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繼戎查顏觀色是一把好手,這會看出他哥的外強中幹色厲內荏,可心裏已經自作主張地決定挑個日子就帶小白把這茶給一敬就完事了。他也沒把他哥的怒火放在心上,笑嘻嘻從善如流地就滾了。


    他兩人說話時耽擱得有點兒久,出來已是掌燈時分。周繼戎站在殿門口伸了個懶腰,一麵道:“小皇子呢?迴去了麽?”


    那小孩兒倒是一直呆在偏殿裏沒走,他怕違逆了父皇要挨罰,又實在關心他父皇和皇叔商量的結果,就一直巴在殿門邊探頭探腦,幾乎恨不能把大半個身子都伸出門外來,仿佛隻要他腳沒出大殿,就不算違背。


    這孩子耳聰目明,聽到周繼戎問起他,也不等那小太監作答,急急忙忙自己跑了出來。


    周繼戎看他那架勢,大有要撲上來抱腿似的,都已經伸出手來準備要接著他,誰知他卻是在撲上來之前自己堪堪站住了,仰頭看著周繼戎,叫了聲:“皇叔。”


    周繼戎隻好把抬起來的手放到他頭頂上摸了兩把,大咧咧道:“叔叔帶你出宮去玩兩天”


    他雖然用的是商量的口氣,卻沒有分毫商量的意思,也不等周奕答話,直接把人抱起來就走。


    周奕在宮中接觸到的人無一不是溫和有禮,還從沒遇到過這般幹脆任意的舉動。又因為這事對他來說還挺要緊的,一時有些忐忑,一路也沒怎麽作聲,已經被周繼戎抱上了馬放在身前,而周繼戎也有半晌沒再說話。那馬十分高駿,他也不敢亂動,隻小心地仰起臉盡力往朝身後的周繼戎望去:“皇叔”


    周繼戎帶他出來純屬臨時起意自作主張。他兄長隻是與他商量有這麽個打算,可沒說讓他當日就把人給帶走。這會兒出來叫夜風一吹,已經從白揀了個兒子都會端茶遞水打醬油了,再養兩年就能看家護院,占了個大便宜的沾沾自喜裏冷靜了下來,轉而想起從此自己和小白身邊就得多一個如影隨形的拖油瓶,想要隨意所欲地常常親熱也得顧忌顧忌,不是那麽方便了,這才又後知後覺地苦惱起來。


    他倒不是嫌麻煩,這是他哥的孩子,需要他再怎麽費心照料也是理所應當的,況且這小侄子看起來挺乖巧,也不需他怎麽費心的樣子。


    隻是又想到得把這麽個小毛孩子教養成人,他又心裏沒底起來,畢竟周繼戎長到如今這麽個人模狗樣,其中經曆可謂十分奇葩,他自覺得自己絲毫不比別人差,可他走的路子也實在太不同尋常,卻是別人走不了的。


    周繼戎胡思亂想了一通,在怎麽培養侄兒的問題上也沒拿得出個章程來,隻好破罐子破摔地決定走一步看有一步。


    一低頭見周奕瞧著他,神情有點懨懨的,像是小心翼翼,又有點兒憂心忡忡,看起來不大像他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神情。


    周繼戎迴憶了一下自己像他這麽大的時候是個什麽樣,卻是有點不太記得清了,他那時候性子比現在還要橫衝直撞,每天也就是練練武然後去找仇家雪恨,他揍別人的時候自然不用提,流年不利的時候也有,總的來說還是前者居多,偶爾輸了也不要緊,迴去再發奮練習就是,倒是隻這一門心思,也不像這孩子一樣小小年紀就滿是心事的樣子。


    他再設身處地地考慮了一下周奕的處境,覺得自己得虧是他老子當年隻娶了他娘一人沒什麽雜七雜八的妝室,若是他有個小娘後媽什麽的,周繼戎琢磨著就自己這樣鬧騰來事招人嫌的狗脾氣,指不定小時候就早被後娘給掐死了也不一定。


    這樣一想再看周奕,周繼戎心裏便有些軟,拋開自己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將手掌放到他頭頂上揉了揉,道:“劉貴妃難道暗地裏對你不好麽”


    這話把周奕嚇了一跳,忙搖頭說不是。他想起他母親的叮囑和那天無意間聽到劉貴妃說不會把他當兒子的話,還有別人有意無意間的風言風語,心裏既難過又怕周繼戎覺得自己有點小題大作,不知道說出來會不會惹得周繼戎不耐煩,訥訥地地不知該怎麽說起。


    周繼戎又不是個傻的,把他臉上變化全瞧在眼裏,猜也能猜個七七八八,隻是他最不耐煩這些雞毛蒜皮的瑣事,臉上也不顯露什麽,隻哼了一聲道:“那你幹什麽還想跟著老子跟著老子的日子可不見得能舒坦到那裏去。”


    他最近說話多少斯文了些,不過對著這麽個小毛孩子,日後指不定還真得把自己當爹供著,覺得自稱個老子簡直是名至實歸。見周奕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樣,周繼戎也懶得和他逐條析縷地分析其中利害得失,自覺地轉過話頭,不著邊際地道:“啊,你難得出來。老子帶你去玩兒”


