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這簽怎麽樣?”


    老和尚拈著長須,正想作答,但他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便立刻抬首怒吼道:


    “兔崽子!我不是交代過你,要把大兇的簽子從簽筒裏拿走的嗎?你現在倒和我說清楚了,這兩支大兇簽又是怎麽迴事!”


    小和尚因那大兇的簽文究竟遭了多少罪咱們姑且按下不表,而此時青朽所坐的馬車裏,氣氛也顯得極為凝重。


    清兒坐在青朽身旁,偷偷觀察著她的表情,於恨與青朽單獨在一起時所發生的事,她已知道。張張嘴想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


    不過於公子這次做得也實在太過分了,招惹了誰不好,偏偏招惹那樣的女子,難怪小姐要生氣。


    可是他們就這樣把馬車給駕走,待會兒於公子又該怎麽迴家呢?那個女人,也會和他一起迴去麽?


    清兒心心念念的全是在擔心“她的”於公子,她不知道,此時青朽心裏想的,卻與她想的,完全是另外一碼事。


    雖然她也怨於恨將她帶到這裏來,但她也不能否認自己也有部分責任的。而且錯事已經鑄成,得想辦法彌補才是。


    不過很顯然的,這一來一迴,即使此間她沒有耽擱了那些功夫,她也是注定趕不上了。


    阿姐那兒,此時一定因為她的突然失蹤而亂成一鍋粥了吧?而她現在迴去,豈不是要讓場麵更加混亂?


    但,即使場麵再混亂,她也不能永遠待在外邊不迴去的啊。想到一切,青朽頓時感到頭疼不已。她用力揉揉眉心,心情低落到了極點。


    於是,各懷心事的兩人相對枯坐,不發一語。雖然馬車上有暖爐,但兩人還是覺得周遭的空氣冰涼刺骨,讓人有坐如針氈的感受。


    然而相比青朽與清兒的凝重,男孩卻是一副散淡的模樣,斜倚在車廂內壁上悠閑地吃著幹果,還不斷地撩起簾子往外拋幹果殼,顯得很是散漫。


    清兒終於受不了,低聲斥道:


    “喂,小叫花,你別老折騰那簾子好不好?風都灌進來了,這冷死人的天,你還讓人活不活了?”


    男孩剛好吃完手中的幹果,他又一次撥開簾子將幹果殼拋個幹淨,然後轉過身,好整以暇地看著清兒,揶揄道:


    “胖妞,我站在門邊上也沒見我被凍死啊?還有,我才動了幾下簾子啊?你們小姐還沒說冷呢,你一個做丫鬟的,竟然比你的主子還受不了冷,你好意思啵?”


    清兒是最不經人激的,男孩隻需輕輕一挑,她便上了火,新仇舊恨全都湧上了心頭:


    “小叫花,這等事還需小姐親口說嗎?你要吃東西到外邊吃去,誰要你進車廂裏來的?礙人眼的家夥!”


    男孩調皮地眨眨眼,故意說道:


    “喂,胖妞,你得搞清楚,這輛馬車可是於家的哦。如果說到外邊去,也該是你們倆出去啊,是不是?”


    “你!”


    清兒再度語塞。


    青朽終於發話,她皺皺眉頭,將清兒拉到身邊:


    “清兒,你就別說了。說來我們還得謝謝梓陽,如果沒有他,你我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夠迴去呢。”


    “謝謝他?為什麽要謝謝他?”清兒氣得跳了起來,指著他說道,“小姐,可是他把咱們騙出來的,他把我們送迴去是理所當然,不揍他一頓就算好了,還要我去謝他?”


    “呀,你要揍我?”男孩又是眨眨眼,不在乎地問,“就憑你?你有這能耐麽?”


    “你!”


    “清兒。”


    青朽無奈地看著清兒,明明鬥不過人,還要拉著別人吵。這丫頭,什麽時候能長大。


    男孩把清兒氣得上竄下跳後,又轉而看向青朽,看了好半晌,突然問道:


    “青二小姐,容小的問你個問題好不好?”


    他要問她問題?青朽一愣,然後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好。你問吧。”


    “小姐,這小子心眼壞透了,你可不能迴答這小子的問題,沒準他挖好了陷阱等著你呢!”


    清兒又氣急敗壞地跳將出來。


    青朽平靜看了她一眼,說道:


    “先聽聽他要問什麽也無不可,清兒,你好好坐著聽便是。”


    然後她又看向男孩,說道:


    “好了,梓陽,你有什麽話要問我,盡管問就是。“


    男孩將腦袋湊到青朽麵前,烏溜溜的眼珠在她臉上轉了又轉,然後笑起,問道:


    “小的是想問,青二小姐你是不是喜歡那姓於的啊?”


