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昨天朱小龍專門去找了俞姐,央求她幫忙組織一個飯局把王梅芳約出來。俞姐知道他的小心思,但她看得出來梅芳對朱小龍並無好感。本來這種年輕男女戀愛的事麽,作為過來人,誰不願幫忙促成?但也要雙方都有點想法,你情我願、你儂我儂才有意思,如果是剃頭挑子一頭熱可不成。俞姐告訴朱小龍,據這段時間近距離的觀察,梅芳應該有男朋友,至少心裏有喜歡的人了,勸他不要白費力氣,好女孩多的是。朱小龍腦子裏似乎一根筋,鑽在牛角尖裏出不來。再三央求俞姐把梅芳約出來,剩下的事成與不成,都在他自己,絕不會為難梅芳,也不會為難其他任何人。俞姐被他纏得沒法,隻好答應下來。今天上午她以集體活動的名義,約了大夥一起聚餐,但心裏想:老話講,聽人勸,吃飽飯。梅芳明明心有所屬,心思根本不在你身上,還要請客吃飯,這不是瞎子點燈白費蠟麽?!


    全場除了王梅芳全程淡淡的表情,其他工友們都喝得很開心,勸著朱小龍也喝了不少酒。王梅芳在途中提出要先走,被其他工友強留下來,俞姐也說道:“梅芳,咱們集體活動的紀律你是清楚的,不能破壞規矩!”王梅芳當然清楚,參加集體活動原則上不請假、不早離場,大家約定俗成,共同遵守。可那是姐妹們的集體活動,原來自己也從來沒有請假、沒提早離場。今天朱小龍到來這個聚會就變味了,算什麽呢?既然大家這麽說,她隻能耐下性子,繼續無味地喝茶,冷眼旁觀。八點鍾左右,眼看大家酒足飯飽,差不多要散場了,梅芳起身去上了個廁所。從洗手間出來迴到包廂時,發現包廂裏就剩下朱小龍。梅芳去椅子上拿起外套,準備出門,朱小龍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說道:“梅芳,你等一下,我有幾句話跟你說!”朱小龍晚上喝了兩瓶黃酒,已有七分醉意。


    王梅芳一把甩開他的胳膊,正色說道:“朱小龍,你不要碰我!”她情緒一下上來,鳳眼圓睜與他氣惱地對視著。要在平時,朱小龍肯定就退怯了。正所謂酒壯慫人膽,梅芳的反應反倒激起了朱小龍的色心色膽。王梅芳上身穿著一身米色的羊毛衫,下身穿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像一朵清純的白蓮花,朱小龍再也克製不住自己,一把上去把她摟在懷中,嘴裏不停呢喃著:“梅芳,我愛你!我愛你!”。臉貼著王梅芳亂蹭,雙手緊緊抱住了她。王梅芳怎麽也想不到朱小龍會有這樣過分的舉動,膽敢對她用強。他一隻手緊緊摟住不讓她動彈,另一隻手在她身上亂摸。她大聲喊叫,拚命想推開,喝了酒的男人力氣大得驚人,根本掙脫不開。越掙紮越激起他的獸欲,愈摟愈緊。她感到極端恐懼,前幾分鍾同事聚會溫情脈脈的氛圍一掃而空,轉瞬換以漫天陰霾,被強暴的危險正步步逼近。此時,她思想上反而冷靜下來,停止掙紮,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朱小龍,你先放開我,我答應你,有什麽話可以好好說!”


    朱小龍聽她這樣講,感覺她思想上有鬆動,手上的勁稍一放鬆。王梅芳立即推開他,後退兩步,厲聲說道:“朱小龍,你想幹什麽?!”


    “我......我,梅芳,我好喜歡你!你做我女朋友吧,我一定會對你好的!你不是想迴生技科嗎?隻要你肯做我女朋友,我幫你調迴去!以後想調到哪個崗位你隨便挑,都可以!”朱小龍帶著醉意亢奮地說道。


    王梅芳氣得花容失色,怒目圓睜,破口大罵道:“朱小龍!你臭流氓!你懂什麽是愛情嗎?你以為你們父子倆用這麽卑鄙下流的手段,就可以得到一切?!告訴你,我就是明天下崗了,也絕不會答應你的!”


