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紀恆上前一步,道:“皇太子為儲君,是曆代皇位相傳的公則,但此法用在和平年代尚可,若是國難之時還應德高望重的皇親統領。若是王爺執意推辭,恐失天下之心,社稷也將因此無望。臣今以死請奏。”


    冷亦瑤徐徐道:“紀恆,宮中有何變故,以至於皇太子殿下會有此言?”


    紀恆對一旁劉公公道:“快將亓國王夙奕辰所下聖旨呈給天後和楚靖王殿下看。”


    隨即劉公公趨步上前,鞠身將手中聖旨展開來呈與冷亦瑤,道:“請天後禦覽。”


    冷亦瑤接過聖旨,看過後頓時全然都明白了!


    原來亓國王夙奕辰所下的聖旨措辭非常曖昧,從字裏行間隻是表達了兩國世代交好的美好願望,但是以夙奕辰一向的威名和他在委婉的語氣中所隱隱顯露的咄咄逼人的氣勢,總是使人感到心中不安!


    大約是紀恆跟紀冥嫦商議後一致認為這夙奕辰是來者不善,故此他們就把承擔“民族興亡”的重擔托給了徐承昊。


    將聖旨又給徐承昊看,承昊再三推委而不得,於是隻得托辭此事重大需要三思而後行,眾人這才都各自迴府。


    迴到紫宸殿,明軒問亦瑤:“母後,皇叔當皇帝是好事,眼看我們的計劃就要成功,為何卻又臨陣退縮?”


    亦瑤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明敵暗,況登基事大,在一切沒有摸透的情況下,還是要多加小心!”


    明軒離去,有人來報:“有位自稱漢明王老師的人求見皇後娘娘。”


    東方玨?


    “快請!”


    對於東方玨,冷亦瑤一直懷有一種特殊的親情,看到了他,心中會油然而生一種親切踏實的感覺。


    屏退左右,二人落座。


    “先生是如何進的宮來?”冷亦瑤好奇地問道。


    “這個世上可有難得住東方玨的事嗎?”東方玨微微一笑,低低道:“為何不問我來何事?”


    冷亦瑤笑道:“先生神人,定是得知亦瑤收到亓國王聖旨,今日來為亦瑤指點迷津――依先生之見,楚靖王登基是否時機成熟?”


    東方玨道:“此千載難逢的大好時機,千萬不可失去!”


    有先生一言,亦瑤心中就全踏實了。”


    二人相視一笑。


    冷亦瑤道:“先皇駕崩,朝中政局不穩,雖然亦瑤為今日已經積聚了龐大力量,但是敵對勢力還是紛繁蕪雜,承昊理政會有頗多艱難!亦瑤誠請先生出山,為大氏強盛締造不可磨滅的功勳,不知先生意下如何?”說完偷眼望東方玨,見他神色泰然、麵無表情,一顆火熱的心刹時涼了,囁嚅道:“先生崇尚閑雲野鶴般的世外生活,亦瑤如此強求是無理了……”


    東方玨微微一笑,道:“你怎知我不答應?”


    冷亦瑤猛地抬起了頭,連連問:“那麽說先生是答應幫助亦瑤和承昊了?亦瑤沒有聽錯?嗬嗬,先生是名聞天下的名士,說出的話可不能反悔啊!若是反悔……”


    “怎樣?”東方玨好奇地問。


    “若是反悔,亦瑤就將你言行記入史冊讓後世人評判!”冷亦瑤眨了眨眼睛。


    “黃蜂尾上針,最毒婦人心啊!”東方玨漸漸斂去笑容,正色道:“東方幫承昊,其實是為了另外兩個人!而東方如此,全是因朋友所托。昔日伯牙鼓琴,鍾子期聽之。方鼓琴而誌在太山,鍾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太山。’少選之間,而誌在流水,鍾子期又曰:‘善哉乎鼓琴,湯湯乎若流水’鍾子期死,伯牙破琴絕弦,終身不複鼓琴,以為世無足複為鼓琴者。”


    冷亦瑤知道東方玨所說的鍾子期是誰,刹時埋藏在胸中數年的記憶又複活了,眼淚漸漸湧上了眼眶。


    乾元六年,在東方玨的謀劃下,攝政王徐承昊登基為大氏新皇,天後冷亦瑤排除眾議,下嫁新皇,改年號為“乾?”。


    蘭天澈為皇太子,薛雲岫為準太子妃;漢明王葉明軒因功高德馨被賜姓“徐”,居萬象宮武成殿。


    事隔不久,羿陽王徐承曦謀反一案被*,其子徐容?被召迴,封漢成王。


    一切似乎朝著理想的目標行進,但是危險永遠是潛伏在感到最安全的時候。


    巍峨的萬象宮依舊屹然聳立在藍天碧雲之下,靜默的秋風裏,隻有樹葉晃動的聲音。


    已是深秋了呢。


    乾?十年冷,大氏忽然傳來密報――亓國王夙奕辰退位,因身後並無子嗣,遂讓位於同族皇嗣,他現在到了哪裏,誰也不知道。


    有人說夙奕辰自十年前在大氏拜祭完先皇後舊傷複發,就一直未曾痊愈;也有人說他是為了去履行一個諾言;但是世人都在傳說夙奕辰不是“人”,他要麽是天神,要麽就是魔鬼,所以――沒有意外,在他的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冷亦瑤一個人想心事,忽聽到身後有人歎息了一聲:“夙兮此時不知到了哪裏?”


