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喜吃了藥,蘇易寧就在一旁急急的問:“太醫,她什麽時候能醒?”


    莫曲探了探阿喜的額頭,直接道:“這我就不敢肯定了。”她中的這毒是十分罕見的寒毒,最顯著的症狀就是中毒者感覺忽冷忽熱,冷起來堪比沒穿衣服被埋在了冰天雪地裏,熱起來就如同把人放在烈火上灼燒一般,痛苦不堪,每七日便毒發一次,備受煎熬。


    比起她能不能好,莫曲倒更是好奇,下毒之人是何許人也。


    蘇易寧看他凝眉,說完了一句話就再沒開口,愈發焦灼起來:“莫太醫,阿喜現在究竟怎麽樣了?你倒是跟我們說說呀!”


    “這樣的寒毒我是第二次見,”他說到這兒的時候收拾藥箱的手稍稍頓了一下,然後繼續道,“從中毒之日算起,至今已經半月有餘。它在她體內存留了太長時間,想要憑一顆解藥就讓她瞬間恢複,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那她大概多少天才能康複?”常平在一邊也等不及了,壓抑了好久的問題,等莫曲剛說完話,就立刻問了出來。


    “短則數月,長則半年。”莫曲的臉色也有些白,心髒中的冷意逐漸蔓延開來,他趕緊把東西收拾好,向蘇易寧匆忙道了一句“告辭”,神色有些狼狽的離開了。


    歸雲看著他踉踉蹌蹌的背影,小聲嘟嚷了一句:“真是個怪人!”蘇易寧替阿喜掩好了被子,起身,一個沒站穩差點就摔了,幸好常平在旁邊扶住了她。


    聽見她小聲嘀咕,就隨口問了一句:“什麽怪人?”


    歸雲道:“這莫太醫前幾次來的時候,總是愛捯飭他那個寶貝藥箱,每一次走的時候都收拾的整整齊齊的,還要給他的藥箱擦擦灰。這一次,走的這麽匆忙,連藥箱都隻是隨便整理了一番,也不知道是有什麽急事。”


    蘇易寧若有所思,坐下來撐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問道:“歸雲,你觀察的這麽仔細,不會是看上人家了吧?”


    歸雲羞惱,收拾好桌上的水漬,端著木盆,臨走前還不忘說一句:“娘娘,您就別開奴婢的玩笑了!”


    她離開之後,常平低聲問道:“娘娘,莫太醫有問題?”


    蘇易寧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問他道:“你把她送進去了,親眼看見她受了刑,才迴來的?”


    “沒有,我一大早上看著監司閣的人把她押進了牢房,就趕迴來了。”


    君雲書她現在還不好下手,頂多也就拿著容妃的身份壓壓她,要是遇到了太後出麵維護她,蘇易寧還是得表現的大度一點;但她身邊的那個丫鬟風萊,就沒這麽好的大腿可以抱了,太後總不會為了一個丫鬟,特意和她過不去。


    “你等會兒再過去瞧瞧,她是怎麽對待阿喜的,就讓她原原本本的還迴來。”她蘇易寧雖然不想在皇宮裏弄出什麽天大的動靜來,但是麻煩來了,她也絕對不會躲,必要的時候,她會做出同樣的反擊。


    這一次,她會讓君雲書和那些時刻準備看她笑話的人明白,她不是什麽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阿喜過了一整天才醒轉過來,看見蘇易寧正伏案看書,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也不敢大聲喊她,生怕驚擾了這好久沒做過的美夢。


    “小姐。”


    聲音響起來的一瞬間,聽的蘇易寧眼睛一酸,就朝床上的人虎撲過去:“阿喜……”


    常平剛從監司閣迴來,就從歸雲口裏得知阿喜已經醒了,直接就往她住的地方來了。進去的時候就看見蘇易寧拉著她的手,不知道在說什麽,但大約是主仆二人之間的小玩笑,從蘇易寧和阿喜臉上的笑容就可以推斷出來。


    他也跟著揚起了嘴角,忽然想起原來在長風閣的日子,總是這樣愜意悠閑。


    阿喜目光落到常平身上,又迅速移開。她的這些小動作自然沒逃過蘇易寧的眼睛,拐了拐她的肩膀,低聲道:“常平這些日子照顧你可花心思了,你這迴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我就先出去了,還有些事要辦。”她拍怕腿,站了起來,走之前還給常平使了好幾個眼色。


    他這段日子經曆了太多,想著她醒了,自己也有時間,一定要找個機會把這些事都說給她聽一遍,眼下娘娘把機會遞到了他眼前,他卻有些膽怯了。


    好多話就在喉嚨裏,一開口,千言萬語都化成了一句話:“阿喜……姐姐,你醒了!”


