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秋雨過後,暑氣被稍稍壓了下去,公司裏沒開空調,然而午後的悶熱伴隨著細碎的交談聲卻仍舊讓辦公室顯得躁動不安。


    唐寧還沒到,白筠安覺得待在辦公室心裏發悶,便趁著空閑的時間去找了易坤。


    她敲了門,過了三五秒,裏麵才有了迴應。


    “進來!”


    她推門進去,看到易坤筆直地坐在辦公桌後麵的椅子上,桌麵上幹幹淨淨,連隻落單的鉛筆和散落的紙片都沒有。這一種與往日不同的整潔倒是讓他顯得有幾分落寞。


    “你想來找我說洛嘉那個項目的是?”易坤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了猜測,也不會故意瞞著不說。


    “是。”白筠安走到辦公桌前,坦然說道。


    “坐。”他簡單比個手勢,眼底透著深深的疲倦。


    “易總監,我都聽說了......”


    易坤抬了抬手,示意她別再繼續說下去,自己開口道:“你要做出什麽選擇我都可以理解,但有一點,你手上分到的活,該做的還是得做。那些定製做完了,把下個季度等設計稿畫了。他要開拓新業務我管不了,本職的東西還是不能放的。”


    “您誤會了,您是無心看項目人員名單吧?我不在裏麵。”白筠安總覺得不來和易坤表表決心,自己不心裏不安寧。


    易坤有些錯愕道:“洛嘉要拉攏人,不可能不從你下手。把你挖走了,那小子才會有一種釜底抽薪的自豪感。”


    “他是找過我,可我拒絕了。”


    “哦?說說看,你怎麽想的?”


    “從袁總的角度來看,他想擴大知名度,並且擴張業務,但您是想保護我們品牌。單看項目的話,如果有專業的人負責,這個項目不是不可以做,可如果完全由我們做的話,這種創新會有點不倫不類。而且,部門現在的氣氛有些浮躁,又要爭分奪秒趕進度,沒辦法耐心下來設計,到時候全國可能不盡如人意。”


    “就這些原因?”易坤看出來了白筠安斷然有話沒有說完,於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


    “還有其他的,出於情理上的考慮,您這麽信任我,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讓大家看您的笑話。”


    易坤板著臉評價道:“感情用事。你選的不僅是現在的任務,還是今後你在天臨的發展。”


    白筠安語氣堅定地說道:“易總監,我清楚我在做什麽,今後怎麽辦,我自己負責。”


    “真的清楚?”


    “是。”這個決定雖然做得倉促,可她已經考慮過可能的後果了。


    易坤緩緩開口道:“我不願意做,是出於我的個人考慮,你不需要根據我的判斷來決定。很多事情不是像是非黑白那麽分明的,你去做,未必對你有什麽損害,重要的是,你需要一個平台。你在天臨站穩了,以後才有機會。你還年輕,有的是嚐試的機會,出了差錯也有人替你承擔後果,為什麽不給自己一個機會?”


    白筠安不解地說道:“您都覺得這個單子很荒謬,極力反對袁總,為什麽還要勸我去做?”


    “在決策下來之前,我是反對。但事已至此,我希望你作為一個員工,能服從公司的安排。”


    白筠安一針見血地說道:“您是怕我以後受排擠吧?我過來之後本來也不受人待見,沒必要在這種事情上委曲求全。想開一點,到時候不過就是辭職。”


    “作為你的上司,我有義務提醒你,你的工作態度很不端正。辦公室政治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你不應該逃避。”


    “我隻是想盡可能的安心畫稿子,和您一樣。易總監,妥協是容易上癮的,因為它太輕鬆了。我能妥協這一次,不敢保證以後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如果這樣,我留下來做這些違心的事,前途再好有什麽用?”白筠安道,“想說的我已經說了,那我迴去工作了。”


    這下,易坤無力反駁了,隻道:“知道了,去吧!”


    易坤搖了搖鼠標,打開電腦,隻要他還在這個位置上,就會盡力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天臨也是他傾注心血一手辦起來的,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放手。


    八卦消息總是不脛而走,以至於當唐寧到公司來找白筠安的時候,大家都懷著一顆看熱鬧的心,時不時地從她們身邊路過。她們想要看看,唐寧這位豪門闊太對待未來兒媳婦的態度是否真的如傳聞中那樣友善。更準確的說,她們抱著賭徒的心態,希望看到唐寧刁難白筠安。畢竟照常理來說,哪有婆婆會和一個灰姑娘一樣的兒媳婦好好相處的。


    然而,現實卻讓她們尤為失望。


    在門口處,唐寧一見到等候著的白筠安便熱切地走了過去,挽著她的手柔聲道:“你這件衣服和老太太上次送你的手鐲很配呢,怎麽不戴?”


