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這般處心積慮,現在更連死去的娘親也不放過,難道她就真的這麽恨自己麽?


    “朽兒?你今兒這是怎麽了?怎麽老說些奇怪的話?”


    青鸞見青朽的麵色很是難看,心知她察覺了一切,但她仍不動聲色,誓要將這出戲演到底:


    “是不是因這裏的汙穢之氣,讓你覺得不舒服?要不,你就不要繼續待在這兒了,讓下人扶你去清淨些的地方好好休息一陣?”


    “不,不用,我沒事。”


    青朽搖搖頭,勉強忍住不斷湧上喉嚨的惡心感,強自站定。


    “你真的沒事?”


    青鸞冷冷地看著她,正欲繼續演戲,前邊道場又傳來了嘈雜的聲響,隻聽神婆高聲問道:


    “妖孽,你自稱自己生前名喚馮玉,又有何憑據?本仙姑憑甚信你?”


    “迴仙姑,關於老身生前之事,老身具體也記不得多少,隻是記得――”


    假麵人搖晃了一下,進而轉坐為跪,必恭必敬地答道:


    “隻記得老身生前身份尊貴,似乎是曾是相爺之妻。”


    “什麽?相爺之妻?”


    人群“轟”地一聲亂作一團,下人們也顧不得青鸞還在場,紛紛開始在下邊議論起來:


    “啊?你聽到沒?它說它曾為相爺之妻?莫非這冤魂就是夫人的……”


    “什麽冤魂,別瞎說!”


    “可如果真是夫人的魂魄,那麽半夜從二小姐裏傳出的哭聲,其實就是夫人的哭聲?”


    “你少自己嚇自己了,你沒聽剛才那妖怪說它是含冤而死的嗎?夫人明明是病死的,又怎麽可能是夫人的魂魄!”


    “可……”


    “住口!”


    下人們越說越興奮,越說越大聲。突然聽得有人大喝了一聲,不由得全看向了廊台。


    “住口!你們全都給我住口!住口!”


    下人們隻見青朽麵色通紅,對著他們怒目而視,不禁有些發怔。一些嘴碎的下人見著了,不甚以為意,又接著互相耳語了幾句。


    “我讓你們住口,你們還在繼續,難道你們當我是死人嗎?”


    聽見周遭還有竊竊私語之聲,青朽的怒氣更盛:


    “雖然我青朽在青府微不足道,但好歹也還是你們的主子,現下你們連主子的話也不聽了,沒了分寸,難道你們是想反了天去!”


    青朽一嗓子吼完,四周終於安靜了下來。雖然青朽身為青家二小姐,但因她的脾性向來溫順,下人們從未見過她大聲說過哪個下人,所以對她也不甚尊重。


    這會兒見她突然發起這麽大的火,不禁被嚇了好大一跳,當下全都噤了聲,不敢多言。就連早有準備的青鸞,也吃驚地看著她,說不出一句話來。


    視線冷冷地掃過人群,剛才下人的那些話,她聽在耳中,心裏就像被針紮了一般難受。平日裏,這些下人在背地裏說她些閑話,她即使聽到了,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可現在那些下人竟然得寸進尺,當著她的麵討論起自己的娘親來,,她可絕不答應!


    她的娘親,即使隻能出現在自己的夢裏,即使永遠不在了,她也一定會好好保護她!


    於是青朽一抿唇,高高挑起眉,冷聲訓道:


    “你們這些人,平日裏背著我嚼舌根,說了我多少閑話我可以不管,可是你們要說我娘是妖怪,那可絕對不行!”


    “朽兒,你這是做啥?”


    青鸞見所有人都愣了,怕戲演不下去,忙站出來圓場:


    “他們不過說說而已,就讓他們說了去,你又何必動得如此大的肝火!”


    “隨便說說?阿姐,你何時變得如此大度了?”


    氣惱青鸞將自己最寶貴的東西拿出任由他人踐踏,青朽也豁出去了,不管阿姐如今是何身份,。可她看著青鸞,看著看著卻突然笑了。


    可笑,之前僅僅因為宮女拿錯了東西而差點要了人命的阿姐,現在卻能心如止水地聽著別人對娘親的詆毀,還反過來勸她想開些,這事兒真是太可笑了。


    “朽兒!”


    青鸞麵容一肅,聲音中警告意味甚濃。但也許隻有她自己知道,當青朽突然笑起時,她的心裏竟然升起一絲害怕,甚至還有些不安。


    看來青朽這丫頭,遠比外表看起來更難纏,果然不能簡單的對待呢。


    “阿姐,你是怎麽了?”


