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曦微闔了雙目,道:“甚好!皇後何時學會了推拿按摩之術?”


    冷亦瑤手下用力,嘴上卻笑道:“臣妾今生鐵了心要做一名大氏史無前例的妒婦,這才殫精竭慮跟太醫學習推拿按摩之術,惟願從此能獨寵後宮,可好?”


    徐承曦笑道:“一個高貴賢淑、善解人意、才華橫溢、沉魚落雁、琴瑟相和的皇後,又身兼了禦醫的重責,我很劃算!”說罷,他正色道:“冷氏二年三月初六,大氏皇帝徐承曦廢黜後宮三宮六院製,此後在朕的後宮永遠隻有皇後冷亦瑤一人。”


    “承曦,不要!”冷亦瑤跌在徐承曦身上,流淚道:“方才亦瑤所說都是玩笑話,你怎能當真?”


    徐承曦拭去冷亦瑤眼角的淚花,輕輕摟了她的腰,對她道:“這是聖旨――不可違。”


    說罷隻靜靜望著她的臉,隻是笑,卻不說話。


    亦瑤被瞧得臉紅了,嬌嗔道:“黃臉婆有什麽好看的?”


    承曦笑道:“說的是,我這次看清楚了,皇後可已不是沉魚落雁,已經是……”


    “是什麽?”冷亦瑤瞪著他的臉。


    “不敢說,怕要說出來,會被小野貓在臉上畫花了,可惜了朕這張神清骨秀的臉!”承曦笑道。


    “你!”亦瑤氣極而笑。


    “你說軒兒現在在鄴城幹什麽呢?”冷亦瑤將頭枕在承曦胳膊上,問。


    徐承曦徐徐道:“鄴城來報,明軒初到那裏,水土不服,還得了一場大病,不過不久就已經有所好轉,他現在正在設法治理蝗災,百姓們對他稱讚有加呢!”說到這裏,徐承曦麵容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軒兒自小未受過多少苦,我怕他以後擔不起國之重任,故此令他到環境最為惡劣的鄴城去曆練一番,他若順利過了這一關,不僅是通過了我的考驗,而且也會得到萬民的敬仰,日後委以重任是水到渠成之事。”


    委以重任?


    冷亦瑤心頭微微一動。


    “朕的兒子,一定也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徐承曦麵上露出自豪的微笑。


    亦瑤白了他一眼,插嘴道:“沒有臣妾的合作,你要強就自己強吧!”


    承曦轉眸一笑:“連自己的兒子也要嫉妒,真是個醋壇子啊!”他說著將身子一轉,伏到亦瑤身上,在她耳畔低低道:“我很貪心,還想要個公主,不知可不可以?”


    承曦好聞的氣息暖暖撲在亦瑤臉上,她癢癢地想笑,答道:“皇上年富力強,一定可以的。”


    他輕輕歎息了一聲。


    冷亦瑤知道他歎息什麽,道:“在你心中總是國事大於家事,這是亦瑤深以為傲的,但也是為妻甚為憂慮的――皇上幼時被人下過蠱毒,後來雖說被蘭子騫用過解藥,但好的並不徹底,若是勞累過度總是會複發,亦瑤每時每刻不在為陛下擔憂啊!”


    二人正在談話,聽得寢宮外有宮女道:“啟稟皇後娘娘,晚膳已做好。”


    自從大婚當夜被刺,寢宮戒備已十分森嚴,沒有皇上召見任何人不得近前。


    何人?竟然敢不宣自到!


    好不蹊蹺!


    徐承曦手下意識往塌下摸去,卻被冷亦瑤按住了,她沉聲對殿外道:“汐妤,進來吧!”


    一串細碎的腳步聲緩緩而來,隨即簾幃一挑,有個身著蔥綠宮女服飾的少女手托玉盤走了進來。


    徐承曦舉目望去,但見此女秀麗端方,聰慧、堅強隱隱籠在她如春桃般微微笑著麵容上。


    “退下吧!”冷亦瑤對汐妤道。


    “奴婢告退。”汐妤落落大方緩緩退下。


    “此女麵生,我好像從未見過?”徐承曦麵上略有疑慮,若有所思道。


    “她名喚汐妤,是明軒臨去鄴城時推薦給我的,亦瑤看她聰明伶俐,模樣也長的周正,就帶在身邊,處的久了,發現她不僅才華出眾而且善解人意,就將她收為貼身侍女,”


    徐承曦道:“此女身份徹查清楚了嗎?”


