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雲采迴答,他又接著說:“剛剛的那個問題你還沒有迴答我,平西王為什麽會把你關在牢裏?你是做了什麽事情?嗯?”


    他說話的時候目光轉到了別處,雲采不知道他葫蘆裏究竟賣的什麽藥,但看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於是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喑啞著嗓子說:“關你什麽事?”


    他的指腹摩挲著溫熱的瓷杯,又笑了笑:“跟在下當然沒什麽關係,隻是好奇。”


    “養了那麽多年的狗忽然反咬一口,這樣的懲處已經算是輕的了。”


    雲采聞言,瞬間繃緊了身體,手伸到腰間,才發現自己並沒有帶著佩劍。


    “……你知道些什麽?”


    現在這種狀況,就算她有劍在手,也不能做什麽,倒不如坐下來,心平氣和地和他好好談談。


    既然她轉變了態度,蕭禮自然也不會為難她。


    “這些事讓人打聽一下就能知道始末了,隻是還是好奇,平西王那隻老狐狸的什麽秘密被你發現了?”他問的這樣直白,反倒讓她更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這是連試探都懶得試探的意思?


    “他殺了人。”不知道為什麽,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殺人不是什麽值得氣憤的事情,對你而言如此。”雲采的話讓他覺得有些好笑,一個侍衛,一個殺手,嘴裏說出這樣的話來確實是讓人覺得詼諧了,


    不過,他嘴角扯起一抹笑,如果是和她關係匪淺的人,就能理解了……


    “他屠戮了無辜者滿門,我早晚會討迴來!”雲采咬著牙,狠狠道。


    “那你手上的那些人命,又要怎麽算?”蕭禮半是嚴肅半是戲謔地問她。


    她橫了他一眼,聲音裏沒有太大起伏:“若是他們有本事,來向我討便可。”


    蕭禮忽然起身,走到她身邊,擋住了光,一片陰影落在她臉上。


    她隻覺得唿吸有些不暢,想要推開麵前的人。


    但蕭禮是男子,單論力氣,她是比不過他的。


    雲采隻好語氣不善地開口:“你擋住光了!”


    這樣蹩腳又別扭的借口,隻換來了頭頂上的輕笑。


    誰知道他隻是摸了摸她的頭發,低聲說了一句:“簪子快要掉了……”


    兩人沒再說話,他在她麵前停了一會兒,最後一句話沒說,便轉身離開了。


    雲采躺在舒適的床上,眼睛盯著精致好看的床簾,想了半夜,始終不明白蕭禮到底是為了什麽才把自己帶到他的府上來。


    不過想不明白的事情,多想也還是不明白。


    她隻要找個好時機,趁人不注意溜出這個宅子便可以了。


    這樣想著,便合上眼,沉沉睡了過去。


    ……


    慕容甫初一行人走了差不多半個月,終於抵達了蒙越王都。


    街道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隻見一輛華麗非常的馬車從城門處行了進來,最前麵的是慕容甫初親自領頭開道,宋允和其他人緊隨其後,最後麵的牢車裏是莫仲溪,由於在大陳的天牢裏受了酷刑,身上傷痕累累,衣服上也都是血跡。


    臨走前雲封隻是派太醫把他身上的傷隨便包紮了一番,畢竟不能讓慕容甫初把一個死人給帶迴去。


    眼下他垂著腦袋,雙腿已經站的麻木。不知道是誰朝他扔了雞蛋,緊接著各種各樣的東西都從天而降,砸到了他身上。


    耳邊是愈發清晰的辱罵聲,莫仲溪懶得睜眼,卻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一個個都在這兒作出一副嫉惡如仇的樣子,簡直惡心到讓人作嘔!


    衛兵在一邊阻攔有些激動的人群,隻是怕他們扔的東西萬一準頭不行,可就砸到王上身上了。


    一路上耳邊全是人們的歡唿聲,宋允在蒙越皇宮的那段日子並沒有看見慕容甫初出行,所以看見蒙越的百姓對他們這位王上如此擁戴,心裏多少有些驚訝。


    慕容晚掀開簾子,小聲對著騎馬走在身側的人道:“駙馬,今晚可不可以在寢宮裏休息?”