    迴過身來,冷亦瑤見明軒一雙鳳目瀲灩著兩傾碧波,正默默站在自己身後。


    明軒今年已經十六,身材高大挺拔、氣度雍容華貴。他的麵色非玉脂般的白,但卻如一輪明月泛著胭脂般的潤澤;微揚的劍眉下是一雙爍爍生輝的星眸,並非咄咄逼人,但亮若星辰,常於凜凜寒意中透著些許脈脈溫情,而此時卻由於憂慮而泛起了層層水霧。


    恍惚間冷亦瑤眼前出現了另一個男子的身影……


    “我想他……”明軒眼中有水霧升起:“他臨別時說要遵守約定,十年為期!可如今已經十年了,卻為何總也不見他的身影?可不知他是不是不想明軒了……事到如今,他又辭了帝位,明軒要到哪裏去找尋?”


    不知為何,冷亦瑤鼻息中也有酸氣滾滾湧起,沉默片刻,道:“夙兮臨別時的囑咐你全都做到了!他定是十分喜歡你,又怎會不想你?到現在他還未來赴約自然是有要事耽誤了――有緣自然還能相遇!”


    明軒默默點了點頭。


    有內侍上前道:“啟稟皇後娘娘,太子妃求見。”


    冷亦瑤輕輕拍了拍明軒的肩,笑道:“雲岫必然是來找你的,還不快去?”


    明軒與母後道別,在無人處偷偷擦了眼角的淚花,才朝外走去。


    “下雪了!下雪了!”大殿外傳來陣陣驚唿聲。


    冷亦瑤打開簾幃,隻見紛紛揚揚的雪花從無邊無際的天空不斷灑落,將整個天地都打成了一片混沌。


    六月飛雪!這將是一種多麽壯麗的奇景!


    這六角形的雪花從遙遠的天空無邊無際地飄灑而下,跌落到望帝崖下血一般殷紅的杜鵑叢中,那裏――躺臥著兩名青年男女。


    當那潔白的“花朵”一沾上女子光潔的臉,就倏地一下子不見了,熾骨的炎熱轉瞬間化作了*的冰涼。


    她抿了一下已經幹裂的嘴唇,將充滿愛意的眼睛望了一下懷中這個毫無聲息的男人,喃喃道:“你……終於是我的了。”


    望著他了無聲息俊美的臉上微闔的雙眼,她的心有一種麻麻的甜蜜,禁不住垂下頭來在他臉上了一下:“你……即使如此了無生機,也是讓我愛不夠的嗎?今生不能與你比翼雙飛,願來生與你共結連理!”說到這裏,她又自語道:“可是,我寧願自己死,又怎麽舍得讓你跟我一起離去?”


    她說著,輕輕掰開男子的嘴,將自己的手指咬破,讓鮮血一滴滴淌入他幹裂的了無生機的唇裏。


    看他喝血也是一種享受吧。


    看著看著,她禁不住俯下身去,這一下,似春日的腳步催醒了冰凍的寒山,使得少女蒼白的麵頰也有些微微泛紅了。


    可竟都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形下!


    究竟是可悲,還是可歎?


    越來越多的雪花覆在她曾經如美玉一般動人的削肩上,厚厚的一層,使得她美麗的明眸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冬雷震震冷雨雪,乃敢與君絕!


    這噬骨的寒意使得她禁不住渾身瑟瑟而抖,她複又望了一眼懷中衣衫單薄的男子,迅速將自己身上的衣衫脫下裹在他身上,仰望蒼茫的天空,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少女的歡笑聲……


    “姐姐,你人長得美,又是溫柔賢惠、才華出眾,若是日後你我同時愛上一個男子,裳兒想必要處於下風,姐姐要答應――以後無論如何你要讓著我啊!”


    ……


    “姐姐,”她麵上含了笑意,對空中那個模糊的影像道:“你再也不用和我爭!他……是我的!”


