卒。


    “允吾,允吾,白石等地皆為漢軍所占領,那事先許諾的匈奴之人亦是來不及救援。而金城之外,亦有三萬漢軍,我義軍如今退無可退!”霍鴻年近三十,這段時間因為憂心義軍之事,頭上增添了不少白發。


    他麵前站著的正是劉信,其人儀表堂堂,生的一副好麵孔,麵上亦有憂色:“朝中我們的人,也被那王賊抓捕過半。若再無辦法突圍,等下一次,就是你我二人身死之時。


    可歎乎!這天下百姓被那王賊愚弄,皆不知漢室將亡!


    但我劉信,絕不能這麽束手待斃,我讓你派人挖的地道如何?”


    “已有三分之二!”


    “那就繼續,一定要在城破之日前完成。此事,其餘之人不要告訴。”


    金城的城池內部,一所略顯幽靜的小院裏。


    曾在王家莊子任教的景丹正跪在地上,他的麵前是一棺槨,內部安放的不是別人,正是家中老母陳氏。


    當日離開長安,被結識的東郡太守幕僚舉薦,擔任一小吏,而後機緣巧合下,被過路的嚴鄉侯劉信看重,步步高升。之後,老母被接走,向來孝順的他亦是被迫加入了那劉信的陣營,知道了更多的事情,他們要造反。


    上了賊船,豈是那麽容易下來?


    後麵的一年內,景丹開始換了個身份,瞞著老母。在劉信的示意下,暗中與長安的親劉官吏聯係,並在東郡事發後,李守城於漁陽起事後,由景丹等人出麵,裏應外合的策劃了各地的舉事。


    其之能力與地位越加凸顯,景丹不再排斥,其家庭亦是過上了未曾有過的富裕生活,甚至還娶了劉信的小女劉紫,且懷有一子。


    義軍大敗,景丹同樣憂心。退守金城後,也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老母陳氏得知其子乃是叛軍之將後,竟被活活氣死。


    “逆子,汝可對得起景氏列祖列宗?這些年讀書都喂了豬嗎?”


    老母彌留之際的話語,仍在景丹耳畔。


    他跪著露出了慘笑,向棺槨磕了磕頭,頭皮已可見血。


    “大人在上,兒不孝,枉為人子!”接著,景丹從懷中抽出了斷刃,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正在屋裏收拾的劉紫出門一見,嚇得魂都丟了,連忙挺著大肚子小跑過來,將滿身是血的景丹抱住:“來人,快來人!夫君,你這是做什麽傻事?”


    “景丹對不起阿母,亦對不起夫人,我……”


    景丹終究沒有說完,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而劉紫抱著夫君的屍骨,隻覺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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