    四周都是人,她雖然說的小聲,但離得近的還是能聽清楚的。


    眾人隻好秉持著非禮勿聽的原則,權當做沒聽見公主和駙馬這對小夫妻之間的情趣便好。


    宋允咳了一聲,壓低了聲音:“這事兒等迴宮再說吧。”


    慕容晚有些失望,還想再說些什麽,但見他已經騎馬先走了,隻好放下簾子,讓駕車的馬夫跟上。


    阿喜和歸雲都跟著蘇易寧來到了蒙越。這一路上顛簸頗多,她們雖然悉心照料者蘇易寧,太醫開的藥也每日都按時熬好了給她喂下去,但她的臉色還是越來越蒼白。


    二人一路提心吊膽,現在終於到了蒙越,懸在嗓子眼裏的那顆心終於能放下去了。


    阿喜用溫水替蘇易寧淨了手和臉,對一邊替她揉著腳的歸雲道:“可算是到了!”


    歸雲也鬆了一口氣,撩起簾子往外麵看了看,說:“看樣子馬上就要到王宮了,隻希望這蒙越王上說的話能算數。”


    見她擔心,阿喜連忙開導:“皇上把小姐交給了他,那他定是信得過的。”


    歸雲心思比阿喜細膩,知道她是擔心自己多想,遂淺笑著說:“皇上既然把人交到他手裏,我和阿喜姐姐肯定是要把娘娘完好如初地帶迴去的。”


    兩人看了看躺在軟榻上的蘇易寧,皆是歎了一口氣,眼裏的光彩浮沉明滅。


    ……


    駕馬的女子紅衣飄揚,整個人就和她臉上的玫紅色胎記一樣引人注目。


    到了宮裏,便有人將蘇易寧抬走了,阿喜和歸雲來不及多想,抬腳就要跟上,卻被人攔了下來。


    “二位姑娘先去替你家主子收拾收拾房間吧。蒙越的宮女不懂你們陳人的喜好,怕收拾的不好,所以……二位這邊請。”


    兩人對視了一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亦步亦趨地跟在說話的人身後去了相反方向的另一座宮殿。


    一路上隻見到極少的宮人,兩人心裏好奇,這蒙越的王宮人委實是少了些……


    宋允本想跟著蘇易寧,但慕容晚從馬車上下來喊住了他:“駙馬,我有些餓了,陪我先去吃些東西吧!”


    說話間,人已經走到了跟前,挽起了他的手臂。


    宋允見她已經被抬出好遠,也不好不陪著慕容晚,便應了她,一起迴了慕容晚的寢宮。


    蘇易寧被安置在了蒙越王宮最右邊的一處小院落裏。單單從它的外麵看上去,就是一間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屋子,因為實在是太平常了,就像是街道上一間普普通通的民居,在這偌大的王宮裏,就是一處不起眼的存在;但同時正因為它的普通,也使它變得更加神秘起來,王宮裏,怎麽會出現這樣一處地方?


    紅衣女子也跟著他們來了這地方。


    裏麵的人聽見腳步聲,嗬斥了一句:“什麽人在外邊吵吵呢?”


    是一個有些滄桑的老者聲音。


    慕容甫初示意抬著蘇易寧的人停下來,恭敬地對裏麵的人道:“莫神醫,是我。”


    說完這句話,在外麵等了許久,裏麵的老者卻始終不再搭理他們。


    慕容甫初讓他們待在原地,走到門前,輕輕敲了好幾下:“莫神醫,有個人還要您出手。”


    屋內的人不耐煩,罵罵咧咧地道:“你是嫌我這老頭兒沒事做,淨找些麻煩迴來?我可沒時間什麽人的命都救!”


    屋內的人極好酒,慕容甫初淡笑:“若是救活了,便讓人把酒窖裏的各色好酒全都給您拿一份來!”


    裏麵的人聞言,瞬間就開了門,露出一個腦袋,瞧了一眼擔架上的人,看著慕容甫初道:“你說的,到時候可別抵賴!”


    他笑:“不敢抵賴。”


    “把人抬進來,我看看。”


    進了屋,紅衣女子小心把她放在了床上。


    那老頭探了探蘇易寧的脈象,便把她的手腕放了迴去,搖了搖頭。


    慕容甫初以為他這樣是沒救了的意思,正要說無論如何也要把她的命保的長些,卻見那老頭朝自己伸出了三根手指。


    “這女娃娃的病可不是什麽風寒濕症,要想我救她的命,至少是三倍的報酬,要不然,老頭兒我不敢!”


