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眉鳳目、雍容典雅,抬眉間卻似乎有心事重重。


    “陛下……”


    冷亦瑤這一聲喚,驚得夙奕辰渾身一跳。


    他緩緩抬眼,對冷亦瑤道:“朕已決定,即刻就放你們歸去。”


    冷亦瑤大出意料,她呆呆望著這個似曾相識的男子,在淡淡的牡丹香中,她的眼前漸漸出現了一種幻覺。


    “明軒不能離開萬象宮!他要待在京城受最好的教育!他也要待在母親身邊感受親人的溫暖――母愛,是孩子這一生中無可替代的財富,也是一個人得以順利成長的關鍵所在!”夙奕辰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冷亦瑤疑惑道:“可是……國法難容。”


    “國法?”夙奕辰嗤然冷笑:“國法從來都是為統治者服務!明軒在這次大動蕩中智救皇後於危難之中,皇後可認他為義子,並借此為明軒加官進爵。”


    冷亦瑤心中一動,笑了:“你就準備這麽一直背負侵犯鄰國的罵名啊?”


    “夙奕辰在世人眼中本就是個嗜血冷酷之人,再多這條罪狀又如何?倒是被皇後所刺這件事要是傳揚出去,要使朕威名掃地。”


    冷亦瑤笑了:“好,這件事本宮就替你攬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夙奕辰麵上掠過了一縷淡若漣漪的微笑,迴眸間,一雙鳳目瀲灩出兩傾碧波。


    這微笑,是何等熟悉,以至於冷亦瑤喃喃喚道:“承曦……”


    夙奕辰微微笑道:“皇後認錯人了。”


    冷亦瑤頓時驚得麵紅耳赤,看夙奕辰,他卻並未說什麽,起身離席,款款而下,對她道:“朕送你們離開吧!”


    分別的時候正是黃昏,太陽已隱去半邊臉,天地一片混沌。


    田野間,明軒對夙奕辰垂淚道:“夙兮,以後真的不能再見麵了嗎?”


    夙奕辰幫他拭去眼角的淚花,柔聲道:“哭了?可是又忘了你父親對你的期望嗎?你母後雖堅強,但一介女輩行事多有不便,父王又不在身邊,從今後你就是母後身邊的一個男子漢,要記得在學業上不可讓她勞心,還要多為她分憂解難……”


    “明軒都記下了!”明軒拉著夙奕辰的手久久不肯鬆開:“夙兮,明軒會想你的……”


    夙奕辰輕輕拍了拍明軒的脊背,道:“人――總要長大!失去父親,明軒會像岩間的那棵小鬆樹般更加堅韌!而夙兮……也會每年在你生日那天送上賀禮。”


    旁邊的徐承昊低低問冷亦瑤:“葉將軍呢?”


    “他定是在邊境等著捉朕呢!不過,朕自會有辦法逃脫的。”夙奕辰笑道。


    冷亦瑤對夙奕辰道:“要不……我去送你過邊境?”


    半晌無言,夙奕辰一雙星眸深邃著兩傾碧波,微微笑道:“不必了!你是大氏皇後,而我是亓國國王,恰在兩軍交戰之際,此事若傳出去,怕是皇後再也難迴到萬象宮!除非你……跟朕走。”


    夙奕辰眼中閃爍著灼灼的火花,冷亦瑤一顆心頓時亂了。


    “亦瑤,陛下是一代雄主,這區區小事自然難不倒他,此時萬象宮危急,還需我們盡快趕迴去治理。”徐承昊插言道。


    亦瑤對夙奕辰道:“陛下不用遠送,我們……走了……”


    夙奕辰嘴角牽動了一下,笑了,朝她揮揮手,道:“保重!”


    明軒忽然扯住夙奕辰衣袖,在他耳畔低低道:“夙兮,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可為何整天總繃著臉,像是誰欠了你二兩銀子似的!”


    夙奕辰頓時怔住了。


    明軒對他笑道:“夙兮,我會想你的!你要想我的時候就對著鏡子多笑笑,就會聽到我誇讚你的聲音了。”


    “好!”夙奕辰俊美的麵容綻放出一朵明媚的微笑:“你我要遵守約定,十年為期,我一定會去看你的!”


    說罷,翻身上馬,再也不曾迴頭,轉眼間,一片滾滾雲霧中,他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驀然間,冷亦瑤想起一件事――夙奕辰說要有一個秘密要告訴自己,並說一切答案即將揭曉,他難道是忘了嗎?