    而青朽並未被青鸞聲色俱曆的唿喝所嚇到,她微微一笑,用她問自己的話,反問道:


    “阿姐,難道我說錯了嗎?你不是一向最尊敬娘親的嗎?那個人假扮娘親,你不覺得對娘親是一種侮辱嗎?”


    青鸞皺著眉,默默打量著青朽,不作一語。


    見青鸞不說話,青朽還是笑了笑,轉而去看假麵人,並慢慢向假麵人走去。周遭圍觀的人群見她走下廊台,也紛紛退避一旁,雖然他們都不敢作聲,可麵上全是疑惑的神情。


    畢竟一向溫順的二小姐突然發作,而一向精明強勢的大小姐,卻被她的氣勢壓得死死的,這樣場景可是下人們從沒見過的。現在二小姐又噙著冷笑向著場中央走,他們也不曉得她下一步要幹啥,自然心中全是驚疑。就連周圍的神婆,也呆立當場,眼見著青朽走近,卻無法阻攔。


    然而青朽可不管這些,她雙目緊緊盯著假麵人,突然問道:


    “你,到底是誰?”


    “我……”


    麵對青朽的質疑,假麵人也不比旁人鎮定,他先是不慎冒出了原聲,後突然醒悟,又作出了之前的女聲,顫巍巍的應道:


    “老身名喚馮玉……”


    “馮玉?住口!”


    青朽收起笑,見假麵人唯一露出的眼睛正驚慌地躲避她的凝視,她突然厲聲喝道:


    “住口!你這妖人,我娘的名諱,豈是你們這等人,可隨意掛在嘴邊的?”


    “這……二小姐……”


    領頭的神婆先迴過神來,見假麵人被青朽怒喝,趕忙硬著頭皮上前勸道:


    “二小姐,你也見著了,小的們正在做法事,二小姐您可否……”


    “法事?”


    青朽調轉過頭來,看著神婆,怒氣騰騰:


    “你們倒自己看看自己,這人不人鬼不鬼,汙七八糟的,能叫作什麽法事!依我看,你們做法事是假,騙錢才是真的吧?”


    “二小姐!”


    似乎是受不了這樣的說法,神婆也怒了,她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抖了抖,陰沉地說道:


    “您罵小的沒關係,但您不可說小的是來騙錢的。小的可是娘娘請來驅鬼除厄的,二小姐您無端擾亂,可是褻瀆神明,會遭天譴的!”


    天譴?哈哈哈,神明?誰是神明?”青朽像是聽到了最可笑的笑話,仰頭大笑三聲,然後指著假麵人,咄咄問道,“老婆婆,你說的是這個人嗎?你說的神明,可是他?”


    說著,她不等那神婆的反應,直接搶身上前,將假麵人的麵具一舉揭下。


    “啊!”


    在場眾人皆被青朽大膽的舉動嚇壞了,要知道,自古以來,在做法事的過程中,擅自揭開請神者的假麵,可是最大的褻神之舉,若因此激怒了神靈,是會遭到神靈的嚴懲的。


    於是當青朽揭開麵具時,人群中有膽小的人甚至捂起眼,不敢多看,生怕遭到報應。而沒閉眼的人視線也全落在青朽身上,對她的做法感到不可思議。


    “你就是神明?”


    而青朽卻絲毫沒感覺到害怕,倒是麵具下那張長滿麻子的醜陋的臉讓她愣了愣,繼而冷笑道:


    “啊,原來神明竟是這樣子,難怪要用這麵具遮起來了。”


    說著,她將手中的麵具往地上一丟,仰起頭,倨傲地問道:


    “看你的樣子,應該不會是我的娘親了。你還是說實話吧,你到底是誰?又為何要裝成我娘親,在這裏裝神弄鬼?”


    “你……”


    被人當場摘下了麵具,又被青朽逼迫著,假麵人頓時手足無措,雙眼更是四處遊移,不敢與青朽對視。


    青朽還是冷冷的笑著,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想看看他還能耍出什麽把戲。可她突然注意到,那假麵人的視線雖然在不斷遊移,但當他的眼神飄到自己身後時,卻有一個極為短暫的停頓,隨後他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異常,似乎是看到了什麽。


    因為好奇,青朽下意識地也跟著他扭頭往後看,恰好對上了青鸞微笑的臉,驀然一驚。


    “阿姐?”


    青朽看著青鸞的笑,心中登時有了絲不祥的預感。可還沒等她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就覺得項上一緊,眼前一花,隨後整個人向後倒去。


    “啊!二小姐!”


    隻在瞬間,就見青朽被假麵人勒著脖子拖倒在地,在場眾人都被眼前的變化驚呆了。


    而此時假麵人已轉至青朽身前,雙手死命掐著她的脖子,表情猙獰可怕。而青朽倒在地上,抓著假麵人的手正奮力掙紮。見此情景,有人欲上前施救,但見那幾個神婆立刻上前阻擋。


    “別動!都別動!”


