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常山又說了許多,顧鬱彬點著頭,一直沒有打斷,直到孫常山說道:“咱們還未拿下西疆。西疆之後又是何處?總要蒼穹之下,統歸一處才好。借著此次演武,陛下往後意圖,也能窺見一二。”


    “慎言。”顧鬱彬拋出一句,卻沒有動怒,“妄自揣測聖心,可是死罪。”


    “世子恕罪!”


    “行了,這樣的話,你在我麵前說倒是沒什麽,隻是若是說習慣了,難免平日裏帶出些什麽。聖心不可擅奪,你須時刻謹記。”顧鬱彬說得隨意,也不見多嚴肅,語氣裏的囑咐更像個家中長輩。


    “是。”孫常山應諾地倒是十分認真。


    似是又想了一瞬,孫常山有些猶豫著開口。“世子,上迴同我說過,不必留意黑山,可常山今日瞧著,仍有疑惑。”


    “說。”


    “是,世子。那黑山今日過盲樁陣。那身法瞧著不凡。”孫常山一邊迴憶今日景象,一邊說。


    顧鬱彬以為他也認得,心中倒是有些驚訝。畢竟能認得蕭家槍法的人並不多,孫常山要是有這樣的眼力,那未來的前途隻怕還要更光明些。


    “常山雖然看不出是什麽來路,卻也能瞧著是別法化用,一般能有這樣精彩的身法的,要麽就是大宗門教派,要麽就是家學淵源。


    世間宗派武學如今並不多見,多半也有弟子於世間揚名教學,常山也能見過一二,可卻並未見過如此身法,想來是家傳。隻是若家中有此絕學,必定能出人頭地,顯赫異常。可是此人卻化名如常,還是頂替進入,想來實在不簡單。”


    顧鬱彬聽孫常山分析一通,孫常山不算機敏之人,都能看出來的,那一定還有更多的人都看出來了,隻是沒有宣之於口而已。


    顧鬱彬並沒有問清楚蕭家最後打不打算公布蕭墨峰的身份,可經此一事,確實是要商議一番。


    孫常山話鋒一轉:“今日眾人方知黑山出自神武軍,如此身法,又一舉奪魁,隻怕家中身份不低,想來是同怡安伯府打過招唿的,隻是若是眾家都來打聽,恐對神武軍不好。”


    孫常山說起蕭家時,分外謹慎,隻說了一個“不好”卻沒有說是怎麽不好。


    孫常山以為,黑山是神武軍哪個將領家的孩子,有著家傳絕學卻不願意放孩子出來展示。這樣不顯山不漏水的,若是被有心人以為是神武軍藏著私心,留著後手,豈不生事。


    更有甚者,蕭家本就不一樣,再被有心人編排,傳出什麽來,那更要糟。


    這話在顧鬱彬聽來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蕭家在京中不顯山不露水已久。如今顧西影不是十分情願嫁進皇家一事隻是稍微同蕭家透了個氣,自己家中不在獨善其身的緣由也告知了出去。


    才有的如今大舅父做起百貨生意同粟州光明正大的來往,二舅父在軍中也鋒芒起來,這兩位已經是立於人前。


    隻有這位小舅舅,一直留在家中,沒有官職也未立寸功。


    真實原因說來也簡單,蕭墨峰出生時正遇動蕩,年歲小時又在顧家養過幾年,外祖父老來得子,寶貝的很,實在是不舍得小舅舅吃苦,隻想養在身邊,哪怕將來當個紈絝小郎君,也是可以的。


    小舅舅從小被自家母親養大,根上正,哪怕行事灑脫些也不怕,竟是學了自己偷偷刻苦多年。


    年過弱冠,不想再承歡膝下也好理解。


    可若是外人將小舅舅當做是蕭家留的後手,個中居心,可就好說不好聽了。


    一個幼子,在繈褓中就國破母死,在最聰慧的長姐家受著教育,平日裏一副遊手好閑的樣子,實際上一身家傳絕學從不示人,如今在眾人麵前,隱姓埋名一鳴驚人。


    聽著,不像是一條正道啊。


    顧鬱彬一沉吟:“無礙。”一副沒有放在眼裏的樣子。


    孫常山隻當是自己盡了責,也不再多言,躬身告退,帶著東西喜滋滋得迴府了,隻在路過聽嵐院外小徑時稍稍駐足,似乎在想著是否該去問個安,最終還是步履匆匆地隨侍從走了出去。


    卻說這時候的聽嵐院,顧西影歇了一會兒,正聽著羑午稟報。


    軍中拔營之事聽過也就算,顧西影心中並未起什麽波瀾,似乎如今聽到周廣煜相關的消息,也能當做尋常了。


    倒是西疆那邊詭異地很。清榮的身份被討論是意料之中的事,可被禁足,前世似乎並未聽說過清榮被禁足一事啊。


    是了,前世顧西影乃至整個顧家也從未關心過西疆內廷之事,對於清榮更是沒有什麽關注。


    “西疆一事隻怕有蹊蹺。延陵默不是蠢人,不可能一邊厭棄清榮一邊任由北周神諭之說在坊間傳播的,隻怕是借著此事再清洗一遍朝堂。想來沒多久,西疆皇帝就要退位。


    你想些法子讓西疆皇帝同延陵默再爭一爭。若是西疆內政過於平順,隻怕於我朝征西不利。


    再一個,西疆的事情,北周不可能沒有反應,這麽久了,北周沒有動作不合理。你的人想辦法點些火。將清榮的身份做實些。想辦法讓當年支持少君的老臣出來說說話,他們一跳腳,周王不會做事不理。此人沒有主見慣了,全然沒有老周王的雄才大略。


    咱們想法子逼一逼他們自證血脈,最好能讓南俢堂繼位,將周王架上去。看看這對父子能不能演好叔侄。”


    顧西影原本歪在榻上,說著說著直起了身,搭在肩上的薄毯就滑了下來。繡著八月裏的千日紅,就這樣落在抱廈的茶榻上。


    羑午其實有些不明白顧西影對於北周的態度,一直不是很明白。就好像試試提防事事防備,每件事情都會解讀成有別的目的,就算是風平浪靜也要攪弄些風雨出來,讓他們自顧不暇。


    北周偏居一隅,許多地方還苦寒,對於別國一向謙和交好,從未有過僭越,甚至在態度上,比吳越還要友好上幾分。


    怎麽偏偏,郡主對待北周,比西疆還要用手段。


    不過羑午從來不會去質疑問詢,郡主這樣吩咐一定有她的用意,許是看透了什麽自己沒有看透的。


    顧西影似是有些出神,思緒艱難,片刻之後又說:“自證一事不急,先將火燒起來再慢慢煨也行,拖上個月餘,隻怕此事上,還要去一個天大的幫手。”


    顧西影算著日子,若是自己將戲台子搭好,也不知道康奉淵敢不敢為了昔日榮光拚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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