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夫人沒有在意的抿了口茶水,笑道:“就這些事?你直接遣了人來問我就是了,也值得讓個小丫頭去我院子裏虛頭巴腦的耍花槍啊。”


    顧西影的話從喉嚨裏滾了滾,沒有解釋為什麽要那樣做,卻又起了個話頭,“阿娘,我今日剛醒來那會,迷迷糊糊的,就問了沫雨近日都發生了什麽。


    沫雨聽王嬤嬤說,我剛出事那會宮裏一日一日的派了太醫過來。不說是府裏請來的,卻說是宮裏派來的。


    還說因為我受驚的事兒,陛下生了大氣,怪幾位殿下沒照顧好我,幾位殿下都受了罰,帶我們出去的三殿下更是生生在先太子牌位前跪了一天一夜。


    就算我是被禁衛軍並幾位皇子一道送迴來的,這一開始的太醫是宮裏派出來的沒錯,可要說這每一日宮裏都派太醫來,這般言之鑿鑿也未免過了一些。


    還有幾位殿下受罰的事,三殿下跪在先太子牌位前的事。未免知道的太清楚了一些。這有些事可以當做是宮裏的恩寵,可有些事卻太過僭越了。


    先不說幾位殿下受罰了,就說三殿下為這事跪了一天一夜。


    論長幼,他與父親一同上過戰場,不僅看著我長大還冊了蕭家表姐為側妃,論尊卑,他是元後所生的幼子,齊國正兒八經的嫡皇子,我不過是個臣女。就算父親為國效命救主有功,可自古臣下為君主盡忠那是應該的,這君主為臣女受罰卻是哪門子道理。


    這話雖是王嬤嬤說給沫雨聽的,可王嬤嬤是母親娘家帶來的忠仆,沫雨也是信得過的。更不用說我病中她們輕易不會踏出院門半步。


    那我這院子裏最早說出這話的又是誰呢。或者說這府裏最早知道這些的又是哪個呢。”


    蕭夫人聞言卻是麵色微沉。家裏小廝仆婦巡夜護院不下百人,可從沒有過捕風捉影的言論。


    顧家有著身為當朝一品英國公府的威嚴,雖然待人寬厚卻禦下甚嚴,更不要說內院侍候的人都是精挑細選過的,就算不能說是鐵桶一般,等閑的話也是傳不進來的。


    她首先看向了秦嬤嬤,問道,“阿西說的話,你可曾聽到過風聲?”


    秦嬤嬤稍稍想了一下,答道:“夫人,奴婢聽到過關於宮裏賜下太醫一事,是在半個月前,小廚房管藥膳的錢娘子偶然提過一句‘太醫一日日的來,也是咱們國公爺在陛下麵前得力的緣故。’


    還訓導小廚房裏的侍女婆子們做事勤勉些在主子麵前討了好比什麽都有用。奴婢當時覺得這話沒有什麽大問題,話裏話外說的都是要對府裏忠心,便沒有多想。”


    顧西影歪著頭聽的認真,手裏有一下沒一下的捋著先前沫雨蓋在自己身上的薄毯,這個前世不知何時養成的小習慣透露著顧西影此時腦中飛快的思緒。


    秦嬤嬤望了一眼此時一言不發的顧西影,接著說:“幾位殿下受罰的事,雁棲院裏也就隻有老爺夫人並幾個管事嬤嬤知道。當時郡主病著,怕郡主這聽嵐院裏人心不穩,夫人您可是下過封口令不許在郡主院子裏提起此事的,照理說就連王嬤嬤在郡主醒來之前,也應當是不知道的。”


    秦嬤嬤止住了話,望向蕭夫人,眼裏也有一絲不解。


    蕭夫人想了想,對顧西影說:“阿西是覺得有人在內院煽風點火還是隻是人多口雜傳開了?”


