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朽焦慮著,而紫秦卻像是沒看到她恐懼的神情似的,掛著溫柔的笑容,繼續勸道:


    “二小姐,真的沒事的,您就大著膽子進去吧。”


    青朽還是不出聲,靜靜地站在那兒,感到有些孤立無援。


    不過她轉念又想,也是,紫秦在青府任職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他哪會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多麽嚴肅與恐怖的人,更不會知道自己害怕父親的心情的。


    如是想,她長長唿出口氣,下定決心,既無奈又絕望地對紫秦說道:


    “紫護院,我們進去吧。”


    “那個,二小姐,如果您還是覺得為難的話,您也可以暫時別進去,老爺那裏,由小的盡量幫你敷衍吧。”


    紫秦看著青朽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突然感到自己好像是將天真少女推入火坑的幫兇,竟心生出幾分罪惡感,不由幫她尋找起推脫的理由來。


    突然聽到紫秦這麽說,青朽驚訝地看著他,有些感激。不過她知道即使她不來找父親,父親也一定會去找她的,哪是隨便敷衍能夠了事的。橫豎終須一死,不如早死早超生罷。


    所以她也隻是衝著他感激一笑,便深吸口氣,往屋內走去。


    而她甫進門,便聽得青熾不溫不火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朽兒,你這是打哪兒迴來的?一大早的就不見了蹤影。”


    青朽與紫秦俱是一驚,兩人往屋內看去,隻見青熾正站在書桌前,神情陰鬱地盯著他們。


    像是在事前已練習好似的,青朽一觸到他的視線,就立刻跪了下來:


    “爹,朽兒知錯,請爹責罰。”


    “我還沒說你什麽,你怎麽先跪下了?起來,你先起來說話。”


    青熾看了她一眼,平靜地說,語氣相當的和藹。


    不過雖然他的表情未變,聲音也沒有多大起伏,但在青朽聽來,卻猶如催命魔音,身子開始不住地顫抖,連稍稍抬頭都不敢,哪還敢真的站起身來:


    “爹,朽兒錯了,朽兒知道不該擅自出門,朽兒不該忤逆您的,還望爹饒了朽兒這次,朽兒再也不敢了。”


    “忤逆?嗯,你忤逆我的又豈止這次?”青熾慢悠悠地坐迴到椅子上,慢悠悠地問道,“其他的事我暫且不計較,你先告訴我,剛才你都上哪去了?”


    “啊?我……”


    青朽語塞,這個問題讓她為難極了。如果她老實的將一切說出吧,父親或許不會拿於恨說事,可卻斷然饒不了清兒的。要讓別人為她受罪,這是青朽最不願意看到的。可是如果不說實話,她又不會撒謊,謊話一出口,爹一定會立刻拆穿的,這可如何是好?


    “朽兒,為父在問你話呢,怎麽不迴答?”


    青熾可不會因為她不作聲而放過她,他狀似不經心地瞥了她右邊缺失流蘇的衣袖一眼,繼而問道:


    “你的衣袖……你的衣裳怎麽破了?”


    “這……”


    青朽低頭看看衣袖,見衣袖果真少了條流蘇。雖然流蘇是她自己扯落的,但此刻她心中又急又怕,哪裏還迴答得出。


    見青朽遲遲不迴答,青熾的耐性已被消磨殆盡,用力一拍桌子,厲聲嗬斥:


    “衣裳不整,又不肯說清你到底去了哪兒,難道你是去了什麽不該去的地方?快老實迴答,不然我絕不饒你!”


    “爹!我、我――”


    正當青朽不知如何迴答時,身旁的紫秦突然開了口:


    “老爺,其實今早二小姐是被一小廝給喊出去的,那小廝自稱受人欺辱,二小姐氣不過,為小廝打報不平,才會擅自出門,請老爺明察。”


    “紫護院?”


    青朽陡然抬頭看向紫秦,驚詫莫名。但讓她感到驚訝的並不是他為自己求情,而是他話語中的內容。


    她並不記得自己曾有和他說過遇到過男孩的事,更不會向他提級與男孩談話的內容,而他又是如何知道男孩對她說的那番話呢?


    外邊下人剛通傳完畢,就聽有人伸手撥開外邊的簾子,抬頭一看便見著青鸞那毫無表情的臉。紫秦的心也“咯噔”一跳,看她那副樣子,來意不善。看來今天這場戲,沒當初想的那麽好收場了。


    不過相對於他的擔心,青朽這下倒是鎮定了不少。倒不是她不害怕,她是早知道青鸞不可能會輕易放過她的。


    隻不過在她看來,她與青鸞的關係要比她與父親的親近一些,好說話一些,故而她就是見著青鸞來了,也能表現得如此沉穩鎮定。


    而青熾卻早已迎了上去,站在門邊上,恭迎青鸞大駕:


    “老臣恭迎娘娘。老臣不知娘娘駕到,故未能出門迎駕,還望娘娘恕罪!”


