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這事真的不賴我!”


    老劉頭的嗓門本來就大,現在更是大聲,讓人聽了不大舒服。


    清兒見他還要強詞奪理,氣得紅了臉,一手叉腰正要開罵,卻被青朽一把拉進車內去。


    “小姐?”


    青朽趕緊把手指壓在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清兒,小聲些,我不知與你說過多少次了,凡事切忌衝動。好了,你先別說話,讓我先把事情問清楚再說,沒等我喊你,你千萬別擅自出來,代我好生照顧了塵師叔。”


    穩住清兒之後,青朽又轉過身恭謹地對了塵說道:


    “師叔,還煩您與師姐先暫且留在車裏,待弟子出去看看出了什麽事,師叔你們再下車也不遲。”


    此時的了塵已經坐迴原位,青朽見她緊閉雙目點了點頭,便微微躬身行了個禮,徑自下了馬車,對著站在馬旁。與清兒一樣怒氣衝天的老劉頭笑了笑,柔聲問道:


    “老人家,剛才究竟出了什麽事?”


    “呃?老人家?二小姐您是和小人說話嗎?”


    老劉頭聽到青朽竟然叫他“老人家”,不由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青朽微微一笑,說道:


    “這裏隻有您老年紀最大,不是喊您又會是喊誰?老人家,剛才是清兒太衝動,生氣傷身,您別跟她一般見識就是。”


    “不生氣,小人不生氣。小姐,您叫小人老劉頭就好,‘老人家’這三個字,小人可萬不敢當。”


    老劉頭這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叫他“老人家”,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主子,原本的怒氣也消失無蹤。


    “長者為尊,青朽喚您一聲‘老人家’是理所應當的,老人家不必客氣。”


    “不不不,小姐您千萬別再喚小的為‘老人家’了,那個怎麽聽都覺得別扭,還是叫小的‘老劉頭’,小的會比較自在些。”


    這句話可是大實話,青朽一再叫他“老人家”,他別扭得都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那好吧,您要真不在乎的話,那青朽就直唿您‘老劉頭’好了。”青朽見他麵色和緩了下來,心知他已經不再生氣,這才開口再問了一次,“老劉頭,您現在可以告訴青朽剛才出了什麽事了嗎?”


    “唉,這事說來也怪我太大意,被幾隻小皮猴擺了一道。”


    “小皮猴?”青朽有些納悶。


    “唉,是幾個毛頭小子,趁著我不注意把大石頭放到車軲轆前頭,我這一趕車,車軲轆從石上碾過去,車身不穩,驚到了小姐,真是對不住。”


    “您千萬別這樣說,錯並不在你,下次小心便是了。”


    老劉頭見青朽貴為相國之女,但待人接物時卻極為隨和,沒有沾染到一絲的驕縱之氣,不禁對她生出好感來。可一轉頭又喊了起來:


    “臭小子,你還敢迴來?”


    青朽順著他喊的方向看去,見到離馬車不遠處的一間鋪子旁,站著一個小男孩,不過八、九歲的模樣,衣裳雖然襤褸,但麵龐卻極為幹淨,此時正睜著黑亮的眼盯著他們看。


    “兔崽子,你還看!還不快滾!”


    許是之前被孩童戲耍的怒氣還未完全消退,老劉頭瞪著眼暴喝,醜陋的臉更顯猙獰。青朽注意到,男孩瘦弱的肩膀瑟縮了一下,顯然是被老劉頭給嚇到了,但腳下卻絲毫未動,似乎並不想走。


    “唉,有話好好說,您別嚇著他,這不過是個孩子。”


    青朽起了憐憫之心,連忙製止老劉頭。


    “孩子?小姐您可別小看了他。他們這一幫小鬼,在刑鄴可算是有名了!偷蒙拐騙,沒他們不敢幹的。您要不信的話,可以問問這附近的商戶,有哪家不煩他們的?”


    “偷蒙拐騙?怎麽可能,他還這般的小――”


    青朽吃了一驚,再次看向那孩子,瞧著他除了衣裳破爛了些,眉眼倒還挺端正,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清澈透明,一點也不像老劉頭口中所說的那種壞孩子。


    “您千萬別被他們給騙了,,他們年紀小倒不假,做起壞事來也絲毫不含糊。”老劉頭哼了哼,露出輕蔑的神色,“哼,都是些有娘生沒娘養的野崽子。”


    “老東西,你住口!不準你這麽說我娘!”


