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掌櫃,你杵在這裏做甚?快去拿錢罷。”


    “是、是,少爺,我這就叫夥計準備。”


    馮掌櫃幹笑著應允,心裏盤算著怎麽才能更快地將這裏的事告訴給老爺。


    於恨卻是笑得開心,還仔細地吩咐道:


    “對了,馮掌櫃,那些銀子中的一千兩,煩你用黑漆木箱裝嚴實了,這可是本公子用來提親的。”


    “是,老仆知道了。”


    馮掌櫃耷拉著臉,這時的他想死的心都有了。提親?真是活見鬼了。這古往今來,婚姻大事從來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馮樟活了這麽大的年紀,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上門提親的人。


    少爺該不會是因為被關在家裏關得太久,腦子壞了吧?而自己現在還得幫他做這等荒唐事,若讓老爺知道了,還能有他什麽好果子吃?可少爺畢竟還是少爺,他若不幫,恐怕更難脫身。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做好被老爺責罵的準備,老實將錢交給於恨就是。


    “那就有勞馮掌櫃了。”


    要求得到了滿足,於恨自然是笑開懷,對馮掌櫃也是禮數有加。


    自從廟會那日鬧出那等事兒來後,他就被父親關在家裏反省,直到昨天才放他出來。而他一被放出,就聽說了青朽被趕出家門的事。


    初初聽到這消息時,他被驚得跳了起來,待細細打聽了被趕出家門的緣由後,一顆心被狠狠地揪了起來。這些年來,那丫頭究竟受了多少委屈,雖然從未和他說過,但他心裏比誰都明白。現在又被親生父親趕出了家門,她的心裏有多難受,他不用想也能感受得到。而後他又聽聞她現在已寄住在麗娘家中,才終於稍稍放下了心。


    不過雖然知道青朽暫時有了落腳點,但他總覺得寄居在麗娘那也不是個辦法,如果能由他親自照顧她,那是最好不過了。


    但青朽的性格,他也是知道的,而且廟會的事,他到現在也沒辦法向她解釋清楚,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先去向相爺提親,得到相爺首肯後,再慢慢說服青朽,將她娶進門才最為穩妥。


    可說到提親,以他現在的景況,以及青朽的情況,他的老爹斷然不會為他上門提親的。唯今之計,隻能自己救自己了。


    於恨越是想,越是熱血沸騰,恨不得立刻飛到青府,盡早把親事定下才能安心。


    “我說於少爺,你真打算自己上門提親?”


    見他這裏一人想得正得意,一直冷眼旁觀的徐梓陽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於恨乜斜地看了他一眼,不悅地問:


    “是又怎麽樣?你又想潑什麽冷水?我可告訴你,本少爺既然做了決定,不管你說什麽,我也會堅持到底的!”


    “於少爺,誰說要管你的事了?你愛怎麽做就怎麽做,關我什麽事!”


    徐梓陽不屑地嗤笑道:


    “隻是我在想,雖然你特意繞開父母,自己去提親,又或者相爺真能撇開你做的那些荒唐事,並同意了你們的婚事,但在青二小姐那,你又該如何交代?”


    “這――”


    於恨被男孩一語擊中軟肋,頓時說不出話來。


    “啊,對了,那日廟會裏糾纏著公子不放的女子,叫什麽名兒來著?”


    見他說不出話,徐梓陽語帶嘲諷地繼續打擊道。


    “你!”


    見這小子哪壺不開偏提哪壺,於恨眼一瞪,一口悶氣“蹬蹬”竄到胸前,堵得他吐不出又咽不下去。


    徐梓陽摸著下巴,做出思索狀,然後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撫掌大喊出聲:


    “啊,我想起了,那女人叫胭紅,對吧?”


    說著,他又將臉湊到於恨的眼前,抬著頭,狡黠地笑道:


    “不知那個女人,於公子你打算如何處置?”


    “你小子,是不是非要我動手揍你,你才會閉嘴?”


    於恨被氣得臉紅脖子粗,隻見他雙目圓瞪,表情猙獰得,似乎是隻要男孩再說一句,他就會把他掐死。


    “怎麽,我隻是說了幾句實話,你就受不了了?”男孩不怕死的繼續挑釁道,“你要想揍就盡管揍吧,我隻是覺得即使你去提親成功了,但依那青二小姐的性格,你既已做出了對不起她的事,她怎麽說也不會輕易原諒你,不是嗎?”