    青鸞攜著幾名宮女慢騰騰的2進了門,也不說話,撩起眼簾將屋內的人挨個兒看了一遍過去。身邊人搬來了一張椅子放在屋子中央,她走上前坐穩當了之後,才施施然笑道:


    “爹,您明知女兒也急著找朽兒問話。可朽兒才進家門,您就瞞著女兒把她找到這裏來了。又何須在那些迎駕不迎駕的小事上,對女兒這般客氣?”


    “阿姐?”


    青朽聞言驀然一驚,抬眼望著青鸞。因為她雖然見識過阿姐在背後對父親不敬,但從未見過她當麵頂撞過父親,而今她才剛進門,卻拋出了火藥味十足的話語,這到底出了什麽事?


    “朽兒你閉嘴!”


    然而麵對青鸞的不敬,青熾卻並未動怒,他隻冷冷瞅了青朽一眼,厲聲斥道。然後他又轉過身子,對著青鸞一揖到地,必恭必敬地答道:


    “迴娘娘,老臣確實不知您也急著找朽兒,否則,老臣也不敢擅自將朽兒找來啊。還望娘娘莫要責怪老臣才是。”


    “爹,看您這話說的。就算您事前知道了,女兒也不能責怪您哪。再說女兒不是過來了麽?女兒要問朽兒的一些話,在爹這兒問要比在女兒那兒問來得好。”


    青鸞笑了笑,表情頓時從陰冷變為和煦可人。她揮了揮衣袖,貌似大度的原諒了青熾,轉過頭來對著青朽時,笑意卻在慢慢褪去:


    “朽兒,那事兒,你昨日不是已經答應了阿姐,要幫阿姐的忙了嗎?今兒怎麽突然爽了約,累得阿姐找你找得好苦。”


    “阿姐,我――”


    這一次,不等青朽說上幾個字,青熾便站了出來代為作答:


    “迴娘娘,其實這件事老臣已問清楚,是朽兒為小廝打抱不平而擅自出了門。朽兒的個性想必娘娘也該清楚,還請娘娘不要怪罪於她,至於責罰,由老臣來教訓她便是,不勞娘娘煩心。”


    “爹……”


    青朽已經完全搞不清狀況了,今兒真是太奇怪了。除了紫秦,竟然連父親都搶著替她說話,而一向表現得體,孝順父親的阿姐,現在卻顯得傲慢無禮。


    她真想不明白,今天這些人都怎麽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裏除了她,其他三人的心裏卻是敞亮無比。特別是青鸞,她自認已洞悉青熾的心思,所以說起話來也顯得有恃無恐,咄咄逼人。


    隻見她聽了青熾的話後,不以為意地笑笑,雙眼盯著青朽說道:


    “爹,女兒是在問朽兒話呢,就算您再生氣,也等女兒先把事兒問個清楚,您再訓斥也不遲啊。”


    說著,她不顧青熾的反應,也不喚青朽站起,任憑她跪在那,身子微微往前傾,柔柔地問道:


    “朽兒,今兒的事,阿姐也不想多做計較,隻是還有些事想問問你,你隻須老實作答就是,知道嗎?”


    她的這句話雖然是問句,但語氣極為強硬,不容人拒絕。


    青朽心兒一抖,細著嗓子應道:


    “知道了,阿姐。”


    “很好,那你就老實告訴阿姐,”青鸞吐出口氣,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貌似很愜意,“你這一早上,都到哪兒去了?”


    “娘娘,請容小人說幾句。”


    紫秦再次插入話來,他的態度恭敬,但眼神卻極致冰冷:


    “二小姐因何事出去,去了哪裏,老爺都已告訴您了,娘娘您就別再為難二小姐了罷。”


    青鸞倏地看向他,視線也急速變冷。而紫秦竟絲毫不畏懼,坦然迎上她的視線。兩人對視了小一會兒,青鸞終於調開視線,冷笑道:


    “紫護衛,本宮要沒記錯的話,你可是父親大人派來保護本宮的,這會兒怎麽突然跑出來幫朽兒說話呢?”


    紫秦頭一低,不卑不亢地抱拳答道:


    “小人雖然受老爺的委派,負責娘娘在宮外的安全。但歸根到底,小人還是老爺的人,自然要幫老爺的人說話。”


    “老爺的人?嗬嗬,”青鸞不怒反笑,“看來爹對你確實不薄。不過即便如此,本宮也不認為你有什麽資格,可以這樣與本宮說話的哦。”


    “小人逾矩,請娘娘恕罪。”


    紫秦也對著她微微一笑,絲毫不見請罪之意。


    青鸞眯起眼,看向青熾:


    “爹,女兒看您這些年來,還真調教出了個好部下呢,眼中隻有爹您一個主子,連女兒也不放在眼裏呢。”


    這些年來?紫秦不是最近才受聘到府中當護院的嗎?可阿姐為何說他是爹調教的好部下?


