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瑤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待清如過來後,她附在清如的耳邊說了兩句話。


    清如眼裏有一些疑問,轉眼便明白了,抬起眼看向了亦瑤,竟有隱隱的淚光。


    亦瑤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於是清如明白了,小主,下定決心了。她默默地垂下眼簾,自去辦事不提。


    看到清如退了出去,亦瑤苦笑,現在想抽身,也沒有退路了。她整理好了床,躺了上去,數著時間的流逝。


    過了不知道多久,亦瑤聽到了清如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吳公公,您來了。小主正”


    “主子派奴才引了杜太醫來給小主把脈。”吳公公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清如停了一下,然後說:“杜太醫請稍等,奴婢進去看看小主醒了沒。”


    杜太醫的聲音傳來:“那有勞了。”


    簾子響了,清如進了來。亦瑤朝她點點頭,看著她把帳子放下了以後,冰涼的手絹蓋在了她的手腕上。亦瑤微微把頭往裏側了側,心裏咚咚地直跳。


    “太醫請,吳公公請。”清如又出去把兩人迎了進來。


    兩根手指輕輕拈住了亦瑤的手腕。亦瑤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明擺著是裝病,就看太醫是不是要削她的麵子。亦瑤反倒是坦然了,沙啞著聲音咳了幾聲。


    她感到拈著她手腕的手指一下子鬆了,才發現,自己的背後竟然出了一身冷汗。


    “小主的脈有些沉,怕是有些著涼。臣再開些去寒的藥。隻是不可再著涼,否則引上了病再衝了嗓子就不好了。”全是大實話。


    亦瑤微微一笑,太醫,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啊。撒謊也能這麽專業,隻是不知道,這番話到底是不是有人吩咐他這麽說的。


    “那奴才就不耽誤小主的靜養了,主子還等著迴話呢。”吳公公說著,就把太醫送了出去。


    清如上來把帳子掛好,把一切都歸置好。


    亦瑤向她笑了笑,隻是緊緊地握了她的手,沒有說一句話。


    窗外,依舊,青綠點點,細雨微綿。


    吳公公在秦總管的耳朵上說了幾句,皇上抬頭看見,眸子有些光閃爍:“什麽事?”


    “迴萬歲爺,適才梅小主有些不適,一個侍衛來報。奴才做主讓吳公公去了翠裳宮請了杜太醫去把脈。”秦策跪下道。


    皇上招了招手,吳公公退下了。皇上的眼光落在了秦策的背上,半晌不做聲。


    秦策此舉已經是越權了。他再得寵,隻不過是一個太監總管,又怎麽能不迴皇上自作主張去請太醫呢?


    皇上凝視了他一會兒,眼裏的光漸漸弱了下去:“起來吧。”秦策賭的,無非是自己的態度而已。而自己這一句話,已經擺明了態度。


    秦策叩了頭:“謝萬歲爺不殺之恩。”


    “太醫怎麽說。”皇上喝了口茶,微微皺眉。這幾天好象越來越喝不了這樣苦的茶了。


    秦策躬下身子道:“有些著涼,沒什麽大礙。”


    雖然隱隱猜到了,皇上的表情還是有些錯愕。她真的,就這麽巴巴地把人找去了。是真的恃寵而驕,還是……他突然有一個困惑,問道:“你覺得梅采女是個什麽樣的人?”


    “安靜。別的看不出。”秦策有些意外,但是還是照著自己的印象說了出來。


    皇上站了起來,慢慢地踱著步。走了幾步,他沉聲問道:“梅小主的綠頭牌準備好了嗎?”


    秦策恭敬地答道:“已經備好了。”


    “那今天晚上就……”皇上正要說,轉念一想,說,“擬旨。晉瀅充媛為瀅修容,一切事宜,交給皇後去辦吧。”


    皇後為了這個傅表妹倒很是進了幾次言。既然她這麽維護自己的人,他應了也就罷了。想起了之前自己的態度,若不是當時自己拂袖而去,也許,那個梅采女現在也就是煙魂一縷了。


    “擺駕翠裳宮。”擬完旨,皇上懶懶地道。


    亦瑤在屋裏轉了一圈,眼看日已西斜,珞華宮依舊冷冷清清。


    她在院子裏走了幾遭。門口的侍衛都垂下了頭去不敢抬頭,個個站得筆直,與之前時不時就三兩人聚在一起不同。


    眼睛看到的,並不一定是真的。亦瑤微微苦笑,抬頭看了看天。話是已經帶到了,人卻是不會來的。


    心裏一鬆,她朝著清如微微一笑:“清如,讓小菊去拾掇些飯菜,吃點清淡的。”


