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時,兩隻蒼勁有力的手伸向了病危通知單,皆是一副互不相讓的姿態。


    陸知鬱的視線落在孟程遠的手上,寒光如刀,“放手。”


    “不放。”孟程遠聲音高亢寒涼,完全找不出平日裏那副謙卑溫和的模樣。


    陸知鬱唇角輕輕勾起,揚起一絲嘲諷,“和我爭,你也有資格?”


    “我沒有資格,難道你有資格嗎?”孟程遠絲毫不讓,“陸知鬱,我從未帶給她任何傷痛,而你,卻三番兩次的傷害她,你說,我們之間,誰更有資格?妲”


    “這樣的話,你也敢說出來。”陸知鬱冷笑,“孟程遠,你在我麵前炫耀你們之間的感情時,可有想過會有什麽後果?你將那張照片發給我的時候,可有想過會有什麽後果?你口口聲聲的在我麵前宣誓你對的她的愛有多濃烈深厚,那你可有想過,他日你一手親自種下的因,可是會讓她承受今日這果?”


    孟程遠俊美的臉龐頓時變的蒼白,桃花眼裏的爍爍目光也變得淩亂起來。他那日隻顧著在陸知鬱麵前炫耀林清溪對他的好,卻忘記了高高在上的陸知鬱不僅是個男人,還是漠城第一世家的家主,他的權勢能隨意左右一個人的生死,他生來就是桀驁的不可一世的,這樣的男人,又怎會允許自己放在身邊寵了三年的女人的心裏還裝著其他男人窀?


    這種事情縱然是放在他自己身上,他的表現也未必能比現在的陸知鬱理智多少。其實,像他和陸知鬱這樣的人,從一出生就擁有了普通人一輩子也無法擁有的權勢財富,他們還在娘胎裏時,他們就已經注定了這一輩子高高在上,享受萬人擁護敬仰,他們生來就是不可一世的,即使他們可以放下男人的自尊去接受這樣的事情,可他們骨子裏的家族驕傲是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


    慢慢的,孟程遠的目光開始暗淡起來,無神的眼底隱藏著大片大片的悲哀,俊美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無力蒼白,緩緩地,捏著病危通知單的那隻手收了迴來。這一刻,沒有人知道他正在經曆著什麽樣的悲傷。看似隻是放棄了一個簽字的機會,實則卻是徹底失去了擁有林清溪的機會。


    這一放手,讓她成為他的女人、孟家的當家主母,恐怕隻能是這一生的妄想了。兜兜轉轉,歲歲年年,他終究隻能成為她人生裏一個毫不起眼的過客,甚至都來不及在她的人生中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就要蒼白的徹底退出她整個人生了。


    可是,如果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退出她的世界,他真的非常不甘。突然間,孟程遠的心裏做出了一個決定,如果這一生無法與她攜手共老,成為她生命中那個可以帶給她所有喜怒哀樂的男人,那他不介意成為她一生的仰仗,傾盡這一生的所有,給她一生無盡的寵愛。


    “陸少,我以孟家家主的身份懇求你,這一生好好待她。而我孟家,將是她一生的仰仗,無論何時,她都是我孟家最尊貴的千金小姐,若你有一天負了她,我將傾盡我孟家的所有,也要為她討迴一個說法。”


    話音一落,宋翎幾人臉色皆為之震驚。


    孟家,江城第一世家,縱然實力不如漠城陸家,可在江南一帶來說,孟家哪怕隻是輕微跺一腳,整個江南地區其他的世家怕是也要如坐針氈,惶恐無措。


    可就是這樣的江南地區的第一大世家的家主,現在卻以他高高在上的家主身份去懇求另外一個男人,好生對待他心愛的女人。沒有人能理解這種退步放棄的心痛,到底是怎樣的一種痛不欲生,更沒有人能懂,他不惜賭上整個孟家的權勢聲威,隻為求心愛的女人一生順遂無憂,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氣。


    這麽多年來,陸知鬱還是第一次以陸家家主的身份正視孟程遠,那目光不似以往的輕視嘲諷,而是多了幾分探究的意味兒。


    孟程遠此番舉動的用意,他又何嚐看不出來?沒辦法在愛情裏占據一席之地,所以想退而求其次的想在親情裏占據一席之地?


    不得不說,孟程遠果真是很了解林清溪的,知道她這一生缺的不是男人的寵愛,缺的是家人的寵愛。所以,他現在想用‘在背後默默守護一生’這種拙劣的方式存在於林清溪的生命中,從一個可有可無的小配角成為她生命裏最不可或缺的主角之一?


    林清溪可是他陸知鬱的女人,既然是他的女人,又且需其他男人的守護?


