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百姓傳播消息的速度果然足夠快,本來韓江景還是想要在午睡片刻的,誰知道還不曾躺下,就聽見了周知元敲門的聲音。


    “有消息了。“宋敏兒給周知元開了門,周知元開門第一句話,便是這句。


    韓江景有些詫異。


    沒想到周知元這樣快就迴來了,看來在市集上都不用打聽,過去就知道了。


    隻是韓江景看著周知元的神情似乎不大對勁,若是按照預料是時家被抄,周知元一定不會是這樣表情的。


    “時家被抄了。“周知元道。


    韓江景聽了這話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隻是忽然看見周知元似乎還是眉頭緊鎖。


    “隻是不止時家被抄了,周大人,也就是我,我爹,也被禁軍帶走了。“


    周知元不習慣稱唿那人作爹,隻是現在一時間也沒有更好的稱唿了,周知元解釋道。


    雖然周知元並不很在乎那男人死活,但他被帶走,說明了計劃有問題。


    到底為什麽他會被帶走?


    不光周知元不知道,韓江景和宋敏兒也同樣是不知道的。


    不過既然時家被抄了,那就證明這計劃還在進行中,接下來,好戲差不多要開始了。


    韓江景安慰了周知元幾句後,獨自一人離開了泰安。


    其實周知元是說不上傷心的,隻是一時間不大能理解現在的狀況,隻是韓江景似乎把他的沉默當做了傷心。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解釋,韓江景就離開了那處,不知去向了何處。


    本來兩人還想要跟上去看看究竟的,隻可惜韓江景怎麽也不願意讓兩人跟著,偏要自己一人前去,還讓他不要傷心,叫敏兒好好的安慰安慰他。


    周知元心中很是無奈。


    不過既然她不想要他們跟著,那就不要跟著了。


    宋敏兒是這樣說的。


    那就這樣吧。她應當是有辦法的,不然怎會那樣胸有成竹的模樣?


    周知元如是想。


    隻是不知道李羅安現在在天牢過的如何,畢竟是皇子,應當不會讓他受太多的痛苦吧。


    另一邊,韓江景隻身來到了那石屋前。


    正如她料想的一般,那沈寒一早就在此處等著她了。


    沈寒今日穿的好生雍容華貴,一襲極美的紅裙,頭上帶著點翠頭飾,耳飾是及其光澤圓潤的珍珠,還畫了繁複的花鈿,點上了麵靨,指甲上塗的丹紅鮮豔奪目,唇紅麵白,眉如遠山,紅裙外還套了一件金燦燦的大氅,上麵繡了幾隻栩栩如生的鸞鳥,似乎在爭奪著那紅裙上繡上的明月。


    腳上穿的,也是一雙紅鞋,上麵繡了鴛鴦戲水的花樣。


    這時候韓江景才看出來,原來沈寒穿了一套婚服。


    隻是這頭飾似乎有些不合適,在那點翠發簪之前,還插上了看起來不大精美的木簪,十分醒目,還不止是一根木簪,一共是有兩根木簪子的。


    饒是韓江景那樣遠遠的看過去,都覺得做工粗糙的極了,很是配不上她此時的華貴姿態。


    不過雖說沈寒現在的衣裳是婚服,但是屋內擺設如常,張燈結彩或者是其他怎樣,所以韓江景第一眼才不曾看出來的。


    沈寒發覺了韓江景在看她的衣裳,隻是她似乎看上去也沒有平日那樣的鋒芒,倒覺得溫婉和順許多。


    “韓姑娘,你知道嗎?我身上這件。“沈寒一邊說,一邊緩緩抬起來她的衣袖,似乎要展現給韓江景看,叫她仔細看看,“我身上這一件,是我做了許多年的,婚服。“


    韓江景不驚訝,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沈寒。


    “當年我做這嫁衣的時候,滿心都想著自己有朝一日能與我的韓大哥成婚,自我喜歡上他的那一日開始,我就開始縫製這件衣裳了,我一直在想著,等到我嫁給他的那一日,一定要極美的出現在他麵前。“


    “隻可惜,我沒有這個機會了。從他答應要娶我之後的第三日,涼州傳來軍報,我爹戰死沙場,我家被安上一個莫名的罪名,說是我爹違抗軍令。陛下下令要把我家查抄,被那些朝中大臣阻攔,我為了替父受罰,自己請命去戍守邊疆。“


    沈寒開始與韓江景講自己過去的故事,這還是她迴來之後,第一次與他人承認,自己就是沈寒。


    韓江景從前隻知道她是那個沈家的姑娘,對她的故事也有耳聞,隻是從不像現在這樣認真聽人說過。


    隻有這樣設身處地的聽一人說自己從前的故事,才能透徹感受到那些年來這人的痛苦,不然其他時候所聽到的,都是些輕描淡寫。


    沈寒說的動容,韓江景聽得也是感慨萬千,不由得對沈寒更加生出來了憐憫。


    她雖然可恨,但卻也是可憐的。


    隻是除了有關嫁衣的那部分,沈寒再也不曾提過有關韓江城的任何一句,所有與他相幹的故事,都被沈寒一筆帶過。


    即使如此,韓江景也很相信沈寒愛韓江城。


    隻是韓江景不明白為何沈寒要這樣的盛裝打扮,還把她叫來。


    難道隻是為了讓她聽一個故事嗎?


    韓江景不知道,隻是她也不想問詢,她隻是在聽著,在聽著沈寒講故事。


    等到沈寒終於說完了她的故事,韓江景到底是為她的故事動容,隻是沈寒早就經曆了這些,卻還能夠那樣冷靜的說起從前的那些,那樣的冷漠,似乎在說旁人的事情。


    隻是韓江景雖然是動容,但到底是知道自己要做什麽的,她很是清醒。


    等到沈寒終於把她的故事說完了,韓江景冷靜了片刻,開口道。


    “明月姑娘,你要我做的事情我都做了,接下來,你能把他放了嗎?“韓江景站在沈寒麵前,問道。


    沈寒似乎很訝異的看著韓江景,原先那溫婉的模樣一下被撕裂開來,取而代之的是偏執的笑。


    “放了他?”沈寒看著韓江景,“我憑什麽放了他?我要複仇,他必須死。就是他父親,害了我全家,是他害的我家破人亡,害的我那些邊疆的將士,慘死沙場,是他下令撤退,是他放棄了那些百姓,是他,害死了那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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