    他也沒有獅子大開口,這已經算是少的了,畢竟酒窖裏的那些酒都是陳釀,他隻要每一種都給他來三壇,就答應救她的命。


    這女娃娃的命可不好救迴來!


    慕容甫初不猶豫:“好!那就這樣說定了,但您得保證,能救?”


    莫神醫翻了個大白眼,不想搭理他,但想到美酒還沒到自己手上,於是道:“能救。”


    “那便好。我會先讓人把酒每種都送一壇過來。”慕容甫初把紅衣女子拉到自己身側,出了門,隻聽見聲音從門外傳過來,“她就托您照顧了,今晚便會有人過來給您打下手。”


    老頭兒吹了吹自己的白胡子,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道:“真是會享受……”


    把這麽大個難題丟給自己,他倒好,抱著個女人快活去了,想到這兒,又不得不感歎一句,現在的年輕人啊,也不看看自己懷裏抱的是什麽人,也敢隨便帶迴自己的家裏麵來……


    不過慕容甫初沒看出來,他也懶得提醒,讓這小子吃吃苦也好,誰讓他連酒都不讓自己喝!


    迴到行宮,慕容甫初脫了衣裳,宮婢上來正要接過去,卻被紅衣女子搶先一步。


    她低著頭,在昏黃不定的燭光下,接了過來。


    慕容甫初讓宮裏的人都退了下去,抬起了她的下巴,湊近了就要吻上去,卻被她擋了迴來。


    他邪肆的笑,打橫著把她抱起,走到了床邊。


    “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叫什麽名字?”


    這一路上她行路的時候就駕著馬車,不行路的時候便守在雲封的那個妃子身旁,也沒有和慕容甫初說上幾句話。


    慕容甫初倒是讓人去叫過她幾迴,但每次都被拒絕了。他也不急,到了蒙越,她的時間,就全是他的……


    可最基本的問題還沒有得到解答。


    他看著她的臉,女子緩緩開口:“合歡。”


    慕容甫初輕輕把她放到了床上,問:“你還記得我?”


    “……記得。”


    合歡點點頭,這些事嚴逸都已經交代過自己了,她隻要順著他迴答就好。


    倒不是自己願意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隻是是嚴逸的請求,那人跟自己說過,什麽都不要拒絕,隻要讓他覺得自己心甘情願,愛慘了他就好。


    雖然是做戲,但也要投入些才好,被人發現了馬腳,自己這條命還能不能保得住都是個問題。


    慕容甫初見她臉上的胎記,便撫了上去:“這臉上的,是天生的還是……”


    她握住了他不斷遊移的手,低笑道:“是娘胎裏帶出來的。”


    “旁人要是臉上有這東西,恐怕得整天以淚洗麵,你倒有趣,竟還能笑著跟我說它的來曆!”他擁著她躺在了床上,鼻尖忽然聞見了一陣幽香,他湊近了些,那香氣更加濃鬱。


    見他發覺自己身上的味道,合歡往一邊移了移,坐了起來:“我身上的味道讓王上難受了?”


    慕容甫初突然掐住了她的脖子,帶著殺氣:“你是什麽人?”


    當日那女子,雖然他沒看清楚臉,但他有股強烈的感覺,眼前的這個人和上次他遇見的那一個,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要是雲封真在騙自己,他絕對會後悔的。


    合歡被掐的唿吸不暢,隻能拍打著他的手,勉勉強強吐出幾個字:“快……放手……”


    但他的手紋絲不動,這樣下去,自己恐怕真的會被眼前的這個男人殺死!


    她的腳動了,卯足了勁踢在了他大腿上。


    慕容甫初吃痛,才鬆開了手。


    她立刻從床上跳了下來,連鞋也顧不上穿。


    但門已經關上了,她想跑了跑不出去。


    沒辦法,隻好大口大口喘著氣,靠在門邊上。


    一麵看著他從床上下來,朝自己走過來,一麵向他解釋:“我真的就是那個人,您要不相信我也沒辦法了。”


    “你們倆的性格簡直是天差地別。”慕容甫初冷笑,想騙他,沒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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