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珞華宮的梅采女嗎?”遠遠地看到了翠裳宮大打開的門那裏麵明亮的燈火,亦瑤剛覺得沒有那麽恐懼,打頭一個太監一邊朝她走來一邊問道。


    “小主,是來傳話的太監。”清如悄悄上前一步在亦瑤的耳邊說了一句。亦瑤輕輕咳了一聲,自己上前了一步,然後客氣地說:“這位公公,你找我有何事?”


    太監抬起了頭,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小主,主子已經等了您好久了,請隨奴才來。”


    風一下子大了起來,吹地亦瑤睜不開眼睛。她點點頭:“有勞公公了。”邊說邊隨著他快步往裏走。


    走了翠裳宮,亦瑤並沒有抬起頭來多看。這院子很大,太監正在引著她從右邊的遊廊走去。


    往左一轉,她已經站在了正殿的門口。門是關著的。太監上前去給門口立著的那兩個宮女說了些什麽。其中一個宮女打開了半扇門,然後微微彎腰道:“小主請進。”


    按著宮規,即使亦瑤是最低份位的采女,宮女們見了她也要行宮禮。隻是,這樣的規矩,這些年來,早就已經不存在了。許多得寵妃嬪的宮女在路上見到份位低的小主,最多就是點個頭問聲好,漸漸連屈膝也省去了。


    亦瑤雖然來自於現代,但是在進宮前,已經找了個放出宮的婆婆教了許多的禮儀,這些事她也知道。她隻是笑著說了句:“多謝。”然後就走了進去。


    她剛進了門,身後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了。她的渾身打了個哆嗦,抬起頭,就看到了前麵坐椅上端坐著的宮裝麗人。


    隻這麽一掃,就已感覺到了她那種我見猶憐的氣韻。亦瑤垂下了眼簾,走到了她的麵前,按著規矩行了禮,一邊喊著:“婢妾給娘娘請安。”


    “梅采女起來吧。都是姐妹,不必多禮。”如昭媛的聲音有如清泉一般,給人一種寧靜。亦瑤低頭道了聲謝,然後站了起來,立在一旁。


    等了很久也不見如昭媛說話,亦瑤有些詫異了,微微抬起了眼眸,正看見如昭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連忙垂下了眼簾,隻覺得心撲撲跳得很快,這樣的目光,意味著什麽?


    “梅采女和溶才人,可是熟識的?”如昭媛的聲音響了起來。


    亦瑤的心思一滯,然後微微點頭:“是,同為秀女時溶才人和婢妾同屋居住,之後又一起住在珞華宮。”難道是雙溶出了什麽事嗎?


    如昭媛長長地應了一聲,然後問道:“那溶才人今天,是在珞華宮嗎?”


    “是的,溶才人一直到申時快完才迴來的。”亦瑤盡量使自己平靜地迴答道。


    “梅采女,隨本宮走一趟吧。”如昭媛突然站了起來,長長的月白群擺掃了一下地麵,然後嫋嫋地往門口走去。


    亦瑤跟在她的身後,出了門。宮女太監們簇擁在兩人的周圍。亦瑤隻看到了清冷的月光下自己淡淡的模糊身影,今兒,是十五了吧。


    “如兒,來了啊?”走在她前麵的如昭媛剛踏進了那間屋子,亦瑤就聽見了裏麵傳來的男聲。


    亦瑤一怔,然後更低垂了些頭。三更半夜能出現在這裏的男人,隻會有一個。


    如昭媛屈膝彎腰道:“臣妾參見皇上。”


    “快起來,到朕這邊來。”皇上的聲音裏帶著絲喜悅。他應該是很看重這個如昭媛的吧。如昭媛走了過去,然後用亦瑤也聽得到的聲音說道:“皇上,臣妾剛才問過梅采女了,也派人去打探過了,那個宮女的確說是在珞華宮外遇見過溶才人的貼身宮女。”


    “哦?”皇上的尾音拖長了些。他的目光掃過了那個一直垂著頭的人身上,不由地心裏生出一陣膩煩,這個宮裏,所有的人,都是這樣一副奴顏婢膝的樣子,誰不知道,他們跪的不過就是他坐的那張龍椅。他的眼睛裏的光突然冰冷了起來:“梅采女是吧?你可確定你說的都是真的。”


    亦瑤感覺到他語氣的變化,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婢妾所說之事,絕無半句假話。”


    皇上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冷哼了一聲,不耐煩地揮手道:“把溶才人帶上來!”