    白筠安答道:“工作不方便,怕磕到碰到。”


    “也是,老太太這送禮習慣是改不了了,你見她的時候戴上,讓她看了開心就行。迴頭我再送你些日常的,你隻搭衣服,不配珠寶,總讓我覺得缺了點什麽。”


    眾人得出一個結論:白筠安在她這兒一定拿禮物拿到手軟。


    李暮月這個時候跟了過來,她也是聽了別人的議論知道唐寧的身份的,聯想到上次唐寧知道白筠安受傷時候的關懷,倒覺得傳言都還差了幾分神韻。李暮月覺得唐寧不是因為愛屋及烏才善待白筠安的,而是發自內心地欣賞她,至於其中緣由,她就真的說不好了。


    有了一個良好的開場,接下來試衣的過程也是十分順利。一方麵,唐寧不會故意給她們找麻煩;另一方麵,其他人方才見到了唐寧對白筠安的態度,也不敢在她們麵前再搞點什麽小動作了。唐寧不在乎不說,萬一被抓了個現行,她們自己可就麻煩大了。


    快結束之後,唐寧熱情地對白筠安說道。“正巧現在見了麵,下班後和我一起吃飯?”


    白筠安麵對唐寧的邀約,顯得有些猶豫。


    “怎麽?有約了?”唐寧還沒等她迴答,敏銳地問道。


    “沒事沒事,不是別人,就是和子琛約了。”白筠安忙解釋道,“要不我和他說一聲,晚上一起迴家吃飯吧?”


    唐寧聽到這裏,立即改口道:“算了,你們自己過二人世界吧,我們做長輩的不摻和。”


    李暮月在旁邊看的一愣一愣的,等唐寧走出去好一陣子才對白筠安說道:“不找你茬,還這麽通情達理,我都不能用你運氣好來解釋了。不過也奇怪啊!婆婆遇到媳婦,不都會挑三揀四的嗎?”


    “我也解釋不了這個現象。”在知道唐寧就是喻子琛母親之前,白筠安一度以為婆婆這關會是最難過的,可事實卻與她的設想截然相反。


    “不說這個讓我都心生嫉妒的話題了。”李暮月說道,“我聽說你沒去做洛哥的項目,打算一直跟著易總監,報答知遇之恩?”


    “別說得這麽煽情,隻不過安安心心做本職工作而已。”


    李暮月感歎道:“你剛進部門的時候,別人還想著,是你占到便宜了,一來就直接讓易總監帶你。現在,是福是禍就難說了。筠安,我想你肯定清楚,現在跟著易總監,未必有什麽好處。袁總可是個笑麵虎,雖說易總監在公司也有股份,可如果兩個人真的要走一個,走得隻能是易總監。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怎麽辦?”


    白筠安開玩笑道:“大家不都幫我想好後路了嗎?卸載歸田,相夫教子。”


    李暮月信以為真了,連忙勸道:“你別這麽想,我就覺得吧,你應該有自己的事業。不然到時候家裏地位極度不平等,現在他對你再好,你一直依附於一個人,很容易出現矛盾的。”


    “你真以為我這麽想?”


    李暮月緩過神來,才發覺不對,控訴道:“你逗我呢?”


    “你的關心我收到了,到時候大不了到時候再跳槽,問心無愧就好。”這一次,她想任性一迴。


    到了下午五點,白筠安按時下班。留下來的人,則跟打了雞血一樣,歡欣鼓舞地圍在一起奮戰,讓她見了實在慚愧不已。身處於狂歡之中,別人的忙忙碌碌總會讓人生出一種危機感,覺得自己虛度光陰、碌碌無為。大抵是因為這樣,放棄才顯得格外折磨人。可落子無悔,認定了的路,她不會改。


    晚間吃飯的時候,喻子琛在了解白筠安的情況後這樣說道:“你要是覺得閑不住,可以多花點時間到我身上來,穩賺不賠的買賣,付出就有雙倍迴報,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白筠安停住了手上的動作,認真地思考了兩秒,旋即答道:“不考慮!”


    “嗯?”


    白筠安嚴肅地答道:“要這樣的話,你也太虧了吧?從長遠的角度考慮,等價交換比較好,我不能讓你做虧本的買賣,不然等你哪天突然意識到賠了本,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


    喻子琛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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