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影聽到衝著月光發誓那裏,抬眼看了一眼麵容嚴肅目不斜視的周廣煜,覺得自己在他心裏應該沒有這麽重要吧。自己在他心裏不就是個從小玩到大的小妹妹嘛。


    也是了,聽周廣銘的說法,自己墜馬時身邊隻有周廣煜一個人,很可能他把自己墜馬的責任攬到了身上,應該是覺得愧疚吧。


    前世裏似乎沒有這次墜馬。那這輩子,他會因為愧疚對自己有不一樣麽?


    應當是,完全不會吧。


    顧西影思慮不停,卻也沒有沉默,當即說道“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阿煜應該是覺得沒有護住我,才這麽憂心的,你別說得這麽神秘兮兮的。我聽說,因為是鄭王殿下帶我們出去的,他罰的最重,有這迴事麽。”


    周廣銘打量了顧西影一眼,想著她居然沒有美滋滋的誇七哥幾句,正在奇怪,又聽她問鄭王,就說:“那還有假,當時就罰我們抄書靜心來著,重罰三皇兄的時候國公爺走了所以你不知道。


    說三皇兄看管不力,一沒製止崇正伯家劉四郎對你哥和你的以下犯上,二沒照顧好重臣家眷致使你受驚暈厥,罰他在小祠堂先太子牌位前跪上一夜。為你祈福。英國公救過大皇兄那麽多迴,三皇兄卻讓他的女兒受傷,於情於理都要受罰。”


    周廣銘說到這裏聽了一下,抬眼看了看裏他們已經有三五丈遠的鄭王,又把頭靠近顧西影,把已經很低的聲音有壓了壓。“我跟你說啊,我之前還覺得,你醒不來是因為三皇兄偷偷抱怨你來著。不然你就受點驚嚇受點風寒,也沒摔壞哪裏,怎麽就昏迷了這麽久。”


    顧西影憋著笑伸手拍了下周廣銘的小臂,輕輕“呸”了一聲。也抬眼看了下前麵。“鄭王殿下哪是那種人。你別瞎說你三皇兄,這話讓別人聽見了不好。你以後不許提了。”


    前頭的荊王正在悄悄的向後看他倆,眼神動作小心翼翼的,卻被顧西影正好瞧見。顧西影心裏直皺眉,卻裝作沒發現的樣子依舊低聲和周廣銘說話。


    “我當然知道,我就偷偷跟你說了,七哥我都沒告訴。咱們可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你可不能告訴三皇兄。”


    聞言顧西影又虎了周廣銘一眼,“我是那個告密的人嘛。”


    “這可說不準。你以前經常找我母後告狀。”周廣銘顯得十分不信任顧西影。直拿餘光瞅她。


    那還不是因為你母後隻會覺得你調皮,又不會下重手。自己才樂此不疲的看你吃點小虧。鄭王殿下可不一樣,又不是一個娘生的,又記仇的很。


    顧西影心裏蜚腹著,卻隻是輕輕推了一下周廣銘,“快點走吧,咱們落下太遠了。”


    沒多久一行人就到了臨湖水榭。水榭臨湖而建,看著精致小巧,湖這邊沿著進門小涼亭,地麵架起一尺多高,上麵砌上磚石再鋪上木板,與一般水榭看起來並無不同,隻是這內裏卻是有些巧思,水榭牆內一邊留了許多花木,外側都是高大的樹木,內側卻有許多北方罕見的水生花,再隨花木形態留出空間,豎起欄杆,乍看起來,仿佛那些青翠繁盛、生機勃勃的花木,是長在屋子裏的。


    幾位皇子不常來國公府上,就算來也很少逛園子來水榭,都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建築,不由得嘖嘖稱奇。


    兩廂落座,又有仆婦上茶。擺的是掐絲團花紋的足銀杯,果盤用的是銀鎏金團花的雙狐六曲盤。每人麵前的案桌看著是普通楠木刷的漆,用的卻是吳越那邊盛行的福祿拜賀的暗紋漆麵,桌角還雕了飛鹿獻桃的造型。處處透著低調的貴氣。