    亦瑤盯著自己的腳尖,直覺得那搖曳的燈火照在自己的臉上,一閃一閃。


    腳步聲響了起來,亦瑤抬起了頭看向門口。雙溶的頭發半散著,低著頭。進來的那一瞬間,她抬起頭看了看自己,欲言又止,眼睛裏竟是深深的無奈。然後她低下了頭去,再沒看向自己一眼。


    這樣的眼神,讓亦瑤渾身突然生出了一陣顫栗。她太熟悉了。難道,命運終究要重合在一起嗎?都要拋棄她離她而去嗎?


    “碧若。”曉依站在她的床前,眼睛裏有一絲慌亂,還有一絲愧疚。


    她笑了笑,從上鋪爬了下來:“今天,我們要去哪裏玩?最近都考完試了,我們也該放鬆一下。不然你們老說我重色輕友。”


    曉依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然後低下了頭,低聲說了一句:“你……”


    “你……”記憶裏的片段和耳邊的話同時響了起來。亦瑤抬起頭,隻看到雙溶走過了她的麵前,輕輕吐了這一句,然後住了口,盈盈跪在了地上:“臣妾拜見皇上。”


    亦瑤看著雙溶的頭頂上那半散的發髻,隻覺得那飛起的發絲似乎進入了她的鼻內,有點癢癢的,淚腺有點酸。


    “你想說什麽?”皇帝看向雙溶的眼睛裏帶著絲疑惑,似乎不記得這麽一個才人了,隻是這眉眼有些熟悉,他不禁眯了眯眼。


    “臣妾絕無假話。下午迴到了翠裳宮後,就去看了薑婕妤,當時皇後娘娘,貴妃娘娘和各位娘娘都在。”雙溶頓了一下,眼睛略微往上抬了些,看了眼如昭媛,低頭繼續道,“昭媛娘娘也在的。”


    皇帝看到了雙溶抬頭時的目光,竟隱隱帶著些委屈,不由地心下一動。這樣的眼睛,在誰的臉上看到過,為什麽他會覺得如此熟悉。他的心不禁軟了些,聲音沒有那麽淩厲了:“那為何,薑婕妤偏偏是吃了你送去的東西就突然腹痛?”


    “臣妾……不知。”雙溶的眼睛抬了起來,看向了皇上,眼淚已經盈滿了眼眶,卻努力憋著不使它掉下來。


    亦瑤的身子一震!


    “你什麽啊?我這就給蔣鋒打電話。你先去收拾下吧。”碧若說著就推著曉依的背把她推進了洗手間,笑道。


    曉依沒有辦法,隻得站在裏麵看著她,喚了聲:“碧若。”


    “啊?等下哦。”碧若已經按下了通話鍵,左腳赤腳踩在了右腳背上,正在耐心地等電話。


    “碧若啊,我突然想起今天有事,那改天我們再去玩吧。”曉依趁著這當口兒立刻跑了出來,往外麵跑去。


    “誒!曉依?”碧若看她跑了出去,電話裏響起了一個聲音:“碧若,我現在在忙,等會兒給你電話。”說完,就聽啪的一聲,電話裏隻剩下了嘟嘟聲。


    怎麽這麽忙?碧若把自己的電話放下,有些失落地走進了洗手間去洗漱。今天一個人也得去逛街,因為明天是蔣鋒的生日,要送他一個最特別的禮物。


    曉依已經跑出了走廊,徑直跑過了門口的小樹林,出了門,上了一輛車。剛才才對碧若說著自己忙的蔣鋒此刻正坐在車裏,見曉依進來了,他把她攬在了懷裏,深深了她好久,放開了她,然後滿臉的笑意:“寶貝,想我了嗎?”


    兩個小時後,碧若正在街邊挑選著禮物,突然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從她旁邊經過。她連忙跟了上去,見車停下了。她跑過去,正要打招唿,就看到了蔣鋒在曉依的額頭上輕輕一,溫柔地說:“寶貝,想吃什麽?”


    “曉依,蔣鋒……你們……”碧若隻覺得渾身顫抖,她轉而看著臉色已經蒼白的曉依,“這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我……不知道。”曉依看了看碧若,低下了頭,任由蔣鋒把自己摟在懷裏。


    “不知?朕看你不是不知,而是不敢說。”皇帝的眼睛突然睜大了,語氣裏帶著些嘲諷。記憶裏的那個人從來不會這麽耍心計,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也會很直白地說不知道。這樣的眼淚,這樣的虛偽,他看夠了。


    雙溶沒有說話,隻是微微咬住了唇,然後倔強地抬起頭,眼睛裏全是晶瑩的淚花。長長的睫毛似乎已經承受不住那重量,一兩滴淚滑過了腮邊。


    亦瑤看著她,心裏湧上了一層不知名的滋味。雙溶,真的是你嗎?


