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廣煜見它離兩人很近,情急之下喊道:“不白,安靜!”那馬似乎聽懂了周廣煜的話,又像是知道自己的主人受了傷,它煩躁的前蹄刨著地,在原地打著轉,終究是沒有誤傷任何人。


    是的。顧西影這匹不凡的白馬,叫做不白。


    周廣煜還記得之前問顧西影這匹馬名字的時候,顧西影說道,白馬總是叫霜啊雪的,加一點黑就喜歡起個踏塵、歸路的不俗名字。我這匹馬有五個地方是黑的,叫不白才正正好合適。


    這時,周廣銘與周傾也到了跟前,周廣銘跳下馬來有些踉蹌,率先開了口:“七哥,阿西這是怎麽了?”


    周傾也嚇了一大跳,他與周廣銘在後頭正在悠閑的寒暄,想著顧西影與周廣煜關係好,也願意聽周廣煜的話,便想著自己應個卯就算是為三皇叔盡了心了,開解勸慰的事還是交給七皇叔好了。


    沒想到剛出了營帳那一塊,就聽得周廣煜的聲音傳來,兩人趕緊去追,奈何馬沒有那兩位的好,趕得再急卻也差了好大一截,停馬牽繩時,看到的卻是周廣煜一臉焦急,顧西影昏迷不醒。


    周廣煜強定心神,稍稍檢查了一下顧西影的頭,似乎沒有外傷。


    “小九,你去將隨行太醫都叫過來,就說敏和郡主驚了馬摔了下來,現在還不知道傷在哪裏,我們不通醫術,不敢挪動。阿傾你去把這件事告訴三哥,請他速速給宮裏和英國公府傳信。你倆快去。”


    周廣煜沉著聲音吩咐他倆,話音剛落又像是想起什麽,喊了周傾一聲。“阿傾你記住,敏和身份非同小可,你一定要立刻找到三哥同他說。明白了麽。”


    周廣煜見周傾神色愈發凝重的點了頭,心下稍定。又讓他倆把身上的鬥篷解了下來。


    二月裏,天氣雖然轉暖,可地上依舊冷硬,林子裏潮氣寒氣更是深重,就算是沒有什麽傷,顧西影一個女孩子,在這冰冷的林地裏躺上一時半會都會病的。


    周廣煜把那兩條鬥篷鋪在地上,又把顧西影自己的鬥篷帽子扣上,小心翼翼的將顧西影挪到他臨時鋪的毛褥子上,再解下了自己那白貂毛裏子灑金遍地緙絲麵兒的大鬥篷裹在了顧西影身上。


    周廣煜看著被自己裹得看起來不那麽冷的顧西影,小小的臉一絲生氣沒有,又搓搓手。


    要是出門的時候拿個手爐就好了。周廣煜突然想。


    太醫們一路小跑,約摸半個時辰就到了,還好他們沒有走多遠,就算是太醫腳程沒有騎馬快,緊趕慢趕,也不算遲。更何況太陽西沉,侍衛們還帶來了被褥和暖爐。


    太醫們先是給顧西影診治一番,又對趕來的鄭王誇獎了一番周廣煜,言道:“還好七皇子當機立斷,用幾條鬥篷護住了敏和郡主,才致使敏和郡主昏迷中沒有直接接觸地麵寒氣。否則於郡主是大大的不妥啊。”


    鄭王周廣炤稍稍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命顧家跟隨前來的侍衛和仆婦想辦法將顧西影送迴英國公府時,一隊人馬踏著林間斑駁的日光,利劍一樣出現在了鄭王的視線裏。


    勒繩停馬,翻身請安,來人的動作行雲流水又一氣嗬成,鄭王卻是頭都大了。


    且聽來人說道:“末將昭武校尉,英國公府侍衛長顧幕川拜見諸位王爺,末將奉國公爺之命特來接郡主迴府,近前方下馬,失禮之處,還望鄭王殿下海涵。”


    “顧校尉起來吧。郡主意外受傷,貴府擔憂本王感同身受,不知國公爺如何知曉?”鄭王一擺手,示意這一行人起身。


    “國公爺今日在宮中陪陛下下棋,特命末將帶迴郡主即可。王爺放心,既是意外,國公府不會追究。還望鄭王允準末將將諸位隨行太醫一道帶迴。”顧幕川仿佛沒有聽明白鄭王的問題,隻表示了如果真是意外國公府不會追究,若不是意外,那可就真的是不好說了。