    “此女是湖州瓷商的女兒,因父母雙亡投奔舅父,誰知前些日子舅父也病故,隻得流落街頭,幸而被明軒所救。”


    承曦沉靜的麵容上看不出一絲表情,他伸手去抓汐妤呈上來的玉碗,卻被亦瑤擋住了。


    詫異地望去,卻見亦瑤笑道:“說話間,羹已經涼了,可令紫嫣再呈一碗上來。”


    說話間就傳喚紫嫣呈晚膳上來。


    承曦疑惑地望了冷亦瑤一眼,欲言又止。


    亦瑤抓住承曦的手,低低道:“汐妤不宣自到,是臣妾有失教導,要責罰就請陛下責罰臣妾,不要因此殺了她――她身世可憐,又是明軒親手托給亦瑤的。”


    徐承曦鼻子裏冷哼了一聲:“若是不給她懲戒,恐皇宮裏都亂了規矩!到了那時,恐悔之晚矣!”


    “你準備將她怎樣?”


    “不宣自到,應該怎樣懲處,皇後不會不知道吧!”


    來不及了!


    冷亦瑤似乎聽到了汐妤在殿外的慘叫聲,看到了滴滴鮮血似五月的杜鵑染紅了殿前的玉階,她對徐承曦急急道:“皇上,你還記得南宮博嗎?”


    “南宮博?舊時和紀恆是一丘之貉,朕登基後,紀恆被流放,他仍倚老賣老不思悔改,前些日因阻撓朕新政密謀重啟紀恆舊部,三代以內、十六歲以上親屬皆被流放邊疆,十六歲一下子女皆賣身為奴……”徐承曦疑惑地望著冷亦瑤:“莫非汐妤就是……”


    冷亦瑤道:“陛下殺南宮博,是為登基後肅清反對勢力而威震朝野,其實陛下心中未嚐不明白南宮博之死另有冤屈,而對他的子女是太狠了點……”


    “住口!”徐承曦道:“你不要多言!此事朕自有主張。”


    冷亦瑤愣了一愣,不顧他詫異的眼神,迅速穿衣起床,顧不上穿鞋子,奔至殿中。


    當夜十五,白花花的月光漫射而下,殿前空地上,有個身著蔥綠宮女服飾的少女撲倒在血泊中。


    冷亦瑤死命捂住自己的嘴,才沒有尖叫出聲。


    “將這個名喚汐妤的宮女帶至掖春庭,令禦醫竭力為她醫治。”


    月光下,身後那男子的聲音如清冷的月光般潺潺流動。


    冷亦瑤沒有迴頭,欲要離去,一隻手臂掬在自己腰間。


    刹時,她感到自己半個身子都是僵的。


    “我很孤獨,你……能陪陪我嗎?”


    她迴首看了一眼。


    他清冷的麵容有些許疲憊,語調中不乏有哀求之意,心中刹覺有一絲痛楚,就勢伏在他的身上。


    徐承曦不說話,挾了她的手複往寢宮而來。


    撩開了淺紫的簾幃,他霸道地將她掬在懷中。


    她低低道:“承曦,丟掉一切皇權的懷疑和猜忌,從此我們真誠以待,好麽?”


    “好。”他輕輕觸撫著她柔軟的鬢發,忽而微微笑道:“明日是母後的忌日,我要去上香,你也一同去吧。”


    “我是你的皇後,這是自然。”她嬌羞地鑽入他溫暖的懷抱。


    他自顧道:“母後平生多坎,幼時瞞著外公與我父親夙天騏青梅竹馬一見鍾情,好景不長,因為嫡位之爭,我父被兄弟陷害險些喪命,遂心生退意,最後一次約見時母親有了我,而夙天騏亦將傳國玉佩交給了她。事隔不久亓國就傳來了亓國王最器重的皇子夙天騏暴病而亡的噩耗,母親痛不欲生!


    為了外公外婆,她將血淚埋藏在心底,不久竟遇到了和我父親長相十分相似的蘭子騫,在一番甜言蜜語中她將一顆真心再次傾注,但是結果是再度被騙!在遭受了被謀害險些致死的厄運後,她隱姓埋名裝作啞女潛伏宮中十八年,照顧我並為我醫病……蘭子騫救我卻並未告知她,致使她以為我已經離開人世,竟然……”


    他歎息了一聲,眼圈微微的紅了,低低道:“母親受盡了苦,最後還是和蘭子騫同葬在了大氏皇陵,不知,地下的她會有何感想?”


    冷亦瑤這一世的愛情故事到此結束,下麵是她後一世的愛情故事:


    “小主,夜深了,該休息了。”清如看了一眼還在燈下看書的亦瑤,開口道。


    亦瑤抬起了頭來,合上了書。她站了起來,走到了已經鋪好的床邊,對清如點頭道:“你也下去休息吧。”


    清如答應著退下。退到門邊的時候,她停住了腳步,說道:“小主,現在這屋子外有人守夜。那奴婢就先退下了。”