    “皇上。”門口突然傳來一個尖細的聲音,然後一個人快步走過亦瑤的身邊,跪下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太醫剛才說,婕妤娘娘母子都平安,隻要好好調理就行了。”


    亦瑤的心猛地一縮,然後舒展了開來。沒有事,那雙溶應該也不會怎麽樣被怪罪了吧。她沒有去看皇上的表情,一是不想壞了禮數,二是,她不想卷入是非。


    “那你去傳朕的話,讓薑婕妤好好休息。留兩個太醫在那邊守著,有什麽事就過來這邊正殿匯報。”皇上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亦瑤的心突然被什麽撞了一下。他,不去看薑婕妤嗎?才在鬼門關前走了一圈的人,還懷著他的孩子,他竟然連看她一眼也不願意。


    “是,奴才遵命。”來傳話的太監彎著腰退了下去,到了門口才轉過身,快步往剛才來的方向走去。


    屋裏頓時又恢複了沉默。剛剛到來的消息並沒有使這屋裏的氣氛鬆動一點。亦瑤的眼皮隱隱地跳動了一下,心裏很不安。


    “來人。”皇上的聲音響了起來,立刻有一個小太監從他的背後走到了堂前,跪下聽旨。


    皇帝的聲音響了起來:“溶才人心機狠辣,謀害皇嗣……”隨著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亦瑤的心也要跳出來了。她忍不住張了張口。


    “皇上!”如昭媛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亦瑤那本來要同樣叫出口的話被這樣生生噎了下去。本是想著自己開口未必有用,隻希望如果雙溶被怪罪自己去陪著她,反正自己的情況也不會壞過現在。而如昭媛的開口,也許還有一絲的機會。


    “如兒你要說什麽?”皇上的聲音突然變了個調兒,聽得亦瑤很不適應。


    如昭媛的聲音有條不紊地傳來:“皇上,今天之事,還沒查明。溶才人本就住在翠裳宮,如果是她真的要在薑婕妤的吃食裏做手腳,這日子長地很,沒有必要非趕在所有的妃嬪都在的時候,故意落人口實。”


    很清晰的話語,卻讓人心頭一震。這的確是理,有誰會傻到在今天薑婕妤剛剛傳出喜訊的時候在眾目睽睽下動手?雖然亦瑤不知道幕後的人是誰,卻知道,她的目的在嫁禍雙溶。


    雙溶依舊沒有開口,隻是跪在那裏,脊背挺直了,眼裏的淚水一點一點打濕了她麵前的地板。


    皇上沒有說話,亦瑤也不知道他現在的表情是什麽樣的。隻是屋裏的氣氛,明顯因為如昭媛的話而有了些鬆動,亦瑤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能夠唿吸了。


    衣裳的摩擦聲響起,亦瑤正感意外,突然看到了一雙黑色的鞋出現在了自己的視線裏,上麵還繡著繁複的花紋。那雙鞋停在了雙溶的麵前,然後亦瑤看到皇上明黃色的衣裳下擺晃動了一下,接著聽到了他的聲音傳了過來:“溶才人降為溶寶林,一切不變,仍居翠裳宮。”


    降了一級,為何?雙溶到底做錯了什麽事,如昭媛的話很清楚明白地把整件事都理清楚了。皇上,依舊是不信的吧。可是不信,他為何又隻降了雙溶一級呢。


    “臣妾……”雙溶的聲音驀地傳了出來,帶著些微微的顫抖,低聲的抽泣。亦瑤抬起了眼睛看向她,隻見她僅著單衣的身子微微地顫動著,仿佛漂泊在風中的一片葉,隨時會落下來。


    “奴婢要見皇上,奴婢有話說。”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在夜裏顯得格外的清晰。


    皇上的聲音顯得有些不耐煩:“秦策!”


    “尋梅?”雙溶有些詫異地叫了一聲,“你在幹什麽!”


    “是你的宮女?”皇上的話讓亦瑤自然地轉過頭去看他。隻見他的臉上一抹奇異的神色,他轉過身,走迴到了自己剛才坐的地方,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帶上來!”


    門外的吵嚷聲一下子就低了下去。亦瑤又垂下了眼簾,卻是不想再低頭了。隱隱覺得,今日的事,是個圈套,很大的圈套。很可能,薑婕妤的身孕,隻是個開頭。


    “皇上,奴婢有話想說。”尋梅跪在了雙溶身後兩步的位置,抬起了頭,沒有一絲一毫的慌亂。


    皇上的眉頭微微皺起:“說吧!”今日的事,他早已經煩到了極點。這些女人,一個一個變著玩花樣,以為他看不出來嗎?溶才人到底是不是被嫁禍他不想管。他在乎的,不過就是,給那位一個交代。薑婕妤嗎?皇嗣嗎?他在心裏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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