    清如見到亦瑤的笑,覺得有些恍惚,小主有這麽笑過嗎?隻是,要能想得開,也好啊。她麵上也帶了些笑:“是,奴婢遵命。”


    “小主。”清如正要轉身,就聽見從背後傳來的聲音。她站住了腳,快步迴到了亦瑤身邊。


    亦瑤轉過了身子,見是一個陌生的太監,有些拿不準他是哪個宮裏的。


    “奴才吳材見過小主。”吳公公一個標準的千兒打下去。


    由於已經受過了最高太監公公的相同禮遇,亦瑤也沒有再驚訝,下意識地想側開身子,想起了下午自己的決定,硬生生地往前跨了一步。


    吳公公見到一隻繡鞋突然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裏,不禁有些意外,隻是垂了頭下去。


    亦瑤這才懶懶地說:“起來吧!”


    吳公公這才直起身子,往後偏了偏頭,他身後的小太監連忙捧上了一隻盒子。吳公公笑道:“皇上有賞!”


    亦瑤這才跪了下來。吳公公拉長了嗓子:“皇上賜兩柄玉如意,三副頭釵給梅采女。”


    巴巴地送了些裝飾來,亦瑤有些意外,謝了恩以後站了起來,等著正事。她的眼睛就這麽看著吳公公,露出詢問的目光。


    吳公公見到了她的目光,有些尷尬地壓低了聲音:“小主,萬歲爺晉了瀅充媛,今兒翻了溶寶林的牌子。”


    亦瑤的眼底有一絲錯愕。為什麽他會向自己說這些。想起了自己的疑問眼神,她隻得表露出了失望,卻在心裏偷笑著,本是想問這賞賜怎麽迴事,卻得到了意外的消息。她眼裏的光一閃,然後說:“多謝吳公公了。”


    吳公公答應著退下了,卻在心裏盤旋著亦瑤剛剛轉過身的眼神,竟然帶了一絲絲的自嘲。不過又想起了之後她的反應,他的臉上不禁得意了許多,不過是一個恃寵而驕的罷了!


    “劉宰相你是什麽意思。這份奏折是皇上親手批閱的,你說這個做法不對,難道是說皇上不英明嗎?”一個有些年紀的老臣正在義正嚴詞地說著,說到皇上的時候,他的手向著龍椅的方向揖了揖。


    他對麵的中年男人的臉色沉靜,便是剛才那老人口中的劉宰相。他聽完了指責以後,隻是拿著笏朝著龍椅的方向行了個禮:“皇上,臣相信,如果沒有人故意把有些東西給隱瞞,本可以想到更好的辦法。林大學士,你也這麽認為吧。”


    林大學士就是剛才的老臣。他的臉都要扭曲了,用手指著劉宰相:“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誰故意隱瞞了什麽?”


    坐在龍椅上的人眼睛一眯,目光落到了劉宰相的身上。想不到,他還這麽沉得住氣。想到這裏,那個明黃的衣裳旁緊握的拳頭慢慢地鬆開了來。


    劉宰相隻是朝著皇上的方向拜下去:“皇上,此次的賑災錢銀,如果臣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撥了一百萬兩吧。相當於每年稅賦的三成了。”


    皇上的聲音隻是提高了些:“戶部尚書?”


    一個微微有些富態的中年人連忙走出列來,躬彎迴稟道:“迴皇上,準確的數字是一百一十六萬兩。其中的六十萬兩去購買了藥材。”


    皇上沒有做聲,隻是又把眼光落到了劉宰相的身上。


    林大學士這個時候也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用手抹了下自己的袖子,重新麵朝著皇上,微微前躬著身子。


    劉宰相臉上的表情沒有怎麽變:“倒是用六十萬兩買了藥材。”他冷笑了一聲,然後說:“可是據臣所知,現在江淮的疫情不僅沒有被控製住,反而連最富饒的蘇杭現在都已經變成了疫地。”


    林大學士一下子轉頭看向劉宰相,想說什麽,看了一眼皇上的臉,還是沒有開口。


    劉宰相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每年東邊那一帶的稅賦幾乎都是全國的十之五六以上。可是,就連那麽富饒的地方,在去年冬天,都是餓著肚子的!”他的話擲地有聲,直讓人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皇上的目光在他的身上逡巡了一下,眼睛裏慢慢地冷下去:“繼續說!”