    蕭夫人鼓勵的目光就像是哄著孩子玩一樣,顧西影哪裏不知道自己的母親不過是想考校一下自己這個老是讓她頭疼的女兒罷了。


    母親可是長樂洲王族蕭氏的長女,從小就才名遠播惠安郡主,怎麽會連這點把戲都看不明白。


    “都有可能,內侍太醫出入我的院子,不管是買通個灑掃丫頭還是隨意透露幾句,想要讓人知曉總比要把事情捂住來的簡單。


    要是從外麵傳進來也不是不可能,我這麽病著雖說離不了人,但也是王嬤嬤和我兩個大丫頭的活計費事一些,那些二等進不了我房門的,三等隻在院子裏做些雜事的丫頭算算也有十來個,照常是排了假可以出府的。府裏麵安安靜靜不代表府外也風平浪靜。


    隻是女兒在想。若是府裏有幾個見錢眼開的嘴碎仆婦也就算了,要是這事是從府外帶進來的,那是單單說給我們家下人聽的呢,還是已經傳的滿城風雨了。


    是在說國公府功高震主逼得陛下不得不處罰皇子給國公府賠禮呢,還是在說陛下禮賢下士愛民如子,縱然是皇子犯錯也毫不護短呢。又或者是說三殿下貴為皇子親王卻因對臣女的疏失覺得愧對救過兄長的國公而跪了一天一夜呢。


    這究竟是不是想要在我們國公府破開一個口子。


    是陛下想要顯示父親在他心中的地位與其他臣子不同,還是陛下想要利用這件事將我們國公府高高捧起待到以後再將我們重重落下?


    又或者這件事是三皇子自己的心思,是他故意傳出風聲來,那他是想給我們家賣個好,能謀求以後,還是想在外頭買個敬愛兄長的敦厚賢名?


    這其中的厲害關係,女兒看得懂,卻猜不透。”


    顧西影把自己的猜測一一說了出來。來來去去卻隻有一個意思,那就是府裏除了幾個真正信得過的貼身服侍,誰是誰的耳目,誰又是誰的喉舌,經過這兩個月外人的進進出出,恐怕已經不能如先前一般隻忠於國公府的幾位主子了。


    若不在這期間更小心一些,那國公府十來年的謹小慎微步步示弱換來的安穩日子,隻怕也是要到頭了。


    “你啊,你哪是猜不透,你就是看為娘在這裏,不願意動腦子罷了。這其間的利害關係還有你想不透的?”


    蕭夫人雖然笑著,麵色卻有些凝重,這一代的國公府表麵烈火烹油,國公爺又簡在帝心,可國公府卻不得不以弱示人,不能有依舊驍勇善戰的家主,甚至不能有一個健康的接班人。


    其中的苦痛不甘卻不足為外人道。


    “你說的這些恐怕都有。隻是不管是陛下的意思還是三皇子的意思,他們都沒有讓太多的人知道這件事。


    這府外恐怕也就是在住著我們顧家仆婦的巷子裏傳了一傳,還是篤定了我們府上禦下甚嚴,不會有人拿這起子事出去炫耀吹噓罷了。


    要是鬧得滿城風雨,你阿兄在外行走不會不來同我們說,況且春闈剛過,京城裏這麽多的貢士,要是知道了皇子因臣女的傷病而受罰,恐怕你阿爹早就被大批文人口誅筆伐了,哪有這般清閑日子過。


    隻是這份心思裏有多少是攻擊多少是試探,卻真是不好說。故意傳到你院子裏,恐怕還有借你這直來直去的性子探一探國公府的態度的打算。


    我看你阿爹這幾日在書房的時間越來越多,估摸著,陛下怕是要對西疆用兵了。在這個節骨眼上,恐怕是陛下想施恩於咱們吧,畢竟朝堂上熟悉西疆的將領,一多半是我們英國公府的門生故舊。你阿爹兵權交了近十年,在軍中威望卻不減,陛下這心裏,有杆秤的。”


    顧西影卻是一個激靈。自己怎麽把對西疆用兵這件事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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