    “啊?”


    青朽根本想不到他會問出這樣的問題來,沒有準備,更不知如何作答。


    一旁清兒又忍不住跳出來了:


    “小叫化,我們小姐與於公子可算是青梅竹馬,這種問題,還需要你來問?”


    “胖妞,我現在問的可是你家小姐,又沒問你,你著個什麽急?”男孩橫了她一眼,眼珠子繼續在青朽身上打轉,“青二小姐,你到底喜不喜歡,給句話就好。”


    青朽被他看得難受,頭一扭,答道:


    “我與於公子隻是普通朋友罷了,談不上喜歡不喜歡。這樣迴答,你可滿意了?”


    男孩不語,又盯著看了好半天,然後直起身子,搖頭嘖嘴:


    “青二小姐,你這人可真不好玩兒。”


    “放肆,你竟然敢這樣說我們家小姐!”


    清兒已是怒極。


    “你怎麽又跳出來了?我說的可是實話啊,你看你們小姐,既見不著她開心的模樣,也見不著她生氣的模樣,”男孩眨巴著眼,作無辜狀,“要不是看她還會動,我還以為她是木頭做的呢,無喜無怒,無血無淚!”


    說著,他有彎下身子湊上前,拿手戳了戳青朽的臉,嘴裏還要誇張的喊:


    “唉,軟軟的,看來是真人噯,恭喜二小姐,你真的是個人哪!”


    “你、你、你、你!你怎麽可以這麽對待小姐!”清兒拽著他的領口往後一拖,然後撲到青朽身邊,擔心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他沒傷到你吧?”


    “沒事,你家小姐又不是豆腐做的。梓陽,你沒事吧?”


    青朽推開清兒的手,反倒是更關心被拽得靠到車廂上的男孩。


    男孩卻大大咧咧地將手一攤:


    “沒事,咱從小摔出來的,皮粗肉厚,能有什麽事?用不著二小姐擔心。”


    清兒已怒不可遏,走上前作勢要推他:


    “小叫化,你少在這大放闕詞,別忘了當初是誰不顧安危把你救下,你才能有今天的!”


    男孩靈巧地往旁邊一躲,又趁機湊到了青朽身前,痞子一般笑著:


    “你看你看,我說的不錯吧,怎麽說你家小姐都不氣不惱,真是絕了。”


    青朽一抬眼,笑著反問道:


    “原來在梓陽你的心裏,我真的不似一個活人了麽?”


    男孩雙手往胸前一抱,作思索狀:


    “那也不能說你死了的,看二小姐你至少還會走會說話,勉強還算得上是個活死人吧。”


    “你――罷了,你愛說啥說啥去,小姐,今後他說的話,咱們都不要聽,看他還能說出什麽亂七八糟的來。”


    清兒已被氣得無力,這個小叫化連自己的小姐這些年都是怎麽過的事都不知道,就在這他有什麽資格在這裏大放闕詞?


    什麽無血無淚?要說無情,他倒是最無情的一個。當初小姐是怎麽把他救下的,到頭來卻是反咬小姐一口,傷她的心!


    “清兒你別氣了,他說的也沒錯,我的確是這麽個人,是他看得透徹。”


    “小姐!”


    青朽平靜如常,雖然男孩說的是她,清兒為她生氣,而她反而是安慰的人,這一切看在男孩的眼中,都像是在演戲。


    他不是不相信這世上有好人,但是性子好到這份上,也太假了吧?而且她還貴為相爺千金,哪能沒些脾氣,這女人,也忒能裝了。


    不過腹誹歸腹誹,男孩還是沒忘記自己的目的:


    “好了,木頭小姐,雖然我覺得你既虛假又無趣,但看在你確實救過我的份上,我們來做個交易吧。”


    “交易?”


    青朽微感詫異,她並不覺得他們兩人之間存在可交易之事。


    男孩鄭重地點點頭:


    “對,交易。如果你真喜歡那個姓於的,隻要每個月給我五錢銀子,小的一定幫你把他盯得牢牢的,絕對不會再放他出去逛窯子,怎麽樣?”


    “你的意思是,隻要我給你錢,你就幫我盯著於公子?”


    “對,你要不要,就一句話。”


    青朽有些啼笑皆非,於恨又不是她的什麽人,她憑什麽要掏錢請人盯牢他?