    青朽還來不及製止老劉頭,原本隻是安靜站在那裏的男孩突然指著老劉頭大罵起來,臉漲得通紅,眼中的的怯意全然褪去,餘下的隻有憤怒與仇恨,像是在一瞬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變化之快,連老劉頭也吃了一驚。


    老劉頭雖然隱隱感到自己說得太過分,但他的嘴皮子還是不饒人:


    “不準我說你娘?兔崽子,你曉得你娘是誰嗎?沒準是前邊樓裏的窯姐兒?”


    “住口!我娘不是窯姐,”小孩氣急,衝到老劉頭麵前,攥著小拳頭就往他身上砸去,“我娘是好女人,不許你侮辱我娘!”


    “唉呦!”老劉頭痛叫出聲,反手一抓,抓著男孩的後領將他拎了起來,有些詫異地盯著他看,“小子,看不出你力氣蠻大的。”


    按說小孩人小力微,就是砸個十幾拳的也傷不了他。但這小孩的拳頭卻像一塊堅硬的鐵,砸在身上竟讓他感到一陣生疼,一點也不像他這個年齡的小孩該有的力道。


    “放開我!你這老不死!”被他抓住後領的男孩則是手腳亂舞,一副要找老劉頭拚命的模樣,“有種的就放開我!”


    “放開你?哈哈!”老劉頭被男孩的話逗笑,老劉頭雖然上年紀,但因常年幹著趕車這樣的粗重活兒,手勁也不容小窺,抓著像他這樣的小孩可謂輕而易舉,“你要有本事就自己掙開啊?”


    男孩聞言,用力掙了幾下,卻始終掙不脫,於是大罵道:


    “你以大欺小,算什麽英雄好漢?快放開我!”


    老劉頭絲毫不以為意,哈哈大笑道:


    “我老劉頭以前是個車把勢,現在還是個車把勢,英雄好漢關我屁事,我為什麽要放了你?”


    男孩見激將法無效,竟安靜下來。隻見他咬咬唇,眼珠子一轉,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好吧,你是不想放開我了,是吧?”


    “哈哈,你說對了,老子今天還就是不想放你走了。”


    這時,站在一旁插不上嘴的青朽實在看不下去了,終於開口為他求情:


    “老劉頭,我看這孩子雖然有些頑劣,但也沒犯什麽大錯,您還是放過他好了。”


    “小姐,您若真為他好,今天就讓小的好好教訓這小子一頓,否則將來等他長大了,還不要反了天去!”


    “可是――”


    青朽本來想說,這事應該是老劉頭做錯在先,他就算再生氣,也不該對個孩子說出那麽殘忍的話來。說出這種話的人或許並不是出自本心,但聽者卻會很受傷。而這種痛苦,青朽是有親身感受的。


    可還沒等她說下去,男孩卻已尖著嗓子當街喊了起來:


    “啊――殺人啦,救命啊!有人當街行兇啦――”


    男孩是用盡全力喊的,青朽與老劉頭俱是一驚,而這一嗓子果然奏效,一條街上的大多數人都轉過頭看向他們這邊,立時便有人圍了上來,詫異的驚唿聲也隨之而來:


    “殺人?是誰這麽大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殺人?”


    見周圍人越聚越多,男孩喊得更加來勁了:


    “救命啊!殺人了啊――”


    老劉頭大怒,用力揪緊他的後領:


    “小兔崽子,誰殺人了?亂喊什麽!”


    恰在這時,馬車的門簾一動,清兒探出頭來,乍一見四周圍著許多人,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她忙跳下車,先是看看老劉頭,又看看小男孩,最後轉向青朽疑惑地問道:


    “小姐,這是怎麽迴事?這小孩是誰?剛才是誰喊殺人的?”


    麵對清兒連珠炮似的問題,青朽唯有苦笑,一句話也說不出。


    而聞聲圍上來的人們隻見到一半百老頭正揪著一個小孩教訓,旁邊還站著兩個年輕女子,卻並沒有看到所謂的當街殺人的情景,一時間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不是說殺人嗎?怎麽沒見到有人受傷?”


    “咦?這不是青家的車嗎?”


    這時,有人已認出停在青朽身旁的青家的馬車,低喊了起來。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車身上大大的“青”字,任誰也看得出這是如今正是熾手可熱的青家的車子。眾人嘩然,再將視線轉向青朽他們時,眼神已與之前大不相同,裏邊裝的滿是猜疑,一些愛嚼耳根的人,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看這樣子,那兩人就應該是青家的人沒錯了,可是青家的人怎麽會在這裏?”


    男孩見眾人已經開始議論,又準備繼續叫嚷:


    “救命啊――”


    “你給我住嘴!再要胡說,看我不揍死你!”