    她低聲答道:“我醒了……”


    常平也不知道做些什麽好,愣頭愣腦地道:“餓不餓?我去給你端些吃的過來!”忽然找到要做什麽了,他一拍腦袋,“對!我去給你拿些吃的過來!我這就去,這就去……”


    好巧不巧,歸雲已經端著吃的來了,一進門,看見臉色蒼白的阿喜正朝她笑,眼淚就直往下掉。


    阿喜反倒被她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連忙安慰道:“好好的,怎麽又哭了?”


    她一邊抽泣一邊迴答:“阿喜姐姐,你不知道,這段日子可急死我和常平公公了。”


    阿喜拍了拍她的頭:“那我這次真要好好感謝你們了!”常平在一旁賤兮兮的笑。阿喜看得發毛,打了一個寒顫,問道:“你想要什麽,趁著我心情好,趕緊說,說不定我還能滿足你一下,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不過偷懶什麽的你就不要想了!”


    他委屈巴巴:“我也沒想什麽,你都能摸歸雲的頭,要不也摸摸我的頭?”


    嬉笑聲從房間裏傳了出來。蘇易寧坐在秋千上,雲封有一下沒一下地在後麵推著。


    “再蕩高點兒……”


    雲封揚唇道:“今天我可是幫你解決了一個大麻煩,準備怎麽迴報我?”說著就拉住了秋千的繩子,蘇易寧鉚足了勁兒,也沒蕩起來。


    “麻煩沒來找我,就算不上我的麻煩。再說,我又沒讓你替我解決什麽大麻煩。”


    她一想起昨天的事,就一刻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現在還想她報答他?鬼知道她要怎麽報答他!


    “……”他算是看出一些端倪來了,敢情她還因為昨天的事和他置氣呢!


    他繼續替她推秋千,順便又跟她提了一句雪玉和夏沅陵的事。


    她聽他的意思,是說住在客棧裏的兩個人已經被人盯上了,再過一天,他就讓張霖把人接到宮裏來。


    這事她不能多說什麽,也就說了聲好。不過說起雪玉和夏沅陵,她又想起西太後給的冥河引的解藥,這幾日也沒聽說他去見過君太後,也就順帶著問了一句:“你那解藥準備什麽時候給太後送過去?”


    雲封停下來,用手指輕輕柔柔地按著她的眼睛,她閉上眼,想著這雙手,可以執筆寫字,亦可以持劍殺人,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得被底下的臣子揣摩上半天,可是現在,卻溫柔覆在她眼上。


    帝王的盛寵,是天底下多少女子求也求不來的夢想……


    她一時間分了神,等他把手移開,才意識到自己又不知道神遊到哪兒去了。


    隻聽見他最後一句話:“寧寧,幸好有你……”


    蘇易寧一時衝動,待反應過來,她兩隻柔荑已經纏上了他的脖子。


    她這舉動實在在雲封意料之外,他過了好長時間,在她把手收迴去之前,緊緊迴抱住了她。


    ……


    太醫院。


    一個個太醫都忙得不可開交,這個忙著稱藥,那個忙著去給發了小熱的娘娘看診,剩下的要麽查醫書,要麽開藥方……


    一切看上去繁忙無比,卻又有條不紊。


    太醫院旁邊就是太醫們休息的地方,每個太醫都有自己的一個小房間。這些房間排成一圈,恰好把太醫院圍在中間,有些人研究前人醫書看得時間晚了,也就在自己的房間裏洗漱住上一晚,因此裏麵的日常用品也應有盡有。


    莫曲從毓秀宮迴來之後,就昏了過去。


    直到現在才有些直覺。勉強睜開眼,雖然看不甚清楚,但耳朵還是能聽見。


    有人在門外說話,入耳的是輕柔女子聲音。


    “張太醫,有些日子沒見了。”張迴從太醫院出來到房間裏拿些東西,恰好碰上了浣衣坊的宮女紫茗。她前前後後來過太醫院好幾次,每次都是來找性情怪誕的莫曲,一開始還有人好奇,巴巴地跑去問莫曲,被他罵了一頓後,也就沒人敢去找他的晦氣。她來的次數多了,一來二去,太醫院裏的人也就認識她了,對這些事漸漸也就不打聽了,看她來了,就知道肯定是來莫曲的。


    張迴算是太醫院裏和莫曲關係比較好的,故而對紫茗也有些印象。


    “姑娘又來探望莫太醫?”