    “你――”


    於恨氣紅了眼,將手攥得死緊,但無論如何也無法將拳頭揮出去。其實男孩的確沒有說錯,即便是相爺答應了,但廟會時發生的荒唐事,青朽也是親眼見著的。


    雖然,雖然那件事兒其實並不像其他人想象中的那樣荒唐。雖然,他一直想將這事擱到最後再來解決。但不可否認,這個問題始終橫亙在他與青朽之間,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的。如果得不到妥善的解決,青朽是不可能接受他的。


    想到這,於恨突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心情一下子跌到穀底。他既然連說服青朽的信心也沒有,他即便說服了全世界,又有什麽用?


    “呦,你那是什麽表情?自己做錯了事,還這麽兇,看你那眼神,敢情我再多說一句,你就要把我給生吞了?”


    男孩歪著腦袋,繼續譏諷道。


    “什麽,你說誰做錯事了?我什麽時候做錯事了?”於恨一聽男孩說的話,無名火“蹭蹭蹭”地往頭上竄,“我與那個叫胭紅的女人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小子不知道別給我到處亂說!”


    男孩卻完全不買他的帳,冷笑道:


    “你與那女人沒關係?既然沒關係,你又為什麽這麽害怕,又為什麽連對青二小姐說清楚的勇氣都沒有?”


    於恨氣憤至極,握著拳頭吼道:


    “誰說我不敢了,誰說我害怕了?這件事,我自然會與朽兒說清楚,這是我倆的事,哪需你這小子來說三道四!”


    男孩還隻是笑,氣定神閑地揶揄道:


    “既然於公子你要去解釋,那還站在這幹啥?還不快去找青二小姐解釋清楚,誤會應該越早解除越好,不然隨之而來的麻煩,隻會越來越難收拾,不是嗎。”


    於恨怒道:


    “我,我什麽時候去解釋關你屁事,你這人小鬼大的東西,管好你自己就好了,少來管本少爺的事!”


    “你什麽時候去解釋的確不關我的事。隻是,”於恨已被氣得什麽話都說出來了,可男孩卻還遊刃有餘,隻見他愈發得意地說道,“隻是我實在是見不得你這個溫吞的模樣,所以我總管不住自己的嘴,老想刺激你罷了。”


    “你――”


    於恨終於被噎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想來他於恨也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如今卻被一個小男孩堵得說不出話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報應?


    “怎麽,我不過隻是說說,你這麽快就泄氣了?真沒用。”


    小男孩見他氣餒的模樣,更是不屑:


    “唉,你這孬樣,看來青二小姐被人搶走,也隻是遲早的事了。”


    “什麽?朽兒要被人搶走?”


    於恨本被打擊得精神委靡,一聽這話便立刻來了精神,一把拽著男孩的領口,急切地逼問道:


    “是誰?是誰這麽大膽,竟敢從本公子手裏搶人?小鬼頭,你快給我說清楚!”


    “怎麽,現在才知道急了?”


    男孩雖然被人拽著衣領,但卻神態自若,他斜著眼看著於恨,淡漠地說道:


    “於公子,其實你想知道什麽人與你搶人倒也容易,你隻需要稍微關心關心你家店鋪最近的生意景況,看看現在有那些鋪子與你搶生意搶得最兇,就會知道那人是誰了。”


    “與我們家搶奪生意?”


    於恨愣了,這話是什麽意思?


    “唉,我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於公子,你現在總該放開我了吧?”


    男孩翻了翻白眼,指著他拽著自己的手問道。


    於恨也不甘示弱地迴了他一記白眼,才恨恨地鬆開手。


    “你要是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可以直接找馮掌櫃問問不就清楚了。”


    他剛一鬆手,男孩便溜到一旁,一邊整理著被拽亂的衣襟,一邊忿忿地提醒道。


    “我知道,你少廢話!”


    經他一提醒,於恨終於後知後覺地想起還有這麽個辦法。可他並不想感謝男孩,眼睛一轉,又賞了男孩一記白眼,丟下一句狠話,便不管不顧地進屋找掌櫃的去了。


    男孩倒不以為意,看著他急急離去的背影,老氣橫秋地嘲笑道:


    “傻蛋,真是兩個傻蛋,就為了這麽點小事,盡折磨了自己。”


    可譏笑的話剛說完,他又像想到什麽似的,麵上突然露出了笑容,他垂下頭,似在自嘲般的喃喃自語:


    “唉,徐梓陽,你也沒資格說別人傻。你怎麽還是不記得教訓,又管起別人的閑事了?人家愛折磨自己又關你什麽事?唉,徐梓陽,其實你也隻是個傻蛋而已――”