    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夾雜著莫名的心痛緩緩湧上心頭,冷亦瑤望著夙奕辰漸漸遠去的身影呆呆地站在那裏。


    恍惚間,有一隻溫暖的手臂掬住了自己的腰,亦瑤迴眸看時,見是徐承昊。


    “亦瑤,我們走吧!”他一雙溫暖的鳳目瀲灩出朵朵桃花。


    夕陽,染紅了整個天地,田野裏行走的這三人慢慢融入了血樣的雲霞裏,漸漸的,化成了一個小黑點……


    乾?十年冷,大氏忽然傳來密報――亓國王夙奕辰退位,因身後並無子嗣,遂讓位於皇叔夙寰,他現在到了哪裏,誰也不知道。


    有人說夙奕辰自十年前在大氏拜祭完先皇後舊傷複發,就一直未曾痊愈;也有人說他是為了去履行一個諾言;但是世人都在傳說夙奕辰不是“人”,他要麽是天神,要麽就是魔鬼,所以――沒有意外,在他的身上一切皆有可能!


    冷亦瑤一個人想心事,忽聽到身後有人歎息了一聲:“夙兮此時不知到了哪裏?”


    迴過身來,冷亦瑤見明軒一雙鳳目瀲灩著兩傾碧波,正默默站在自己身後。


    明軒今年已經十六,身材高大挺拔、氣度雍容華貴。他的麵色非玉脂般的白,但卻如一輪明月泛著胭脂般的潤澤;微揚的劍眉下是一雙爍爍生輝的星眸,並非咄咄逼人,但亮若星辰,常於凜凜寒意中透著些許脈脈溫情,而此時卻由於憂慮而泛起了層層水霧。


    恍惚間冷亦瑤眼前出現了另一個男子的身影……


    “我想他……”明軒眼中有水霧升起:“他臨別時說要遵守約定,十年為期!可如今已經十年了,卻為何總也不見他的身影?可不知他是不是不想明軒了……事到如今,他又辭了帝位,明軒要到哪裏去找尋?”


    不知為何,冷亦瑤鼻息中也有酸氣滾滾湧起,沉默片刻,道:“夙兮臨別時的囑咐你全都做到了!他定是十分喜歡你,又怎會不想你?到現在他還未來赴約自然是有要事耽誤了――有緣自然還能相遇!”


    明軒默默點了點頭。


    有內侍上前道:“啟稟皇後娘娘,太子妃求見。”


    冷亦瑤輕輕拍了拍明軒的肩,笑道:“雲岫必然是來找你的,還不快去?”


    明軒與母後道別,在無人處偷偷擦了眼角的淚花,才朝外走去。


    “下雪了!下雪了!”大殿外傳來陣陣驚唿聲。


    冷亦瑤打開簾幃,隻見紛紛揚揚的雪花從無邊無際的天空不斷灑落,將整個天地都打成了一片混沌。


    六月飛雪!這將是一種多麽壯麗的奇景!


    這六角形的雪花從遙遠的天空無邊無際地飄灑而下,跌落到望帝崖下血一般殷紅的杜鵑叢中,那裏――躺臥著兩名青年男女。


    當那潔白的“花朵”一沾上女子光潔的臉,就倏地一下子不見了,熾骨的炎熱轉瞬間化作了銷魂的冰涼。


    她抿了一下已經幹裂的嘴唇,將充滿愛意的眼睛望了一下懷中這個毫無聲息的男人,喃喃道:“你……終於是我的了。”


    望著他了無聲息俊美的臉上微闔的雙眼,她的心有一種麻麻的甜蜜,禁不住垂下頭來在他臉上:“你……即使如此了無生機,也是讓我愛不夠的嗎?今生不能與你比翼雙飛,願來生與你共結連理!”說到這裏,她又自語道:“可是,我寧願自己死,又怎麽舍得讓你跟我一起離去?”


    她說著,輕輕掰開男子的嘴,將自己的手指咬破,讓鮮血一滴滴淌入他幹裂的了無生機的唇裏。


    看他喝血也是一種享受吧。


    看著看著,她禁不住俯下身去,這一下,似春日的腳步催醒了冰凍的寒山,使得少女蒼白的麵頰也有些微微泛紅了。


    可竟都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形下!


    究竟是可悲,還是可歎?


    越來越多的雪花覆在她曾經如美玉一般動人的削肩上,厚厚的一層,使得她美麗的明眸也蒙上了一層水霧。


    冬雷震震冷雨雪,才敢與君絕!


    這噬骨的寒意使得她禁不住渾身瑟瑟而抖,她複又望了一眼懷中衣衫單薄的男子,迅速將自己身上的衣衫脫下裹在他身上,仰望蒼茫的天空,耳畔忽然傳來一陣少女的歡笑聲……


    “姐姐,你人長得美,又是溫柔賢惠、才華出眾,若是日後你我姐妹同時愛上一個男子,裳兒想必要處於下風,姐姐要答應――以後你無論如何要讓著我啊!”


    ……


    “姐姐,”她麵上含了笑意,對空中那個模糊的影像道:“你再也不用和我爭!他……是我的!”