    被無端剝奪說話權利的青朽,目光疑惑地在三人間遊移。他們的對話她是完全聽不懂,可她已嗅到其中不尋常的氣味,暗暗心驚。


    今兒個,這三人的行為舉止讓她實在無法理解,傲慢的阿姐,無禮的紫護院,還有個縱容部下無禮的父親,三人形成了個古怪的氣場,而惹出事兒來的她卻被排除在外。匪夷所思,這一切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娘娘,紫護院不過才到府中幾日而已,血氣方剛不知變通,還望娘娘恕罪。”


    青熾的確不愧是隻“老狐狸”,麵對這樣的情景,他還是老神在在,任由青鸞紫秦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才對紫秦喝道。


    “紫秦,休得再放肆,退下。”


    “是。”


    紫秦得令,立即收迴視線,又恢複成之前麵無表情的模樣,站迴青朽的身側。而青朽擔心地看著他,視線不小心掃到了青鸞那邊,卻驀然看見青鸞的雙眼正陰騖地盯著自己,即使兩人視線對上了,也絲毫不收斂。


    青朽趕緊低下頭,在這屋裏就屬她的道行最淺,哪裏受得住那樣的注視?隻不過一眼,她就險些嚇破了膽。


    青鸞卻像是沒看見她的反應,一麵陰著臉繼續盯著她看,一麵冷笑道:


    “想不到爹也有幫人求情的時候啊。爹,您為朽兒求情女兒也能理解,畢竟朽兒是血肉至親。而紫護衛不過是個普通下人而已,您也這麽護著他,難怪他對您如此忠心。”


    青鸞剛說完,青朽與紫秦的臉色俱變,隻因這些話即使在尋常人聽來,已很是刺耳難聽,但青熾卻神色如常,似乎將她的話當成了誇獎,笑著應道:


    “娘娘言重了,老臣並不是護著紫護院,隻是不想您與紫護院置氣罷了。”


    “哼。”


    青鸞輕哼了聲,看了看紫秦,然後又將視線落在青朽的身上,不說話,看得青朽不寒而栗。


    不過青朽雖在害怕,但她心中更多的是疑惑。自己今兒一早爽了約,的確是她的錯,但錯不致死。


    而青鸞的那雙杏眼中透出的分明是仇恨,看那仇視勁兒,似乎非得把她殺了才解恨。


    青朽越想就越是糾結,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能讓阿姐這麽憤恨?


    然而青鸞可沒閑心等她把事兒一件件想明白,停了半天再開口,非但語氣不甚和善,就連問話也凸顯尖銳:


    “朽兒,那天阿姐問你的話你可曾記得?”


    “啊?”


    青朽愣了,那天青鸞問了她那麽多話,這沒頭沒腦的,她又怎麽知道說的是哪茬的事。


    “看樣子朽兒你是不記得了,那阿姐還是直說罷。”


    見她一臉的茫然,青鸞也不急,口氣和緩了不少:


    “昨天你到阿姐屋子裏來時,阿姐是否問過朽兒你,有心上人了沒有,你還記得你是如何迴答阿姐的麽?”


    啊,原來阿姐說的是這件事。青朽的心稍稍安定了些,垂著頭答道:


    “朽兒記得。”


    “你是怎樣答的?”


    “朽兒當時答的是,朽兒並未有什麽心上人。”


    “是麽,那你可以向阿姐保證那句話屬實麽?”


    見青鸞這麽問,青朽趕緊保證道:


    “朽兒可對天發誓,朽兒對阿姐說的話句句真言,絕無虛假!”


    “很好,乖朽兒,那你和阿姐說說,”青鸞得到了想要的話,嚴肅的表情立刻被淡淡的笑容所取代,“今兒廟會上,你又是為何會與一男子當街摟抱在一起?”


    廟會!青朽如遭雷殛,阿姐怎麽會知道她去了廟會?又怎麽會知道她與於恨之間發生的事?


    青熾也一臉驚訝地看了看青朽,繼而恭敬地對青鸞問道:


    “娘娘,您在說什麽話啊?從這裏到城隍廟路途遙遠,無端的,朽兒又怎會到那裏去呢?”


    “爹,您怎連您最心愛的女兒上了哪兒都不清楚呢?”青鸞嘲弄似的看著青熾,“至於朽兒會無端出現在廟會上,還是讓她親口對您說清楚,豈不是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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