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職左監門衛參軍趙應生見過七殿下。”撞人的小軍士看清來人,猛地低下頭就開了口。


    小參軍接了這報信的差事本就喜上眉梢。如此喜訊若是能讓國公爺記得一聲好,那未來仕途豈不是平步青雲。如今撞上這七殿下更是出門見喜,聽那些剛來的同僚說起過,七殿下與敏和郡主一事有脫不開的關係,若是提前得個信,也能念自己一句好。


    趙應生一邊急急行禮,一邊心思轉個不停。


    周廣煜原本得知自己明日要進英國公府聽教,一直在想是否能順道去看看昏迷中的顧西影,弟弟周廣銘也覺得此行若不去看看顧西影的情況,實在是有些可惜。這麽久久地不醒,直教人憂心,兩人好一通商量後,準備先去田皇後處再為顧西影要一些得用的東西。


    一整日就這麽忙裏忙慌的準備,別看事情安排的有條不紊,心中卻是真正的沒著沒落,想到顧西影此刻也許依舊躺在床上人事不知,就不免有些心浮氣躁。


    周廣煜麵色微微有些不悅的訓斥道:“前麵不遠就是內宮重地,你不好好當差卻在宮道上疾走,差事是不想要了。”


    周廣煜的隨侍敘陽站立在一邊,麵帶同情的看著麵前這個小參軍,七殿下這些時日以來本就心中憂慮,即使從不遷怒也是用力在克製,性子本就激進了一些,讀書習武的衝勁上總帶著股勢如破竹的邪火,怎麽也發不出來。


    這明日就要去英國公府,心思似這抱薪救火的翻騰著,卻被衝撞,恐怕這百尺竿頭的火就要傾瀉而出了。


    把火發出來也好。敘陽心想。


    總是這麽顧著威儀身份的克製自己,就算是敏和郡主醒了,殿下這身體也要被自責憋壞了。


    “卑職領罪。隻是英國公府派人來傳話,敏和郡主已經轉醒,特派人來給國公爺報信,卑職知道事關重大不敢怠慢,還望七殿下恕罪。”


    趙應生惶惑的低下頭,他知道周廣煜平時矜貴非常卻待人寬和,自己理由正當,不會吃什麽排揎,卻不想他言語中似乎真生著氣,一時間有些拿捏不準,話也就說得忐忑。


    誰知周廣煜聽到趙應生的前半段話,便已喜笑顏開,不等他說完便也急急換了個方向,向內宮走去。宮道上隻留下一句“這話本殿下替你傳了。看賞。”便不見了身影。


    趙應生茫然的抬起頭,看著對麵被周廣煜留下的侍衛敘陽,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被記住了還是沒有。


    敘陽並沒有跟著周廣煜離開,隻是微笑著看著麵前這個明顯摸不著頭腦的小參軍,從隨身荷包裏掏出一塊碎金子,“你今日差事辦的很好,七殿下賞的,迴去好好當差吧。”


    見到麵前的人心滿意足的走了,才撇著嘴心裏默念,主子說看賞也沒個定數,這金子可是要迴去報賬的,自己攢點錢不容易,可不能因著殿下高興就血虧了。


    周廣煜一路疾走來到天渠殿門口(禦書房),見大監鄭海清並不在門口候著,料想殿內並沒有在談什麽重要的事情,便沒等通傳,直接走了進去。


    天渠殿內的皇帝與英國公下棋正下到焦灼處,一時間兩人並沒有注意到周廣煜進來,鄭海清低低地喊了一聲“七殿下”,兩人才從棋盤酣戰中抽身。


    皇帝看到來人是周廣煜,絲毫沒有被打擾的不悅,也沒有覺得周廣煜擅自進殿有什麽不對。隻是和顏悅色的看向這個少年。


    天家無父子這句話,從來不在這對父子身上顯現。皇帝總是如同尋常父親一般,愛著自己的這個兒子。


    “兒臣有要事,擅闖天渠殿,還請父皇恕罪。”周廣煜見到英國公的麵,反而沒有了在宮道上疾走時的急切,塵埃落定般的平靜下來。


    皇帝從發現周廣煜開始,慈愛的目光就在他身上,眼見著周廣煜看了自己身旁的顧嶽一眼便放鬆下來,隻當他是為了明日之事有些急迫,不及心思百轉,隻是開口關切道,“你一路疾走,定有要事,如今見了懷仁倒是心下安定了,快說吧。”


    “迴父皇,方才有小衛傳話來,說敏和醒了。料想此時應當已經傳了太醫過府。兒子知道英國公心中掛念,就順道跑了一趟。”周廣煜麵帶喜色,並沒有居功,隻說這消息是自己半路聽到著急跑來告訴英國公的。


    皇帝當然知道顧西影是整個國公府上下的寶貝,當即就要準國公爺歸家。


    顧嶽眉頭舒展,心裏也是歸心似箭,卻明白今日這局棋還連帶著西疆的作戰策略,再加上人隻要醒了便也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隻是作勢起身,複又坐下,推讓了一番國事要緊,便又拿起了棋子投入戰局。


    周廣煜侍立在一旁沒有離開,看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廝殺隻覺過癮。皇帝卻敏銳的發現英國公收到女兒醒來的消息之後,棋風一轉,從且攻且守變得銳不可當了起來。


    順徵皇帝分神看了一眼身旁屏息凝神全然沒有這兩個月來緊張浮躁氣息的周廣煜,心中了然,複又看了一眼對麵眉目含笑手中卻殺伐果斷的英國公,不禁有了一些思量。


    這一局棋,自此又不知還要延續多久,殿外日頭正好,碧空雲淡,讓人神思清明。


    顧西影照舊倚在臨窗的榻上半眯著眼聽晚晴講這兩個月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


    有府裏推了大大小小的宴會這兩個月在京裏宛如隱形,世子每日來探望郡主是多麽的焦急。


    有宮裏一開始日日派內侍來探望,到後來每隔五日依舊有人來,朝堂上各位大人府裏或是遞了帖子進來,或是有平日裏關係近一些的派了當家夫人或是女眷前來探病。


    又說到三月裏放了杏榜那些貢士們都紛紛舉辦文會,仿佛這進士已經是囊中之物一般,有幾迴有幾個貢士喝多了酒在宵禁之後在街道高歌被巡視的武侯捉到牢裏去了。


    看晚晴樁樁件件說得有板有眼的樣子,顧西影就笑她這樣像是府裏看守二門的嘴碎的婆子。


    晚晴又羞又惱,騰的一下從小杌子上站起來,直嚷著“郡主您怎麽這樣,奴婢再也不要理你了。就是您拿那鮑螺來哄奴婢,那...那奴婢也不講故事給您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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