    天亮,終於有人來了。


    她已死,由於失去全身血液,蒼白的麵頰上沒有一絲紅暈,就如同一支萎敗的雪蓮,嬌不勝羞,仿若猶有唿吸。以至於掰斷了手指才將她與他分離。


    夜已醉,一切都沉睡在夢境中。


    此時的萬象殿寢宮也籠罩在一片朱砂燈籠的橘紅光暈中。


    “承曦……承曦……”睡夢中冷亦瑤喃喃唿喚道。


    徐承昊將冷亦瑤喚醒,見她目光呆滯、淚流滿麵,心中一痛,柔聲道:“你又做噩夢了?”


    “我夢到了把匕首刺進夙奕辰胸口,承曦卻慢慢地倒下……”冷亦瑤道。


    徐承昊輕輕撫拍著冷亦瑤的背,道:“承曦早在十六年前就已經不在了!承昊說過將會以加倍的愛來替他照顧你,承曦若是知道你現在過得很好,在天上也該含笑瞑目了……”


    “承昊……”冷亦瑤含淚笑了,眼角卻滾下一串滾燙的淚來。


    徐承昊道:“今日白天發生了一件奇事,望帝崖下有一女子懷抱一男子被白天那場大雪活活凍死,更為奇怪的是,事後人們發現,原來那女子將血管咬破,試圖用自己的血救活那名男子……”


    “那名女子可真是太令人感動了!可不知那名男子如何?”冷亦瑤道。


    “最終下落不明。”徐承昊又道:“雪災突發,明日朕要親自到民間查看災情。”


    “我同你一起去。”


    燈燭熄滅了,漸漸的,呢噥聲也慢慢消失。


    窗外,有薄薄的晨曦徐徐染遍了整個天幕,新的一天開始了。


    馬奔出數米,夙奕辰迴頭看看冷亦瑤一行已經離去,就一勒馬韁停了下來。


    大將軍戴雲天上來道:“啟奏陛下,那個人已經在前麵不遠的屋舍內等候。”


    夙奕辰微微一笑,打馬朝他所指之處奔去。


    有一片紅磚綠瓦在翠竹林中忽隱忽現。


    夙奕辰翻身下馬,細細整理了衣妝,才信步來至門前,輕輕敲了幾下,朗聲道:“大氏故友求見東方先生。”


    “何人?”屋內傳來一青年的問話。


    夙奕辰沉吟片刻,低低道:“徐承曦。”


    “進來。”


    徐承曦推門而入,但見一束朦朧的橘色晨光下,坐著一位身著水藍衣衫的青年男子。


    黑發垂肩,麵如冠玉,翩翩然貌若謫仙。


    徐承曦上前一步,拱手道:“東方先生,多日不見,別來無恙?”


    東方玨微微笑道:“在東方玨麵前,徐承曦還要再講客套話嗎?”


    徐承曦心中隔閡全被一掃而空,哈哈一笑,闊步上來和他坐在一起,看案上有酒,就自斟自飲起來。


    東方玨笑道:“我就知道徐承曦不是可以輕易被擊得垮的!隻是有一事不明――五年前救你的究竟是何人?”


    “蘭子騫。”


    東方玨微微點了點頭。


    “為何不問蘭子騫救我的原因和我為何又易名夙奕辰?”徐承曦好奇地看著東方玨。


    “我一向對別人隱私不感興趣。”東方玨道。


    “那就請先生猜一猜承曦請你來是為何事?”


    “東方心中自然明白。”東方玨道:“那件事請你放心!明軒是我的學生,皇後是我友的戀人,就是你不說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徐承曦麵上露出自信的微笑,仿若自語道:“紀恆、南宮博,你們就等著朕的聖旨送達吧!”


    **


    冷亦瑤一行來至大氏京兆的時候已經臨近傍晚,遠遠地看到一條火龍將整個天都映紅了!


    莫非是亓國反叛勢力已經威脅到大氏京兆?


    冷亦瑤正驚?間,發現那條火龍原來是大氏皇宮前來迎駕的隊伍,一時裏又疑惑起來。


    “天後、楚靖王殿下、漢明王殿下千歲千千歲!”眾人一起高唿起來。


    “眾卿家平身。”


    冷亦瑤抬眼平視,見太子蘭天澈從人群中走了上來:“兒臣恭迎母後、皇兄還朝。”


    “平身吧。”


    冷亦瑤正要和蘭天澈一同迴宮,忽見蘭天澈神色異樣,又道:“兒臣今日有一事求母後和楚靖王皇兄做主。”


    “何事?”冷亦瑤疑惑地問。


    “兒臣請求皇兄楚靖王登臨大寶,以重振大氏雄威。”


    啊?


    徐承昊心中一怔,朝冷亦瑤偷眼望去,但見皇後麵上露出一絲狡黠冷酷之光來,心中刹時明朗,對蘭天澈道:“先皇病故,理應皇太子即位,況本王才疏學淺,恐不能擔此重任!還請皇太子殿下順應天下,早登大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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