    一邊說著,男孩的心情也漸漸複雜起來,他仰起頭,眯縫著眼望著天上暖洋洋的太陽,突然莫名地冒出一句感歎:


    “唉,為什麽老是歎氣啊,真是辜負了今天這麽好的天氣――”


    其實辜負了這好天氣的,又豈止徐梓陽一人。


    在同一時刻,青朽提著一大串藥包徘徊在一家店鋪門前,猶豫著到底要不要進去。


    而她今天之所以會來這裏,還得從昨天麗娘迴家後說起。


    昨日傍晚,在她將了塵送走後沒過多久,麗娘就從外邊迴來了。初初見被搞得一團亂的庭院時,麗娘先是感到震驚,待問清原委後,自然是大為光火。當時便拉下臉,指著她的鼻子好一陣數落。


    麵對麗娘的怒氣,青朽自知理虧,不敢為自己申辯一句。等麗娘說得累了,才將君昊天給的銀子拿了出來。本想著既然損失已有補償,麗娘就能因此消氣。


    豈料麗娘一見那銀子卻怒火更熾,點著她的額頭說她沒腦子,隨便就接受了陌生人給予的錢財,又說她麗娘就是餓死街頭也不要男人的錢。


    到最後,麗娘更是撂下了話來,這事情既然是她鬧出的,損失也該由她自己來償還,而那銀子,是誰的就還給誰,反正她麗娘死也不會接受的。


    青朽被罵得灰頭土臉好不難看,可麗娘的話卻不像是開玩笑,所以今兒一大早,青朽便隻得趁著給人送藥的機會,還錢來了。


    可說是說來還錢的,但昨天君昊天也隻是告訴她自己的鋪子是新開張的,至於是經營什麽生意,店鋪的位置再哪兒,卻是一概不知,於是她也隻得四處打聽哪裏有新開張的鋪子。


    所幸最近開張的店並不多,但卻分散在東西兩街中,要尋起來也並非那麽容易。青朽從東街找到西街,一家家打聽過去,最後終於尋到這家新開張的當鋪前。


    鋪子好不容易是尋到了,可欣喜之餘,青朽又猶豫了。倒不是因為不想還錢,而是因為她害怕遇到君昊天。


    不過害怕歸害怕,青朽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怕他什麽。是怕他的眼神,還是怕心底的那份悸動?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當這個自稱“吳君”的男子每次出現在她麵前時,她的心就會變得好亂,那心情,似有些慌亂,但更多的是興奮與期待,隨後她的表現,也不像原本的自己了。


    直到多年以後,青朽再憶起這份忐忑的心情,才恍然發覺這時的自己已對君昊天動了情,隻因在當時,這感覺是她從未體驗過的,所以她還是本能的排斥而已。


    如果青朽能預測到今後將會發生的事,她一定會立刻斬斷情思,如果她能預先知道這男人的身份,她也一定會將這份情愫扼殺在萌芽狀態裏。可是,她不能。


    她不能,至少現在不能。現在的她,隻能抱著複雜的心情,攥著藥包站在當鋪前,在心裏一遍遍地說服自己走進去。


    “青姑娘,你站在這裏做什麽呢?”


    青朽聞聲急迴頭,一眼就看見君昊天正站在身後不遠處,表情驚訝地看著自己。


    突然見到君昊天,青朽的表情並不比他好多少,她那原本被冷風吹得失去血色的臉蛋霎時紅潤了起來,杵在原地囁嚅著說不出話。


    “青姑娘?”


    見青朽站著不答話,君昊天隻得稍微大聲地又問了一句。


    “啊,吳公子,你怎麽在這裏?”


    青朽陡然迴過神,可話剛出口,她便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不就站在君昊天的鋪子前麽,他不在這裏又會在哪兒?她就算再沒腦子,也不該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啊,這迴糗大了。


    果然,君昊天聽了這話,也不禁笑起:


    “不瞞姑娘說,這家當鋪就是在下所開的鋪子,在下出現在這裏,難道有什麽不對嗎?”


    其實君昊天今兒個可以不來鋪子裏的,可因為惦記著一些事兒,於是他剛下早朝,就尋思著來鋪子裏看看。一路上他還猶豫要不要也到青朽那兒看一看,可剛走到鋪子附近,卻見想見的人兒已主動找上門來,自然是


    青朽感到臉上一陣灼熱,心髒急促地跳動起來,為掩飾尷尬,她更加胡言亂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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