    聽到了這句話,亦瑤有些微微的驚訝。坐到了床邊,她才注意到那被子已經換過了。心裏不由地升起了一層暖暖的感覺:她原來都知道。


    一陣風過,燭火被吹熄了。風把桌上那本書吹地嘩嘩直響。


    亦瑤頓時陷入了黑暗裏麵。隔了一會兒,她的眼前才清晰了許多。伸出手去取下了帳子,她躺下了。


    興許是知道了外麵有人守,她安心了不少。不多時,便沉沉進入了夢鄉。


    “媽媽!”一個小女孩紮著兩根羊角辮,揮舞著手上的,朝著遠處微笑著的婦女跑去。


    小女孩正要跑到那個婦女的麵前,突然,一陣急促的刹車聲響了起來,她被抱在了一個溫暖的懷裏,眼前,是滿天的鮮紅。


    突然眼前的畫麵一變,那張微笑著的臉,突然變成了一張決絕的臉:“我不愛你了。”


    “不,我會改,會改到你滿意為止。”她撕心裂肺地大喊,在這個時候,什麽淑女,什麽矜持,她通通不顧了。她隻知道,眼前的男人,是她想要一直一直陪伴的。


    那張臉突然又換了,這次是一張布滿了淚痕的臉:“碧若,我對不起你。我愛上了蔣鋒,你罵我吧,你打我吧!”


    她感到自己的心像被撕碎了一樣:“曉依,你是我最好的朋友,為什麽你要這樣對我?”她的眼淚不斷地往下流著,最後無力到扶著門框坐到了地上。


    “碧若,謝謝你成全了我們。”蔣鋒和曉依站在機場,對著她揮著手。


    不要!她不要。媽媽,蔣鋒,曉依,一個一個地離她而去,最後隻剩下了她一個人,她不要一個人。


    那個頭發微卷的妙齡女子,就這樣,蹲在了人來人往的機場裏,把頭深深地埋在了膝蓋裏,放聲大哭了起來。


    不要走,好不好?她伸出手去拉他們,卻隻看到他們的身影漸漸地消失……


    她一下子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那種曾經反反複複糾纏著她的哀痛感,那種要窒息的滋味,讓她的胸口悶悶的。自從到了這個不知名的世界,她就再沒有夢到過這些事。今天,那些記憶又找上了她,把她憋地喘不過氣來了。


    那些噩夢,她就真的擺脫不掉嗎?都已經逃開了那個讓她心千瘡百孔的世界了,為什麽還不願意放過她!


    她慢慢地躺了迴去,背後已經被汗濕透了,現在粘在她的身上,很不舒服。帳子裏很暗,很靜,她自己的唿吸被放得很大,很重,仿佛每一下唿吸都重重砸在了她的心上。


    眼淚順著她的眼角慢慢地滑落下來。她的手攥著被角,隻捏得指節哢哢作響。


    媽媽,我害怕……她把被子掖了上來,牙齒咬著那被單,隻覺得入口都是棉布的味道。一個人的世界,真的好無助。


    眼淚止不住地流著,她的牙根都咬地發疼了。就在這個時候,吱呀一聲,門響了。亦瑤立刻警醒地停止了哭泣,雙眼睜大著,充滿了恐懼。


    “小主,你睡著了嗎?”清如的聲音在帳子外響了起來。


    亦瑤心裏閃過了一絲疑惑,然後用手抹了抹眼淚,用懶懶地聲音說道:“是誰啊?這麽晚了有事嗎?”因為剛哭過,所以這聲音真的很像剛睡醒的。


    “小主,外麵來了公公傳話,要您馬上換好衣裳去翠裳宮。”清如的聲音,帶著些倦意。


    翠裳宮?亦瑤的心劇烈地跳了一下,然後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薑婕妤小產了。”清如的聲音裏,終於有了一絲不平靜。


    什麽!亦瑤的手一下子伸了出去,剛剛碰到了帳子,手指就縮了迴來。她的眼睛在黑夜裏無比的明亮,聲音清晰了許多:“是哪位公公來傳話的啊!”


    清如的聲音在黑夜裏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感覺:“小主,是昭媛娘娘身邊的公公。”


    亦瑤的心裏微微一凜,她以為是雙溶差人來的。她掀開了帳子,看著月光下清如不甚清晰的輪廓,說道:“更衣吧。”怎麽會是雙溶呢,她是斷斷不會半夜做這樣的事的。若是被人告發了,不抵傳地多難聽。


    隨意把頭發挽了起來,亦瑤洗了把臉,穿好了衣裳,就這麽急急地去了。


    黑夜裏,什麽都是影影綽綽的。清如手上的燈隨著風一搖一晃。現在依舊是春寒料峭,這風直往人脖子裏鑽。亦瑤縮了縮脖子,把手攏在袖子裏,頂著風往前走著。


    到處都是一片安靜,甚至可以聽到哪裏偶爾滴下來的水聲。這皇宮,白天被就是粉飾的太平。夜晚,當一切都消除殆盡,一路走來看到的宮門都是下了鑰的,這樣的靜,竟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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