    鄭王表示沒有異議,讓眾位太醫跟隨顧家人迴了國公府。隨後便又有宮中詔命傳來,一行眾人被帶迴宮中問責。


    幾位皇子中,鄭王看管不力出了意外,被罰最重,為顧西影跪經祈福。眾位皇子罰抄書一卷。當天跟去的禁軍侍衛們,也統統降了兩級,罰去巡視皇城去了。若不是七皇子講的顧西影墜馬過於突然,恐怕也不會這麽輕輕放過。


    崇正伯府的四郎君更是被尋了個由頭,宮裏頭降下訓斥,禁足三個月。


    皇子們受罰,是當著英國公一人的麵罰的,外人並不知曉。隻是因起了口角敏和郡主發生意外讓伯府家的四郎禁足三個月這個消息,讓去了圍獵的勳貴王公們也是再一次認清了英國公府在聖上心中超然的地位。


    雖然對外說的是驚馬和受了風寒,可周廣煜還是沒有明白顧西影當時馬上那古怪的神色和墜馬前口中囁嚅的話。


    周廣煜一直想找個機會問問顧西影。誰知顧西影這一昏迷就是將近兩個月。


    周廣煜想著顧西影墜馬的經過。沒有看到身後的顧西影微微挪了挪步子,扯了扯周廣銘的衣袖。


    “阿銘。阿銘。”周廣銘感覺到顧西影的靠近,瞥了一眼兀自端正往前走的周廣煜,慢下腳步,詢問顧西影什麽事。


    周廣銘圓圓的臉上生動的疑惑讓顧西影覺得有趣。她開口說的話叫不自覺的沾染上了高興的情緒:“你當真抄書的時候沒想著來我們府上找我算賬?”


    周廣銘聽到這個問話沉默了一下子,動了動鼻子又壓低了聲音:“那什麽,起初吧,你墜馬的時候隻有七哥在你身邊,我和周傾過去就看到你昏迷不醒了,還挺慌張的。著急忙慌的叫了三哥報給了父皇,可是隨行的太醫診了之後說你摔下來那一下衝撞的厲害,但是林子裏有一層不算薄的草皮,再加上二月裏衣衫也不少,你那鬥篷是上好的白貂毛皮,所以也不算嚴重。


    預計著你昏個小半日最多兩日也就能醒了。而且七哥機智,當下沒有亂挪動你,還把自己的鬥篷脫下來給你禦寒,我們當時...在宮裏的時候都沒覺得十分嚴重,擔心也就那麽一下下。所以我抄書的時候還有些怨言。”跪在宮裏的跪字在還是半大孩子的周廣銘口中打了個轉,含糊過去了。


    周廣銘本就是個機靈的孩子,他素日裏也是隱約覺得顧西影心係周廣煜的,便把那給她禦寒的鬥篷全都算成了周廣煜一個人的功勞。


    “我當時還偷偷說,與其讓我們抄書,不如讓我和七哥去國公府看看你。結果你一直也沒醒,太醫是一天天的往你們府上來,可就是不見你好轉。我們都很擔心,可是國公府閉門謝客,也見不著你,召了太醫來問又說一堆聽不明白的話,求了母後給你賞藥,母後說也就隻能盡盡心,什麽好藥你們府上會沒有呢。”


    周廣銘學著當時田皇後的模樣歎氣,顧西影覺得好笑卻又有些溫暖。


    “那我也應當謝謝你了。本來也不是你的過失,我要是無端被罰抄書我也會抱怨兩句的。當時阿煜也這麽著急?”顧西影一副我理解你的表情,點了下頭。


    “那是自然了,七哥急的不得了。你是不知道,你剛摔暈過去的時候,七哥扶著你,臉都白了。吩咐我和周傾去尋三皇兄和太醫的時候,聲音都變了。他還覺得自己挺鎮定呢。


    後來在宮裏也是。我說罰我們抄書能做什麽用,現在靜心也晚了。結果七哥不僅訓斥了我,還恭恭敬敬抄完了書,夜裏還衝著月光發誓,說希望你像太醫說的那樣明天一早就能醒來。許了什麽我倒是沒有聽清,反正鄭重其事的,是真的擔心你。


    這還是我偷偷去七哥寢殿裏的時候看到的,你可別跟七哥說漏了嘴啊。他最好麵子,會抽我的。”周廣銘說的神秘兮兮的,一副我倆可是好朋友你不能出賣我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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