    朱小龍還想像剛才那樣抱住她,剛上前一步想撲過來,王梅芳抬手一個耳光“啪”的一聲清脆地扇在他的臉上,打得朱小龍一個趔趄。她輕盈地躲開拿起外套,然後迅速離開包廂,一路小跑到自己停車的地方,立即騎上車離去。


    第二天,王梅芳照常上班。


    中午,俞姐陰沉著臉把她叫到一邊,低聲問道:“昨天我們散場之後,你和朱小龍到底發生了什麽?”


    王梅芳心裏正為這事生著俞姐的氣,一起的集體活動你們怎麽趁我不備全走光了,這算什麽?於是一臉不快地說:“什麽發生了什麽,你們還關心發生了什麽,當時怎麽全溜得沒影了呢?!”


    俞姐說道:“那是朱小龍跟我們說他要送你迴家,我們大家想想其他人在也不方便不是,難道要蹭他的車呀?而且這也很正常呀,他昨天看起來沒喝醉,你昨天又沒有喝酒!後來他到底有沒有送你迴家?”


    王梅芳知道她們都不願得罪朱小龍背後的勢力,平日裏還指望著他的一點小恩小惠,於是拚命創造條件給朱小龍,雖然惱火但也能夠理解,都是滾滾紅塵中的俗人,她們的想法並沒有什麽可指摘的。略一沉吟,說道:“沒有,後來我自己騎車迴家的!”


    “他不是說要送你的嗎?你沒讓他送?”俞姐追問道。


    “俞姐,這個流氓他都做了什麽,你還是自己去問他吧!”王梅芳氣惱而委屈地說道。


    “你不知道嗎?朱小龍昨晚出事了!”俞姐壓低聲音在她耳邊說道。


    “啊?出什麽事了?後來發生什麽事我不知道......”梅芳驚訝地說道。


    “他出車禍了!人還在醫院搶救,車聽說已經撞報廢了!”俞姐低沉地說道。


    原來昨晚王梅芳逃離包廂後,朱小龍在沮喪挫敗的情緒之下,又要了一瓶白酒,一個人把一斤悶酒硬灌了下去,喝到神誌不清。買單時,在餐費單據用餐單位一欄裏龍飛鳳舞簽上“深州第一紡織廠”,又寫下朱文白的名字和電話。服務員想扶他下樓去打車,被他一把推開,還破口大罵。他一個人跌跌撞撞來到自己的桑塔納車上,憑著肌肉記憶和微弱的清醒意識,插入鑰匙、發動、放下手刹、換上檔位,油門一踩,疾馳而去。深州冬夜的街頭人車稀少,他的酒勁慢慢泛上來,把殘餘的一點清醒意識也漸漸淹沒,隻是呆呆地用手把著方向盤,頭腦卻失去意識,眼睛也快要眯起來了。他開得飛快,連續闖了兩個紅燈,汽車碰到綠化隔離帶的側石後瞬間失去平衡,斜著飛起,撞上人行道上的一棵粗壯的行道樹,側翻在人行道上。


    “聽說後來有好心人發現後報警,才把他送到醫院搶救,不然連人都沒了!安全氣囊全都打開,車都撞報廢了,聽說把他從駕駛室裏弄出來都費了不少時間呢!到現在還沒脫離危險。”看得出來,俞姐還沒從聽說這個消息的震驚情緒中走出來。


    王梅芳聽完也是震驚不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雖然朱小龍父子的行為令她憤怒、惡心,她在心裏多次咒罵過這對類似高俅、嚴嵩的奸佞父子,也渴望有人能替天行道,掃清這些陰暗的人渣,糾正這個社會的不公。但是她從未設想過懲罰會以這種方式出現,而且她聽說這個消息後也並沒有因此心情好起來,反而也感到莫名的沉重。從道義上說,以朱小龍的所作所為,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罵句“活該”毫不為過。可畢竟是這麽鮮活的一個生命,立馬就站在了鬼門關前,確實令人震驚。