    紫茗笑著點了點頭。


    張太醫見裏麵的人沒動靜,又對她道:“我看莫太醫這病還是早點根治的好。在下本不該多嘴的,但我好幾次看他並發的時候,都昏了過去,不是什麽小疾。他這樣硬靠著藥物撐著,也不是什麽好方法,長此以往下去,不是好兆頭。姑娘你與他是熟識,等他醒了,也勸勸他。”


    “多謝張太醫。這些話奴婢會轉達的。”她頷首,表示謝意。


    張迴擺了擺手,讓她不必放在心上。兩人說了幾句,張迴太醫院裏還有事,也就離開了。


    紫茗在門外站了一會兒,才進屋去。


    莫曲已經穿上了衣服,背著他的寶貝藥箱就要往外走。紫茗忙攔住了他,道:“你剛剛又犯了病,身體正虛弱,這會兒背了藥箱又要往哪兒去?”


    他掩唇咳了好幾聲,嗓子已經有些啞,但語調冷冰冰的:“用不著你管!讓開!”


    紫茗心裏有氣,當初要不是她在河邊把他撿了迴來,他的命早就沒了!哪知道撿迴來是個白眼狼,沒進太醫院之前她天天偷偷摸摸地去照顧他,生怕給別人發現了;他傷好之後倒好,給太醫院的老太醫給看中了,跟在他身邊做了好幾年的藥童,老太醫駕鶴西去後,他就接了他的衣缽,也在太醫院裏做了個太醫,眼下倒是翻臉不認人了!


    她氣衝衝喊他的名字:“莫曲,不帶你這樣欺負人的!我又跟你沒什麽關係,白照顧你就算了,你還不知好歹,這是對待你救命恩人的態度嗎!”


    莫曲不為所動,淡淡地說了一句:“當初要不是你,我不會有今天。”


    “哎!敢情我救你還是我不對了?”這人說的話,讓她殺他的心都有了。


    “這話你說的,”他麵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當初我確實沒有求你救我。”


    紫茗氣得直跺腳,要不是他長得好看,她才不會拚死拚活地把他帶迴來!他頭也不迴,就出了太醫院的大門。紫茗還是認命的替他收拾了床鋪,將房間都打掃了一遍,才趕緊迴到了浣衣坊。


    蘇易寧看著眼前臉色蒼白的人,道:“莫太醫,要不你還是先迴去讓太醫院裏的太醫給你瞧瞧,我看你的臉色不太好。”


    “不用了,我來看看她的情況如何,看完就迴去。”他取下藥箱,示意阿喜把手伸出來。蘇易寧見他不聽勸,也就沒說話了。


    他把完脈,把情況跟蘇易寧他們簡單地說了一下,然後收拾收拾就要離開,常平本來要去送送他,蘇易寧阻止了他,站了起來。


    莫曲一句話也沒說,徑直走了出去。


    一直快要走到太醫院的時候,蘇易寧還跟在他身後。


    他終於停下了腳步,問道:“娘娘不必再送了,讓人看到,難免誤會。”蘇易寧撇撇嘴,都到門口了,才讓她迴去,真是有趣。


    她也不拐彎抹角,直言道:“我確實有一個疑問。”


    莫曲轉過身,眼神晦暗,但還是說:“請講。”


    “你說你見過兩次阿喜身上中的毒,那第一次,你見到的人是誰?”


    莫曲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緩緩答道:“我自己。”說完這話他也沒做停留,步伐匆匆地朝就在不遠處的太醫院走過去。


    蘇易寧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她卻沒有一絲輕鬆感。這些事都太蹊蹺,蹊蹺到讓人不得不懷疑有人在幕後操縱,所以才有了這諸多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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