    這種漆器在吳越不算是特別貴重,可是在齊地卻罕見,想來是吳越王妃給置辦的。


    精致不逾矩的器皿,罕見卻是親眷所贈的布置,一看就是禦賜開了庫房拿出來的插屏,家常又隆重。就連見慣了宴會的鄭王,也不得不讚一聲好。


    兩個小的正在吃著點心愜意閑談,七皇子正在詢問顧鬱彬與顧西影的近況,荊王和鄭王都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水榭的布置,隻見顧西影走出來,到鄭王麵前深深福了一福。口中言道:“敏和自己以外墜馬,連累鄭王殿下並幾位皇子一道受罰,心裏實在過意不去。今日殿下過府,臣女原本在病中不宜見客,可無論如何事情因為而起,總要出來略表歉意。”說著又朝眾人行了一禮。


    顧西影在病中行動本就緩慢,說話也輕。


    眾人看過去,隔著幾席,更顯得顧西影聲音柔弱。溫溫吞吞的像著水榭外的碧波。


    鄭王端坐著,受了顧西影的禮,說道:“敏和才醒,身體還弱著,就不必多禮了。那日是劉四郎與你起了口角,我讓阿煜去寬慰你才出的事,說來也是本王思慮不周。這些小子都是男子,卻讓你受了傷,便是該罰。你不必放在心上。父皇也是想拘一拘他們的性子。”


    鄭王的一番話,隻說是讓周廣煜開解自己,至於去騎馬散心,完全是周廣煜自己的意思,倒是把自己摘了幹淨,又仿佛無奈的攬責任。鄭王不愧是最後成為了皇帝的鄭王啊。


    顧西影站著,下顎微收,整個人笑盈盈的,似乎因為是與坐著的鄭王說話所以低著頭。“殿下快別這麽說。他們也就罷了,不過是抄抄書,敏和與他們自小一起長大,這樣的交情還怕擔不起他們抄書嘛。可是聽說殿下被我累得在小祠堂院裏生生跪了一夜。這樣怎麽好。


    不知道鄭王殿下的膝蓋怎麽樣,當時正是初春時節,天寒地凍,祠堂濕寒,膝蓋可還受得住?若是因為這場處罰受了傷,那敏和就有罪過了。”


    鄭王心裏微微蹙眉,自己疏通了國公府內院,將受罰一事傳到顧西影耳邊,是想讓她記住自己的好,讓英國公府買自己一個人情,以後若是需要站隊,不要因為顧西影心係老七而全力支持老七,哪怕是做不到不偏不倚,隻要心裏顧念一點也能省自己很大的力氣。


    可現在顧西影這樣當麵答謝自己,這人情留不到以後,真是可惜了。


    “敏和不必擔心。懷仁與我大皇兄情同手足,又先後救過大皇兄和父皇的命,既是功臣又是恩人,本王乃是大皇兄胞弟,沒有照顧好恩公之女本來就不對,就算父皇沒有罰我,本王也該自罰的。況且隻是在大皇兄的靈位前靜思己過,實在應該。”


    “陛下體恤敏和是國公府獨女,是陛下恩德。殿下念父親與先太子的情誼,是殿下仁義。敏和也有在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過莽撞,以往總是害七殿下和九殿下受罰,如今更是波及眾人。敏和一定在府內好好反思。”自己還是心急了。顧西影咬了下唇,對鄭王突然對英國公府的抬高有些意外,如此言辭必定是有過更細致的打算的。


    又是恩德又是情誼的,這麽明目張膽的拉關係,難道是現在就開始籌謀怎麽取得皇位了?或者更早?自己應當再看一看鄭王府的籌謀與安排的,等到關鍵時候再去斬斷。今日答謝雖說短時間內鄭王對顧家是半點便宜都占不到了,可一切安排都隱於地下反而更加危險。


    顧西影瞥了一眼下首的周廣煜,卻見周廣煜點著頭一片欣慰之色。


    欣慰?


    顧西影忽然更加覺得周廣煜前世的皇位,丟的不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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