    老劉頭氣急,掄圓了胳膊作勢要往男孩臉上打下去。男孩哪能讓他那麽輕易得逞,他極力扭著身子,聲嘶力竭地喊到:


    “大家快來看啊!青家依仗權勢,以大欺小了啊――”


    周圍的人群因他的喊聲而騷動不已,雖然沒人出麵幫男孩說話,但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對老劉頭的行為頗有微辭。


    “住嘴!”


    老劉頭幾近抓狂,再次舉起了巴掌。方才他作出扇巴掌的姿勢,隻不過是嚇唬嚇唬男孩,可現在他現在動了真格,也不管眼前的隻是個年歲尚小的孩子。


    眼見蒲扇般的巴掌就要揮下去,青朽見狀,趕忙上前攔住,將男孩從他手裏搶過:


    “老劉頭,有話好好說,別傷了孩子!”


    老劉頭恨不能把男孩抓來狠揍一頓,但見青朽出麵護著,也不好發作,訕訕然放下手,末了,還忍不住向地上唾了一口唾沫,狠狠地罵道:


    “呸,今兒真夠晦氣的!也不知是哪個蕩婦**偷漢子生下來的野種,沒事跑來這撒野!”


    “老劉頭,別說了!”


    青朽厲聲阻止,但已為時過晚,男孩衝到了老劉頭麵前,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


    “老狗!你才是野種!你是狗雜種!畜生――”


    老劉頭怒極,一把攥著男孩的胳膊,瞪著男孩,一字一句地問:


    “混小子,你有膽再說一遍,剛才你說誰是狗?”


    “怎麽?隻說一遍你聽不清?再說一遍就再說一遍,有什麽不敢的?”男孩用力一掙,掙脫了青朽手,衝到了老劉頭的麵前,抬起下頜,挑釁似地說道,“我剛才說的是,你就是條老狗,狗雜種,你全家都是狗雜種!”


    “你――好好,我今天就代你爹娘好好教訓你!”


    老劉頭已經被怒火逼得喪失了理智,他抽出別在腰間的馬鞭,手一揮,就往男孩身上抽去。


    男孩怒目而視,並不閃躲,靜靜地等待鞭子落下來。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忽然從男孩身後竄出,一把將他護在懷裏。


    “啪”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了下來,打在那道身影上,發出一聲脆響。


    緊接著,從人群中突然爆出一聲淒切的尖叫。但這叫聲並不是出自男孩之口,而是清兒發出的。


    隻聽得她尖利地喊:


    “小姐――”


    清兒的喊聲讓老劉頭一下愣住了,待他看清眼前之人,持著馬鞭的手頓時僵在半空。他萬萬想不到衝出來護著男孩的人,竟然會是自家小姐!而他原本是打算讓這孩子好好受些苦的,雖然他並沒有用足十成的力,而且在鞭子落下的那一瞬間,他因被清兒的尖叫聲驚到,手微微抖了抖又卸去了部分力道,但是這最後打在人身上的力道再怎麽說也該有個四、五成。這麽一鞭抽下去,即使是個壯漢也有的受,更何況是青朽這樣的弱女子。


    但吃驚的遠不止他一人。


    “小姐?”


    眾人定睛看去,也不禁暗暗地吃了一驚。原來那衝出來護著男孩的青朽。此時已是雙目緊閉,臉色變得異常蒼白,似乎在強忍著巨大的痛苦。此刻,雖然她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不過隻需稍稍有些眼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用盡全身的力量在極力支撐,誰也不知道她下一刻會不會暈倒。


    人群忽然一陣騷動,許多人開始竊竊私語,每個人看著青朽的眼中又多了幾分好奇的探詢。不過比起青朽的傷勢,他們更感興趣的卻是她的身份。雖然眾人早已認定他們是青家的人,但他們怎麽也想不到,麵前這三人之中,有一個竟然是青家的小姐!


    看客們會有這種反應一點也不奇怪。眾所周知,當今相爺隻有膝下隻有兩個女兒:大女兒青鸞才貌雙絕,舉世無雙;小女兒青朽則是天煞星轉世,出生沒幾日就克死了自己的母親。而相爺從那時開始,就對這個小女兒沒有好臉色,甚至不願對人提起有這麽個女兒,所以外人極少知道青家的二小姐。青鸞如今已貴為德淑娘娘,因此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裏。而眼前這個“小姐”,應該就是那個在坊間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青家二小姐了。


    眾人討論得出這一結論後,在場的人無不瞪大了眼,都想要將這個神秘的青二小姐看得更仔細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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