    陸自明在總師室上班了一段時間,從最開始的無所事事,到主動找事情做,慢慢地建立了新的工作節奏。原先在工程科,工作時間被分割的比較厲害,許多工作時間都碎片化,不好計劃和安排。但在總師室裏可以有比較大塊的時間由自己安排,對學習和思考大有裨益。目前總師室工作量不大,日常工作就是幾個在建項目涉及到一些設計變更聯係單的簽證確認,以及一些已完工項目與工程科、預決算科共同對竣工圖紙進行確認。接下去大佛寺地塊三通一平陸續完成,即將啟動大佛寺地塊的開發建設。那麽設計肯定是先行者、排頭兵,總師室接下去的主要工作就是對接好大佛寺地塊的方案和施工圖設計。這段時間,沈敏傑漸漸把日常工作多交給陸自明處理,也難怪,另外三個老工程師年紀大、資格老,唿來喚去的不方便。陸自明麽,是職場新人,又是工程科的“老兵”,使喚起來順手。而且小夥子做事情靠譜,凡事交代一遍,件件有迴音,事事有結果,沈敏傑心裏比較滿意。這才理解當時為什麽施科長和林致遠堅決不同意放他來總師室,如今牛刀小試,果然快不可當。他暗暗慶幸上麵堅持把陸自明放到總師室。對小陸來說可能會有點鬱悶,但對自己來說就太重要了。否則,我一新來的領導,要麽活自己幹,要叫三個老同誌幹活還得看他們的臉色、哄他們玩,那tm到底誰是領導?


    陸自明呢,對待工作從來不推脫,凡事交代給他,他就努力去完成好,不嫌其多,隻嫌其少。也是,總師室的這麽點工作量,確實沒法和工程科相提並論。因此,除了做好日常的一些工作,他還到資料倉庫裏,把公司過去開發建設的一些項目資料拿出來仔細閱讀學習,重新歸置整理。幾個老工程師也對這位年輕同誌刮目相看,現在的年輕人有幾個願意鑽故紙堆的。叫他們去整理舊檔案資料,都是嘴上答應,不見行動,或者嫌灰嫌髒,敷衍了事,哪有人主動去整理這些東西的。


    陸自明的翻閱舊資料不是簡單的收拾整理,他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把公司近年來開發項目的一些技術、經濟指標做一個對比統計,形成一套經驗數據,為以後公司項目建設的測算、項目經濟決策、項目管理帶來一係列的便利條件。他是個熱愛學習的人,肯動腦筋勤思考。前段時間,他在工程科管理項目,對工作中的一些工程管理方麵做了總結,他打算積累一些管理素材寫一點專業的論文。總師室工作麽,對工程現場管理的實踐素材固然是少了很多,但是可以更加宏觀地做項目對比、做總結,這個優勢卻是工程科所不能比擬的。因此,除了完成好不多的日常工作外,他基本都是一頭紮進故紙堆中,清潔、整理、閱讀、記錄、計算、對比、思考,倒也忙得不亦樂乎。


    章哲立這段時間同樣忙得不亦樂乎。荷園小區工程進度已上地麵正負零,進入主體施工階段,管理工作比較簡單,主要是隱蔽工程驗收和砌體的砌築質量。比如每層澆混凝土之前的樓板、梁、柱的鋼筋綁紮驗收等工作。本來不願意下工地的他,這段時間跑得格外勤。於公的層麵說,多跑工地,加強對項目進度、質量、安全的管控,是甲方代表的天然職責。陸自明不在了,他覺得應該更好地表現自己。於私的層麵說,他要和工地上大大小小的包工頭們混個臉熟、搞好關係,他們現在不僅是自己的管理對象,也是潛在的客戶對象。歌廳既然開張了,那是一塊自留地,是自己的產業,他一心想幫歌廳多拉生意多賺錢,其實也就是幫自己多搞點錢。一般的同學朋友,大都是吃工薪飯的人,最多幫你捧個一次場,長期的客戶還得是這些個有錢人。因此,他突然像腦子開竅了一樣,一改往日懶散疲遝的工作作風,在現場辦一呆就是半天,有事沒事都在工地上轉悠。但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他整天在工地上,既發現不了什麽問題,也解決不了什麽問題,無非是把工地當成社交場,穿針引線、長袖善舞,不亦樂乎。


    林致遠看在眼裏,心裏頭明鏡似的。早有一些嘴快的包工頭把章工的這些信息當作新聞嚷嚷到他的耳邊了。他聽後總是笑而不語,他不是不想管,但是現在他並沒有什麽職務來管這種事,幹涉太多別人說你是狗拿耗子,名不正則言不順啊!他也曾含蓄地提醒過章哲立:要帶著發現問題、解決問題的態度上工地,不要盲目地跑工地,更不要帶著其他目的去跑工地!作為大師兄,他也經常在項目例會上,多次當著陳英俊、章哲立和施工企業、包工頭們的麵,強調過廉政風險問題。但似乎都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效果。現在的社會啊,人們都鑽在錢眼裏,如癡如醉。西諺說,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同樣的,癡狂的人永遠聽不進理性的勸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小官僚的自我修養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同塵室主人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同塵室主人並收藏小官僚的自我修養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