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西影身份尊貴又受天家恩寵,平日裏跟著國公爺出入內廷,又愛滿宮瘋跑,幾乎算是一半宮中一半府中這樣長大的。


    晚晴與沫雨本就是顧西影身邊兩個最體麵的貼身侍女。晚晴聰慧活潑又膽大,最得顧西影的心意,沫雨溫婉細心遇事沉穩,又比顧西影大三歲,很是靠得住。因著晚晴年歲小,顧西影平日裏多帶著沫雨在外走動,因著見多識廣,沫雨行事很有一番大家風範。可顧西影也不舍得將晚晴一天到晚的拘在院子裏,所以隻要是在國公府中,顧西影到哪裏也都會帶著晚晴。又因為是家生子,與各個院子裏的仆婦都熟絡得很。兩人一內一外,也算是相得益彰。


    顧西影喜歡晚晴現在這活潑嬌俏的樣子,又聽她說到四位皇子要來拜訪,不由得疑惑地看了王嬤嬤一眼,“眼下來訪?”


    王嬤嬤跟晚晴一道去的雁棲院,自然也是知道這個消息的,卻也不明白個中緣故。輕聲到:“要不,老奴去夫人那打聽打聽?”


    顧西影聽聞擺了擺手,“我就是好奇得緊,這不年不節地,緣何這般興師動眾。若您去打聽到顯得我煞有其事似的。我這頭剛醒,身邊的嬤嬤就去正院打聽隔天的訪客,母親知道了又當我是閑不住,不愛惜自己,傳出去也顯得我屋裏沒規矩。”


    顧西影頓了頓,又吩咐道,“沫雨,你去雁棲院走一趟,問問太醫什麽時候到,我想讓我院裏的小廚房給我蒸一碗蘿卜糕,可太醫看診時也沒說醒了要不要忌口,也不知道能不能吃,王嬤嬤拿不準,讓你稟了母親好拿個主意,還是說必定要等太醫來了再問太醫。”


    沫雨了然,應諾而去。


    這一邊國公夫人確實在與秦嬤嬤擬隔日的宴客單子。四位皇子要來府裏拜訪,這宴席小了不行大了更不行。


    英國公府本就是百尺竿頭的地位,先太子走後跟哪位成年的皇子都處的淡淡的,平日裏更是除了大節之外鮮少排宴。更別說由三皇子府送來的拜帖名為請教實下裏卻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蹊蹺了。


    四位皇子共同登門,不由內廷出麵,也該是開了府的皇子各家一張,如今卻獨獨隻有三皇子出麵,縱然是為了西疆戰事請教,這西疆戰事曆來由陛下親征,鄭王既不為主也不為帥,這又拿得哪門子主意。


    蕭夫人不敢細思,卻又不得不多一分思量。正當思緒翻湧之際,卻聽得門外有聽嵐院的來稟報說郡主醒了。


    蕭夫人倏的一下站起來,一邊差秦嬤嬤趕緊著人去通知國公爺,一邊匆匆出了門。剛到門口就看到沫雨恭恭敬敬的站在那裏,對自己說:“啟稟夫人,郡主醒了想吃些蘿卜糕呢。”


    蕭夫人心情驟然一鬆。女兒醒來曉得要東西,想來精神也是不錯。


    國公夫人這頭得了顧西影已經醒來的信,前往宮中報信的人卻依舊在宮門口焦急的等待。


    出府報信的並不是一般的管事,而是英國公府在冊的校尉。軍人堅毅的身姿也無法掩飾心中的喜悅與焦灼。


    哪怕要傳的信息隻有四個字:“郡主醒了”。對於英國公府來說也是天大的消息。


    這位年輕的校尉眼見著監門軍士快步走過宮道,走過廊橋,身影消失在重樓掩映中,一點點往宮苑深處走去。一顆心竟也漸漸鎮定下來。


    他謙遜的婉拒了守門的軍衛長官邀請自己進班房休息等候的好意,如同來時一般站在宮門口。


    “什麽人敢在宮門口逗留。荊王殿下出宮,還不速速退下。”一聲嗬斥傳來,引得一眾人紛紛側目。車內的荊王也撩簾下車,還未來得及輕聲製止自己的車夫不得無禮,就見那站立的校尉並沒有急急迴避,隻是靜靜地牽馬往邊上挪動了一下。


    隻這一步,不可謂不恭敬,卻又有著赤裸裸的無視。


    荊王周廣櫟眼高於頂自負得很,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人的無視。他收起原本臉上寬宏的笑容,一步步的向宮門旁的那人走去。


    能在宮門口等消息的,無非是官宦家的管事下人,還沒人敢碰荊王的晦氣。


    “宮門重地,無事不可駐足,你是哪家的家仆,如此不懂規矩。”荊王閉口不提兵士軍官,隻是一口一個家仆,言語上便不把此人放在眼裏。


    有機敏的軍士察覺到氣氛的冷凝,想要上前打些圓場:“啟稟荊王殿下,此人是...”沒等說完,荊王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軍士低下頭顱,一時間有些踟躕是否要繼續解這個圍,氣氛稍稍有些冷凝,就聽那被詢問的男子輕聲的迴答“末將仁勇校尉鄭增,見過荊王殿下。”


    隻報軍銜不報來曆,隻談見過不提拜見。


    有意思。


    周廣櫟危險地眯起眼睛,覷著這位年輕的校尉,卻不見他有任何的迴避和懼怕,正想發難,隻聽得一旁的馬微微的打了個響鼻,發出“突突”聲。


    這馬,是西北軍馬內訓而來!


    周廣櫟雖不受重視,卻也是多年行軍,斷斷不會認錯,整個大齊能用這馬做府內配備的人家...


    這人,隻怕是顧家的人。


    周廣櫟細細打量起這個年輕人。見他依舊麵色平靜,不禁感歎不愧是英國公府,連一個衛隊通傳都能有這般處事。


    “鄭校尉,此時國公爺正與陛下在禦書房下棋,不論你有什麽要緊事隻怕都通傳不進去,且有得等。與其站在這裏,不如去班房休息片刻。再路過什麽人,可沒有本王如此好說話。”周廣櫟意有所指的說道,與其與方才的輕蔑卻是大有不同。


    “多謝荊王殿下教誨。”鄭增虛心受教,巋然不動。


    周廣櫟也懶得管他,轉身上車,向府邸駛去。馬車剛剛行進,他卻覺得不對,又急急的改道去了鄭王府。


    宮門口的小插曲無人在意,卻說傳話的侍衛走過宮道廊橋正急急的往內宮那道門走去,便撞上了人。


    此人身著荷莖梧桐色錦袍,袍邊袖口繡著朵朵龍牙,腰間金鹿飛廉的禁步不斷搖曳,顯示著主人原本便有些的行色匆匆。他急急的停下,麵上雖不見慍怒卻也沒有往常的和善,稍顯輕稚的臉上劍眉星目,微微蹙起。


    “你是何人,如此無禮!”此人身旁的隨侍見主人麵色不虞,連忙嗬斥一聲,甚是威嚴。


    傳話的小衛不禁冷汗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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