    終於有人來了。


    她已死,由於失去全身血液,蒼白的麵頰上沒有一絲紅暈,就如同一支萎敗的雪蓮,嬌不勝羞,仿若猶有唿吸。她抱他那麽緊,以至於掰斷了手指才將她與他分離。


    夜已醉,一切都沉睡在夢境中。


    此時的萬象殿寢宮也籠罩在一片朱砂燈籠的橘紅光暈中。


    “承曦……承曦……”睡夢中冷亦瑤喃喃唿喚道。


    徐承昊將冷亦瑤喚醒,見她目光呆滯、淚流滿麵,心中一痛,一把將她擁在懷裏,柔聲道:“你又做噩夢了?”


    “我夢到了把匕首刺進夙奕辰胸口,承曦卻慢慢地倒下……”冷亦瑤道。


    徐承昊輕輕撫拍著冷亦瑤的背,道:“承曦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經不在了!承昊說過將會以加倍的愛來替他照顧你,承曦若是知道你現在過得很好,在天上也該含笑瞑目了……”


    “承昊……”冷亦瑤將頭伏在承昊胸口上,含淚笑了,眼角卻滾下一串滾燙的淚來。


    徐承昊道:“今日白天發生了一件奇事,望帝崖下有一女子懷抱一男子被白天那場大雪活活凍死,更為奇怪的是,事後人們發現,原來那女子將血管咬破,試圖用自己的血救活那名男子……”


    “那名女子可真是太令人感動了!可不知那名男子如何?”冷亦瑤道。


    “最終下落不明。”徐承昊又道:“雪災突發,明日朕要親自到民間查看災情。”


    “我同你一起去。”


    燈燭熄滅了,漸漸的,呢噥聲也慢慢消失。


    窗外,有薄薄的晨曦徐徐染遍了整個天幕,新的一天開始了。


    亦瑤穿了鳳冠霞帔,頭上蓋了蓋頭,靜靜坐在那裏等候,隻覺得等候的這一刻多麽漫長,而一顆已經不太年輕的心卻如少女般七上八下跳得厲害。


    她滿懷著興奮和期待,但同時又心懷憂慮和恐懼。


    憂慮什麽,恐懼什麽?她說不清。


    “皇上來了――”紫嫣歡叫道奔了進來。


    隨著這一聲叫,有熟悉的腳步聲急急而來。


    原來這個一向看似淡然若定的徐承曦心中也會和自己一般因迫不及待而心懷焦慮!


    那穿了明黃靴的腳在離自己幾步遠的地方停住了,片刻,複又向前,修長的手指牽起她纖纖玉指,輕輕說了句:“皇後,朕來迎娶你。”


    亦瑤麵上飛起了一朵紅雲,施然起身,隨他一同向外走去,朱砂紅的鸞鳳喜服在燦爛的陽光下綻放出炫目的光輝。


    有陽光灑落在自己描了金線的大紅喜服上,有股暖洋洋的愜意,而牽了自己手的那個青年漆黑的長發簌簌地打在自己手背上。


    淡淡的熟悉的幽香縷縷撫過鼻息。


    亦瑤心中暗暗好奇,禁不住悄悄將蓋頭撩了一條縫看去。


    如一輪明日照耀了整個華庭,冷亦瑤的眼睛被炫目的光芒刹時照耀得睜不開了!


    站在自己麵前的還是那個高大挺拔的青年,所不同的是一襲白衣換成了大紅喜服。而承曦一向清冷的麵容因為內心的喜悅而籠上了一層霞光,而那如紫林修竹疏影橫斜般玉立的身姿此時在綠樹的掩映下,翩若驚龍,流若迴風,悠悠然如徐徐綻放的優雅大紅牡丹……


    一一循禮而行,但冷亦瑤眼角始終追隨承曦俊逸的身影,耳中盡是他清朗的好聽的聲音。


    禮畢承曦迴寢宮洞房,輕輕的腳步聲在殿前稍稍停歇。


    朱砂紅的燭焰投在亦瑤大紅的喜服和紅蓋頭上,綻放出朵朵桃花,而那披了鳳冠霞帔的美人如一株雍容典雅的紅牡丹帶來了滿室的芳華。


    承曦一眼不眨望著自己日思夜想的戀人,仿佛是在做著一場永遠也醒不過來的夢,隻是靜靜注視著她,卻不敢真的走上前去揭開她的紅蓋頭。


    “承曦……”


    她羞怯的一聲喚似天籟之聲將徐承曦驚醒。


    翩翩移動腳步而至近旁,忽見佳人衣袖一展就將他修長的手指牽住,再緩緩上移,稍作停歇,手指微微一翹,那朵大紅的雲霞翩然而落,一張嬌蓮似的美顏就近在眼前。


    承曦眼前一亮,麵上漾起一縷淡若漣漪的微笑,“嗤嗤”笑道:“小妖精……”


    亦瑤衝他笑道:“亦瑤是妖精,可是專門來迷惑承曦的!你今日才知道?”說著將身子往前一撲,就滾在了他的懷裏,在承曦眉心輕輕彈了一下,笑道:“忙碌了一整天,看你都沒吃什麽東西,餓不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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