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廣煜又問了些浹州盒州兵士們的生活,那些軍報上的歡樂與苦楚,那些鮮為人知的堅毅與溫柔。


    陳誠說得清晰,周廣煜聽得也入神,這些將官們口中的戰場與西疆,與父皇口中的又不一樣。周廣煜能夠感受到一些,與家國,與熱血不一樣的,一絲讓人平靜的習以為常的生活。


    周廣煜看著這些忙碌的兵士,摸了摸掛在腰間的香包。


    有兵士進來請示陳誠,說第一批的麵巾已經做好,本來到了盒州才發的,今日既然要分發艾草避毒的藥包,能不能趁著這些分下去時一道就分了。


    陳誠應下,讓人將東西也都搬進來。


    周廣煜打量著地上的那些已經不再往外淌水的艾草,似是想起什麽地問陳誠:“陳參軍,你說,這些泡了水還沒有腐爛的,草藥,還有藥效麽。”


    陳誠不知道周廣煜要做什麽,走近看了看,又聞了聞,說:“迴殿下,這些此時看著倒是還行,隻是不能當成幹的再使用了,泡水也不過就這一兩日的事。聞著也就是一般地艾水。”


    周廣煜點點頭,“你讓周糧官去找些大鍋來,將這些泡了水的倒進去熬煮一番。將已經做好的麵巾扔進去泡一陣。對上那些煙瘴毒氣的,應當能比尋常麵巾更有效些。平日裏若是將麵巾用幾十袋艾葉熬煮確實靡費,可現在左右這些也都是扔了,不如也派上些用處。”


    陳誠應聲而去,敘陽此時撩簾進來。


    他換了身幹淨的衣裳本欲往中軍帳去,看到鄭王去複命,想著周廣煜應當也馬上迴來了,便想迴去等,可左右沒等來,又繞了一圈迴來,正聽見周廣煜吩咐陳誠去要鍋。


    敘陽行過禮張口就誇,“還是主子有辦法,物盡其用。也好叫兵士們也都多一重保障。”


    周廣煜卻說,“對虧了敏和,給我送了那幾尺布,我記得就是用藥草熏染過的。也不過提一提。總好過白白扔了,讓那些運送的侍衛們白忙一場。”


    敘陽心裏自然是自己的主人最好,又機敏又仁慈的。他掃視了一樣這帳內,又說這些艾草麻包就是這樣分開堆疊才好,要是都疊在一起,那幹的也變成濕的了。


    周廣煜聽了敘陽的話,忽然福靈心至。他知道自己剛剛覺得怪異在何處了。


    這麻包卸車之後往帳內運,一般來說就應該立時按照幹濕程度分開堆疊了,就算是有些是濕的不同程度,那也應該都在濕的地方。可是自己剛進來的時候,基本就是幹濕混著放的,那隻會擴大折損量。


    而自己最初經過這個小小營帳時,陳誠在外麵調度指揮,分明說了小心些分開放。


    可方才定損的時候,幹的麻包堆裏拉出來不少洇了水的。這麻包幹濕連顏色都不一樣,周廣煜不信,這些如此有經驗的兵士們會不清楚。


    周廣煜一時有些生氣。想不明白刻意混在一起放又有什麽好處是自己不知道的。他憤憤地瞪了眼門口,又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


    陳誠很快迴來了,周圍也跟著,他一揖到底,“卑職周圍,見過七殿下。殿下,這麵巾用艾葉湯水熬煮之法確實不錯,卑職懇請,能否將那些兵士們這兩日換洗的衣服也一同浸泡。”


    周廣煜點頭同意,又說,“是否真有防禦之效還要問過軍醫。”


    周圍先行謝過,找了幾個夥夫將那些麻包搬走了。旋即又問:“殿下,明日端陽整日,兵士們都會在今夜輪值沐浴,能否將那些已經不是很得用的艾葉也分下去,讓每一營的兵士們使用。”


    周廣煜點點頭也同意了。還直誇周圍想的周到。隻是如何分煮還要他們自己商議,必定不叫他們發生齟齬才好。


    周圍連連答應,將那些洇了水的麻包也抬走了。


    原本這些艾葉,真的分發下去,沐浴也好浸泡也好,自然都是將士們想怎麽用就怎麽用的。隻是邊關艾草珍貴,必當是做了藥包香丸這樣長長久久地用,又有多少人舍得拿來沐浴。


    現如今有了這些不登時用完就要腐壞的,反而也就願意當即消耗了。


    周廣煜看了這些折損都算是處理完了,留了陳誠在此,也走了。


    出了帳,看四下無人,敘陽有些欲言又止,想了又想,終究沒有忍住:“主子,依卑職看,那周糧官一開始就有怎麽處理這些折損的方法,不論是沐浴還是熬煮,那些東西似乎立刻就應了下來,備齊也沒有什麽猶豫。隻是他為何不說呢。”


    “是啊。”周廣煜感慨了一句,沒有往下說。也沒有深想。這件事,自己不好深想,似乎也有點不敢深想。


    自四日前拔營,自己就已經迴稟過艾草的事情。自己不懂這些門道,可是周圍做了父皇幾十年的糧官,沒有道理不明白這些。


    甚至會從京裏收多少,會沿途收多少,那些侍衛押送會想的法子,偶發陣雨是否會影響,是否會折損,折損了又要怎麽樣處理,旁人再不清楚,周圍也一定是清楚的。


    他能被父皇賜姓,定然是事事周到,時時謹慎的。怎麽會沒有一些預案在呢。先前的匯報,仿佛這一切都是因為從未接手過這些一樣的措手不及。甚至連定損都要小心翼翼。堆放,分發,這樣的小事就連敘陽也能一眼看出來,可是那些兵士卻是假裝努力,最後雪上加上地一副無能的樣子。


    為什麽。周廣煜想不明白。


    周廣煜有些矛盾。


    周廣煜將這些事迴稟給了順徵帝,當然,對自己心中的猜測疑慮隻字未提。意料之中地得了許多誇獎,又聽了些類似於會為袍澤打算,體恤將士不易,巧思奇思仁義的話。


    周廣煜心中藏著事,純真又勉強地笑笑,推說了幾句父皇教導有方,也就告退了。


    周廣煜覺得有些壓抑。


    好像每個人都很好,他們友善,肯定,對此時看好,對自己鼓勵。可是周廣煜心中有了疑影,總覺得誰都不似表麵真誠。


    針對自己也好針對母後也好,甚至此事要是自己真的鬧出來,哪怕隻是問出來,離間的也是自己與三皇兄的關係。


    是誰,為什麽。


    周廣煜疑人偷斧一般,看誰都覺得隔著一層紗。


    周廣煜迴到營帳,胡亂地看著文書,無比想念京陽的弟弟,母後,還有那個從不會算計自己的顧西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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