    可是突然轉念一想,想到了於大富。想到於大富平時待自己的好,以及他對於恨的期盼,心便“噗”地軟了下來。


    男孩仔細地觀察著青朽,見她的表情有所鬆動,立刻喜上心頭。但還沒等她應話,車外的車夫一聲長喊,打掉了他賺錢的如意算盤:


    “梓陽,你告訴二小姐,青府到了――”


    男孩聽了車夫的話,差點沒被氣得吐血。拜托,他已經喊得這麽大聲了,隻要耳沒聾,誰都聽得見,哪還需要別人來轉告?


    而青朽聽了卻是長舒了口氣,車夫的話無疑是給她提供了絕佳的下台機會,她忙站起身,走到車門前:


    “梓陽,我到家了,今日雖然你騙我在前,不過我還是得多謝你的幫忙,謝了。”


    “小姐,車還沒停穩,你多加小心!”


    清兒也走到車門前,扶著青朽。


    見青朽借下車避開他的話題,男孩著急了,連忙扯著青朽的袖口問:


    “等等,你還沒迴答我呢,那交易――”


    還沒說完,清兒已飛了一記白眼過去:


    “小叫化,快放手!要扯壞了小姐的衣裳,我要你好看!”


    “不行,你小姐還沒給我的答複呢,二小姐,這交易到底成不成?你好歹說句話啊。”


    男孩哪裏肯依,硬扯著不撒手,非要青朽給個答複。而青朽卻還在猶豫。答應吧,她本就想與於恨劃清界限,這應下來了,豈不是又要糾纏不清了?但不答應吧,她又見不得於大富說起於恨時的失落,她該怎麽做?


    三人正糾纏著,馬車終於停穩了。不等他們反應,有人便從外頭掀開門簾。


    “二小姐,您可迴來了。”


    聲音很熟悉,青朽轉頭一看,是紫秦。


    “紫護院,你怎麽在這裏?”


    “二小姐,小人這是在等您啊。”


    紫秦不語,隻是先看了眼青朽身邊的男孩,又看了看他拽著青朽袖口的手,眼神淩厲。男孩一驚,忙鬆開了手,紫秦的麵色才稍稍和緩了些,伸出手來扶她下車。


    “等我?為什麽要等我?”


    青朽甫下車,便問道。雖然她心裏比誰都明白紫秦等她的原因,但她還是忍不住要問個清楚。


    “二小姐,您是不知道,因為您一大早不見了,府裏現在都亂套了。好多下人都被派去找您了,而老爺還傳下話來,如果是見著您迴來了,一定要您去他那兒一趟。”


    “什麽?我爹找我?”


    青朽一聽青熾找她,立刻被嚇得六神無主。她拽著清兒的手,語無倫次地說道:


    “怎麽辦?爹要我過去見他,清兒,我沒經他同意就擅自離開府裏,爹他今天一定會打死我的。怎麽辦?清兒,你說我該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唄。”


    此時男孩也跳下車來,冷冷地調侃。他第一次看到青朽露出如此驚慌的神色,自然感到有些新奇。


    說來這女人還真奇怪,連挨鞭子都不怕,竟然這麽怕自己的父親。不過是出了趟門,難道她的爹還能吃了她不成?


    “你到邊上去,這裏沒你的事兒,少瞎起哄!”


    清兒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恨不得能挖下他身上的一快肉。然後轉來安慰已是驚慌失措的青朽:


    “小姐,沒事的,你再怎麽說也是老爺的女兒啊,他頂多訓訓你而已,再說清兒也會陪你去的,沒事的,沒事的啊。”


    “真的?清兒你真的會陪著我?”


    青朽眼睛一亮,死死抓著清兒的手不願放開。但接下來紫秦說的話,卻打碎她所有的希望。


    “可是,老爺指明了要小姐您不帶隨從,一個人去。”


    “什麽?我一個人去?”


    青朽的臉色白了又白,紫秦見自己的話竟把她嚇得這樣,心中頓生不忍:


    “二小姐,您不用怕,雖然老爺讓您一個人去,但小人也會同您一起去的,您別擔心。”


    “紫護院,你?”


    紫秦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溫柔地笑著:


    “嗯,不管出什麽事,我都會保護你的,二小姐毋須擔心。”


    雖然有了紫秦的保證,可是當青朽真站到了青熾的房外,雙腿就開始微微打顫,怎麽都邁不開步走進去。


    紫秦見狀,依舊軟聲安慰:


    “二小姐不用怕,老爺不過是喊你來問幾句話,小人陪您進去,不會有事的。”


    青朽無聲地看著他,她恐懼得連雙唇都在哆嗦。雖然紫秦一路上都在安慰她,可是她離青熾的書房越近,心中的擔心就要成倍的增長。


    她可不相信紫秦說的,父親隻是找她來問幾句話而已。


    照她對父親的了解,他對自己今日的行為一定是大為光火的,一場風波是鐵定躲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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