    其實京城裏他也不熟悉,不過想來小孩子喜歡的也不過就是好玩好吃熱鬧的那些,加上周奕還真是個沒見過世麵的,被周繼戎帶著往夜市上溜了一圈,頓時被這兜頭而來的溫暖喧囂的世俗熱鬧給卷了個正著,沒什麽出息地看直了眼,倒也好打發。


    這麽一鬧孩子那點愁緒是沒了影子,可時辰也就拖得有點兒晚,周奕在馬上就忍不住睡著了,被周繼戎一路給抱進府去。


    他到了京城屁股都不沒挨著凳子就被火急火燎地叫進宮去,不知情的隻道是皇上與他兄弟情深,知根知底的難免就要替他捏著一把冷汗。


    雖然周繼戎出宮時讓人先迴來報了信,但白庭玉畢竟還是不能放心,一直在前院裏等著,親眼見到周繼戎安然無恙地迴來,這才明顯鬆了口氣,臉上微微地露出笑來。


    周繼戎在見到兄長之前自己也是沒底,這會兒卻要充大尾巴狼,一揮手道:“我哥總不能把我怎麽樣,早就讓你不必擔心了,怎麽還等著”


    白庭玉隻是笑了笑,一邊輕聲道:“方才宮裏來人,說是王爺將小皇子接出來小住兩天。王爺走得匆忙,宮裏整理了些小皇子日常所用的物事,連同幾個伺候的奶娘宮人一並送了過來。”


    這速度快和簡直就像是早有預謀,若是他哥的吩咐還沒什麽,若是劉貴妃讓人送過來的,那點不待見當真是不加遮掩了,周繼戎不由得微微皺了眉心。


    來人自然不會多嘴多舌,不過白庭玉大約也能覺出些不對勁來,說話間就和周繼戎交換了個詢問的眼神。


    周繼戎頭疼道:“我正要和你說這個,這事說來話長,大約就等於是老子進宮一趟揀了個半大兒子迴來……”


    “這就是小皇子”白庭玉順著他的肩頭看去,擺手止住了周繼戎繼續往下說:“喲,醒了。”


    周繼戎沒怎麽照顧過小孩子,把周奕擱肩上那架勢有點像碼頭上扛米袋似的,周奕實在睡得不怎麽舒服,這會兒又聽見旁邊有人聲說話,周奕也就揉著眼睛醒了過來。


    兩個大人就不再言語,周繼戎把他換在另一隻手裏顛了顛,看周奕張開眼睛四下裏張望,指著白庭玉道:“周奕,先來認認人,這位也要叫叔叔。以後這個家裏除了老子就是他作主,你有事情找不到我的時候就找他,需要什麽的時候也找他。”


    他年紀雖小卻也是皇子,身份尊貴。白庭玉莫名又對他爹十分畏懼,見周繼戎大大咧咧地就把叔叔這個名頭給自己安上了,隱約覺得十分不妥,連忙推辭道:“不敢當,小皇子叫我名字即可。”


    周繼戎一向護短,見不得他委曲求全,在旁邊不耐煩道:“叫什麽名字沒大沒小的,他在老子這兒就得按老子的規矩來不叫叔叔,難道你願意讓他叫嬸嬸”


    白庭玉沒料到他不拿小孩子當人,一張嘴就什麽話都敢來,一時阻止不及,隻能訕訕吐出個你字,都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周奕在他兩人之間來迴看了幾眼,卻是十分的有眼力見,當下從周繼戎手中掙下地來,站直了身似模似樣地行了禮:“白叔叔,叔叔好。”


    周繼戎對他的識相十分滿意,拍拍他的頭,嘻嘻笑道:“在我這兒也不用太拘束,你就當是大夥都是一家人就可以了。”


    雖然周繼戎一直努力表現得和顏悅色一點,但周奕聽過不少關於這個皇叔是如何兇殘暴躁的傳聞,雖然覺得親眼所見的皇叔和傳言大不相同,卻還是莫名的有些怕他,相比之下反而覺得溫文俊秀的白庭玉十分親切。


    白庭見時辰不早,要把他送去奶娘那兒安置,才朝他招了招手,都沒怎麽言語,也不用周繼戎吩咐,他自己就乖乖地跟著白庭玉走了。


    白庭玉把他送走再迴來,順路端了一直留著的飯菜過來。


    周繼戎這才想起自己出門匆忙,這些小事卻是忘了交代,問道:“你晚飯還沒吃我哥哥總不會餓著我,你幹什麽還幹等著”


    縱然白庭玉笑說自己吃過了,這是怕他迴來晚了給準備的宵夜,但周繼戎一看那有菜有湯遠較宵夜豐盛的規格,就知道他定然是放心不下,那裏會自己先去吃喝,吃過的話不過是隨口敷衍。雖然覺得白庭玉這麽做除了餓著他自己挺犯不上的,但知道被人這麽熨貼地惦記著也實在令人心情舒坦,周繼戎便把小侄兒的事先拋在腦後,陪著白庭玉一道再用一頓宵夜,磨磨嘰嘰了一陣,這才邊吃邊把今天進宮的事連同他哥對這個小皇子的打算一一說了。


    一時也沒有商量出什麽像樣的法子出來,橫豎人家叫自己一聲叔叔,就隻當多了張嘴吃飯,暫且先養著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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