    隻聽得為首的神婆威嚴的怒喝道:


    “二小姐惘顧神靈,激怒了冤魂,那冤魂正發狂,豈是你們這等普通人能靠近的?退下,都退下!”


    “可是……”


    眾人被神婆的話嚇到,但見青朽極力掙紮的模樣,又怕二小姐真個出事。


    “退下!難道你們都不要命了麽?”


    神婆雙眉倒豎,嚇得下人們退了下去,隻得擔心地看著青朽,愛莫能助。


    而那神婆見人退下,就對手下使了個眼色,幾人又拿起了鑼鼓,將假麵人與青朽團團圍起,像之前那樣又做起法來。


    而被假麵人掐著脖子躺在地下的青朽,此時已聽不見周遭的任何聲響,甚至連現在是誰掐著她的脖子,她也分辨不出來。她的喉嚨被掐得死死的,唿吸不了,雖然睜著眼,卻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她什麽事都無法思考,唯有本能的掙紮。


    也不知那雙手掐了多久,就當她以為自己就要不行時,又覺得勒在脖子上的手鬆了鬆,她趁機狠狠地吸了口空氣,再睜眼,這才發現掐她的人,正是那假麵人。


    “你……呃!”


    青朽剛一開口,便覺假麵人箍著自己咽喉的手又緊了不少,她大驚,瞪圓了眼拚命地想說話,卻終因喉嚨被製而無法開口。


    “二小姐!”


    圍觀的下人們見假麵人像瘋了一樣死命掐著青朽的喉嚨,皆大驚失色,而那所謂仙姑的法術似乎對那鬼魂也失了效,擔心若就這樣任由他鬧下去,恐怕真要鬧出人命來,所以他們再也顧不得什麽禁忌,趕緊擁上前去,想要先把青朽救下再說。


    神婆見眾人一擁而上,有些慌神,顧不得演戲,紛紛丟了鑼鼓上前阻擋。一時間,場麵亂作了一團。


    “住手!你們統統給我住手!”


    而就在這時,假麵人一聲喊,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眾人聞言,頓時都停下了所有動作,看向假麵人。隻見假麵人已將青朽拖曳而起,一隻手緊緊掐在她的脖子上,麵目猙獰至極:


    “住手,你們若再靠近一步,老身就掐死這個孽種!”


    “啊,二小姐!”


    眾人見被假麵人所製的青朽一副難受的模樣,全都焦急萬分,可又怕假麵人真個傷害了青朽,他們也隻得站在原地,不能接近。情急之下,眾人不約而同地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從剛才開始,就一直靜默不言的青鸞。


    局麵眼見得要變得無法控製,連原本站在廊台周圍,像木頭樁子似的宮女看著也不由得感到不安起來,全都將眼神小心翼翼地往青鸞身上瞟。


    而身為青朽至親的青鸞,見了這樣混亂的場景,卻是出奇鎮定。從青朽被人拖倒在地開始,她就一直在冷眼旁觀。即使見著青朽被掐得紅了臉,青鸞也隻是冷冷地看著,似乎沒半點想要製止的意思。


    被假麵人折騰了大半天的青朽,此時也痛苦地睜開了眼,視線也直直看向青鸞。


    青朽雖然被假麵人掐著喉嚨說不了話,但還能艱難的唿吸。她勉強自己睜開眼,隻為能好好看一眼青鸞,現在她隻想知道,自己的阿姐此時臉上究竟是何表情。


    可是當她一眼見著阿姐冰冷漠然的表情時,她的心卻徹底的冷了。而從阿姐那如同陌生人一般的表情中,青朽終於可以確定一些事了。


    她一直以為,這些地位低微的神婆神棍,鬧出這些事來,頂多是受了阿姐什麽好處,故意在眾人麵前演戲騙錢而已。可當她看清掐著自己脖子的假麵人扭曲可怕的表情時,才知道這一切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麽簡單。


    今天這荒誕的鬧劇,確實是衝她而來的。


    而阿姐的目的,如今也很明確了。今天這些鬧劇,就是阿姐為了殺她而設的!


    “阿姐……”


    青朽扳著假麵人的手,看著青鸞,極艱難地吐出了這兩個字。雖然心裏明白自己有可能會死,可是青朽還是想不通,她到底與阿姐有什麽深仇大恨,以至於阿姐要如此處心積慮地要除去自己?


    “住口!”


    可她剛一出聲,假麵人的手便霍然收緊,並瞪著血紅的雙眼,用尖銳的女聲厲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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