    陸知鬱收迴探究的目光,表情淡淡,可語氣卻一如既往的霸道,“她這一生的依仗隻能是我。”


    孟程遠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裏有他最後的托付、不甘、難過、不舍和成全。陸知鬱迎上他的眼神,深邃的眼眶裏是他一如既往的自信,孟程遠知道,他那一句‘她這一生的仰仗隻能是我’,就是他最堅定的承諾,兩個站在權勢巔峰的男人,沉默的互相對視著,讓這一幕看起來就如在完成最為莊嚴的交接儀式一樣,畫麵極為肅穆莊重。


    等候在一旁的醫生見時間也耽擱了許久,忍不住尷尬的輕咳了兩聲,“麻煩這位先生先簽一下字吧。”


    陸知鬱拿過病危通知單,在家屬簽字一欄毫不猶豫的簽上自己的大名,遞給等候在一旁的醫生,“我不管你們用什麽辦法,你們都必須確保裏麵我的女人安然無恙的出來。”


    那不容置喙的語氣,讓醫生伸過去的手微微怔了一下,“這位先生,我能保證我們所有醫生都會盡力去醫治林小姐。但是也請你們有做好心理準備,林小姐可能會……”


    陸知鬱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目光陰鷙,字字如碎冰,“我不要任何的‘可能’的情況出現,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顧惜楠見醫生一臉惶恐,忍不住開口,“陸少,您還是先讓這位醫生進去吧,現在的每一分一秒,對清溪小姐來說,都極為寶貴,實在是再也不能這樣白白耗下去了啊。”


    果然,顧惜楠的話讓陸知鬱有所觸動,將那張通知單往醫生身上一摔,便放了他進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林清溪被送進手術室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門口的紅色醒目燈還顯示著‘手術中’三個大字,就在幾分鍾前,孟程遠又再一次的去給周啟安施壓了,讓他將藥房裏最好的進口藥調到手術室去,並且言明如果林清溪醒不過來的話,那他這個院長也就別再當了。


    晚上九點,林清溪的手術已經進行三個小時了,可仍舊未結束。


    陸知鬱的目光在掃過那盞紅色的醒目燈變得焦躁了幾分,眉宇間的陰沉也越來越重,而其他人也並不比他好到哪裏去,皆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狹長的走廊裏,氣氛安靜的可怕。


    過了沒幾分鍾,秦朗的電話突然嗡嗡的響了起來,在這安靜的走廊裏顯得格外的突兀。他連忙拿起電話一看,原來是陸雅望的助手陳非桐打來的,便立刻按下接聽鍵,“雅……三小姐現在到哪裏了?”


    電話裏,陳非桐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急切,“我們還有十分鍾就到了,現在清溪小姐的情況怎麽樣了?”


    秦朗聲音沉沉,“情況似乎不太好,手術都進行三個小時了,可還是沒有結束。”


    陳非桐將他的話轉告給陸雅望,隔了幾秒再將她的意思轉述給秦朗,“你現在讓院方給三小姐準備一套無菌手術服,三小姐準備親自給清溪小姐動手術。”


    “好。”秦朗掛了電話後,走迴陸知鬱的身邊,將陸雅望快要到了的消息告訴他,隨機又轉身看向孟程遠,“孟公子,麻煩你讓院長準備一套無菌手術服,我家三小姐到了後將親自操刀清溪小姐的手術。”


    陸雅望,陸家三小姐,陸知鬱一母同胞的妹妹,是國際知名的腦外科專家,雖然年紀很輕,卻已經獲得了國際醫學界的多個榮譽,她不僅擅長腦外科,更在心血管方麵有卓越的研究,曾因為成功救治了美國好萊塢知名亞裔女星mokachou而名聲大噪,可謂是近年來最炙手可熱的天才醫師。


    有陸雅望親自操刀坐鎮,孟程遠總算稍稍安心了一些,連忙派人去通知周啟安,準備好陸三小姐所需要的東西。


    十多分鍾後,風塵仆仆的陸雅望領著陳非桐終於趕到了維雅醫院,早已在大廳等候多時的顧惜楠,一看到她的身影,雙眼立馬紅了起來,“師姐,你終於來了。”


    “你把她的情況大致講給我聽一下。”來不及寒暄,陸雅望一邊走一邊聽著顧惜楠匯報林清溪的病情,在她聽到顧惜楠說林清溪的求生意誌薄弱時,腳下不由得一滯,“你說她求生意誌薄弱,怎麽會這麽樣?”


    雖然這幾年陸雅望一直都在美國,可對於林清溪,她是極為熟悉的。兩年前,陸知鬱曾經帶著林清溪去美國看她,初見時她就對這個倔強的敢和她大哥抬杠頂嘴的女人喜歡的不得了,兩人也常常在背後說陸知鬱的壞話。


    可現在,這個倔強的女人竟然生無可戀,到底她經曆什麽樣的事情,才會對生活如此的絕望啊?


    顧惜楠擦了擦眼淚,哽咽著迴答,“我也不知道,她是在陸少房裏受的傷,估計隻有陸少才知道。”


    陸雅望聽了後便立刻明白了過來,能讓一個女人如此絕望,那一定是情傷。林清溪現在生無可戀,肯定是她那個混賬大哥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情。


    可眼下並不是追究誰對誰錯的時候,如果林清溪真的一心求死的話,就算是華佗在世也是無力為天了,現在必須趕在林清溪徹底放棄自己之前救迴她了,想到此,陸雅望的腳下的步伐不禁快了起來,“非桐,動作快一點。”


    當一身白袍的陸雅望從走廊那一頭快步走過來時,陸知鬱緊繃了一晚上的臉色終於稍微緩和了些許。


    陸雅望路過秦朗時,微微側頭瞥了他一眼,瞬間,兩人的目光於空中碰撞在一起,不過一秒的時間,又各自分開。


    陸雅望走到陸知鬱的麵前,巴掌大的小臉上一隻口罩遮住了大半部分,隻露出一雙靈動深邃的眼,“哥,我來了。”


    陸知鬱迴看著她,聲音沉沉,“雅望,我要她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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