    朝堂上,隻有劉宰相的聲音在迴蕩:“今春開春,由於江淮一帶的疫情需要,所以動用了國庫。然後短的現銀,由蘇杭的稅賦補上。”


    在場的人的臉都變了色,有幾個的目光落到了林大學士的身上。這個法子是林大學士提出來的,因為地理優勢,所以就想近水救火。


    林大學士張了張口,終於說了出來:“臣,臣不知曉。”


    劉宰相再次往前彎了彎腰:“林大學士並不知情,因為年前那邊的巡撫上來,遞的折子,是大豐收。而實際上,所有的糧倉倒是滿了,隻是,滿城都是難民。”


    有幾個是從外地來京稟報的地方官,聽到了劉宰相的這番話,都不禁冷汗涔涔,暗自在心裏打著算盤。


    “今年出了這疫情,上頭來要糧,怎麽交呢?再搜刮一次,或者,東挪西湊一下?或者幹脆拖到夏天,就說發洪水了,自救就夠了。在帳麵上,打個掩護也就過去了。”劉宰相的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至於那些蔓延過來的災民,更簡單了,直接關掉城門,趕到一個村子裏燒了就是了。”說完,他從袖子裏取出了一份奏折,恭敬地雙手捧高:“請皇上過目。”


    秦策走了下來,取過了那份奏折,麵色凝重地呈了上去。


    皇上接過以後讀了幾行,那年輕的麵容終於有了幾分怒容,緊抿的薄唇竟然有些微微地顫抖。剛才劉宰相還隻是說了一些,竟然連中部都摻和進去了。幾省互相打掩護,竟是一家糧幾家借,敢情是湊分子呢!他匆匆看完了以後,直接把奏折拍到了案上:“好啊!一個個都當朕是瞎的聾的不成!”


    知道這些官在搞鬼,卻不知道竟然這鬼這麽大!他簡直要氣炸了。一想到還是自己親筆批的奏折,直接從蘇杭運糧食過去,難怪下麵的人一直支支吾吾!這倒好,連以次充好都不用了。


    他的目光掃到了劉宰相的身上:“那撥的銀子呢?到底撥了多少!”


    劉宰相隻是彎下了腰去:“容尚書應該比臣清楚。”


    容尚書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瑟瑟發抖:“撥了……二十萬兩銀子。”說完,他的身子一下子就歪倒在地。


    皇上的眸子裏全是冰冷:“把他架起來!給朕把買藥材的事情說清楚!”


    立刻有兩個內侍跑上去把容尚書架了起來。容尚書就這樣軟綿綿地倒在了那兩個人的胳膊上,斷斷續續地說:“臣……臣沒有……”


    “劉宰相,把事情說清楚!”皇上的聲音已經降到了冰點,“朕要完全聽清楚。”


    劉宰相卻隻說了一句:“現在京城的藥材價錢已經是之前的十倍了。”


    皇上氣到了極點,看著林大學士完全蔫了氣,絲毫沒有之前的盛氣淩人。再看看後麵的那些縮脖子的人,他不禁站了起來,拂袖而去。


    “娘娘,前頭已經下朝了。”念姑姑轉述著那邊遞過來的話,伸出手把茶捧給了太後。


    太後隻是淡淡地恩了一聲:“茶放下吧。”


    念姑姑隻得將茶又放下,然後繼續躬身說道:“那邊遞過來的話是說,皇上直接摔了折子,離開了朝堂。”


    太後眯著的眼微微動了一下,然後睜開了來:“給坤時宮遞話。”


    念姑姑大吃一驚,然後有些遲疑地問太後:“娘娘您的意思是……”


    “如果不懂,你就去後麵的屋子住吧。”太後閉了眼,“把沈姑姑叫進來。”


    念姑姑滿臉緋紅,隻得忍著心裏的不平和委屈退了下去。見了沈姑姑進來,她隻得在門口側了身子讓了。太後娘娘,始終不能像信任沈姑姑一樣信任自己啊。雖然這麽想著,不過還是派人去坤時宮傳了一句話。


    “太後娘娘,派她去了?”沈姑姑拿了拳給太後捶著肩,“萬一她會錯了意,遞錯了話怎麽辦。”


    太後輕聲道:“她是一定會會錯意。”所以才讓她去傳話。


    沈姑姑明白了過來:“皇後,會去嗎?”


    “你說呢?”


    沈姑姑給太後揉著太陽穴:“皇上是該記起來給太後娘娘請安了。”


    太後微微一笑。


    “皇後娘娘駕到。”乾明宮的通報太監在拉長了嗓子通報著。


    秦策隻是眼珠子轉了轉,上前去見皇上:“萬歲爺,要奴才去迴了皇後娘娘嗎?”


    皇上不耐煩地一揮手:“朕不想見人!”


    秦策答應著便往外走。


    皇上的手還頓在空中,卻已經冷靜了下來:“讓她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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