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江景眼看著沈寒笑的越發可怖。


    “那也與他無關。那是他爹的問題,他是無辜的。”韓江景一步步靠近沈寒,反駁道,“他們都是無辜之人,你為何不能放過他們?”


    “放過他們?我憑什麽要放過他們?”沈寒抬起頭直視著韓江景,“對啊,對你來說,那三千將士就隻是數字,隻是人海茫茫中麵目模糊的三千人,但對我來說,他們是我相伴多年的夥伴,是同生共死的朋友。


    你有什麽資格叫我放過那個害死他們的人?憑什麽?韓江景,你說得真輕巧,若是我們換一換,我來勸你放棄複仇,你願意嗎?”


    沈寒越說越激動,站起來伸手緊緊拉住韓江景的手臂,指甲都似乎要掐進韓江景的肉裏了。


    “那你也該找那些殺死他們的敵國將士複仇。”韓江景不動聲色撥開了沈寒的手。


    沈寒踉蹌了一下,扶住了桌角。


    “那些敵國將士和我們不都是一樣的?都這樣的拿自己的性命給家人換一個太平一些的未來嗎?我們的性命在這些當政者眼中,不都是那樣分文不值嗎?”


    沈寒越發偏激了,韓江景現在已經不敢在說什麽更加刺激她的話,害怕沈寒會更加激動。


    隻是沈寒似乎此時已經冷靜不下來了,開始嘟嘟囔囔的說著什麽。


    “你真以為你身邊的那些人,雙手就很幹淨嗎?你不知道吧,你最好的朋友唐柔,就是死在他手裏,還有那個小桃,也是你爹動手的,對了,不止是你爹,還有那個太醫院的陳大人。那個小桃肚子裏麵的可是他的親孫子,他當真能下得去手啊。


    那次在翠坊放火,也是你爹的傑作,隻是想不到韓肖這樣有本事,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下得去手....”


    韓江景一時間很是混亂。


    她知道現在沈寒說的都是空口無憑,但她還是忍不住的去相信。沈寒說的每一件事情,似乎都和韓江景記憶中的吻合了。


    在翠坊的那個身形熟悉的黑衣人,在書房尋找麵具時發現的被燒壞的衣物布料,唐柔留下來的信,還有那時候自己質問父親時候,他閃爍的言辭。


    韓江景其實早就有心理準備,隻是忽然被這樣直白的告訴,一時間不大能接受。


    韓江景此時覺得渾身發涼。


    沈寒看見韓江景的模樣,忽然冷靜下來,不再那樣偏激了。


    其實,沈寒今日就做好打算赴死了。


    在見到韓江景之前,她吞了毒藥,那藥吃了之後,大約隻能再活一兩時辰了。


    大仇得報,活著也沒有盼頭了,隻是一心想著要死。


    而她叫韓江景來,不過是想叫韓江景轉拖幾句話話給她兄長。


    沈寒害怕自己離開後,韓江城會難過,甚至會想不開,所以她想著要讓韓江景替她去安慰安慰韓江城。


    讓他知道,自己離開的很痛快。


    隻是吃了藥後,就很難控製自己的心緒,沈寒一時間情緒激動,居然說出來了這些話。


    說罷她便開始後悔,隻是此時韓江景已經聽見了,她看起來不是很冷靜的模樣。


    韓江景原先是站在沈寒麵前的,現在慢慢的退到了一個椅子前,又些慌亂坐下來了。


    沈寒站起身來,忽然感覺到劇烈的疼痛,叫人窒息的疼痛。


    算算時辰,似乎快要到了。


    沈寒看著自己燃起的那一柱香,似乎隻剩下末尾的一點點了。


    一切都要結束了,還有不到半刻時間,就能下去陪伴他們了。


    沈寒一想到此處,忽然笑了。


    終於結束了。


    韓江景離開了那石屋,跌跌撞撞的,隻在她走後不到一唿一吸的功夫,沈寒的親信就來通報了。


    皇帝駕崩,時家全族問斬,至於原先的四皇子,是被人利用,被流放了。


    聽罷,沈寒露出釋然的笑意,雖五髒六腑都在痛,但卻有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沈寒坐在椅子上,合上眼睛,開始等待那香燃盡。


    隻是她還不曾開始等待,就有一人破門而入了。


    “阿寒,跟我走。”韓江城進來,走到沈寒麵前。


    沈寒懶懶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眼前的那人,笑了。


    “你怎麽來了?‘


    ”你在說什麽?我們不是說好了,等這些結束後,我們兩個就離開長安,四處遊曆嗎?“韓江城走到沈寒身邊,輕柔撫摸著沈寒鬢角,語氣中都是溫柔。


    沈寒不再那樣反駁說自己不是他的阿寒,反而是伸手抱住了他。


    反正她都要死了,就放縱一迴也沒什麽吧,沈寒如是想。


    “韓大哥,阿寒好想你。隻是,”沈寒還不曾說完一整句話,就開始喋血。


    韓江城忽然看見沈寒的嘴角滲出來一些血跡,慌亂極了。


    “阿寒你怎麽了,你怎麽了,我帶你去看大夫,我帶你去看大夫。”韓江城紅了眼眶,在身上翻找著什麽,找出來了一個小瓷瓶,顫抖著朝自己手中倒出來一些粉末,想要喂給沈寒。


    那是之前羅希給他的據說能解百毒的藥。


    隻是沈寒現在卻搖搖頭,不願意吃那藥粉:“韓大哥,沒用的了,毒早就進入肺腑了,哪裏還能醫治?”


    “別白費力氣了,我現在,隻想,隻想要陪著韓大哥。”沈寒強忍著痛苦,扯出來一個笑容。


    “好,好,好。”


    韓江城抱著沈寒,卻不知道能說什麽,隻是抱著她,很是溫柔。


    韓江城此時心中百感交集,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隻是那樣抱著沈寒。


    “韓大哥,你看我今天穿的好不好看?”沈寒笑著說話的,可臉頰卻又淚水滑落,“這可是我從前製出來的,要當做嫁衣,穿上嫁給你的。可惜,沒機會啦。”


    沈寒一邊說,一邊強撐精神,想要伸手替韓江城擦去淚水:“韓大哥,哭什麽,不許哭,哭得我今日臉上的妝都要花了。”


    “我今日還特地戴上了你送我的簪子,真的好難看。”沈寒笑了。


    “等你好起來,等你好起來,我一定親手給你做一個最漂亮的。”韓江城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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