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筠安沒打算這個時候迴家,她想一個人靜一靜,便尋著一條林蔭小道穿了過去。


    夏日,小道上樹木茂密,一個沒跟上,人就會消失在分叉路口灌木的遮蔽中。


    喻子琛在她走之後立刻就追了出來,勉強還知道她的去向。


    可當周文皓反應過來,雖然也跟著出來的時候,兩人卻早已經消失在幽森的小道裏了。


    他嘴裏罵了兩句,皺著眉拿出車鑰匙,開了鎖,立馬就鑽進了車裏,一走了之。


    他想:真的是,能淪落到出來相親的女孩子,都是奇葩,他可不會在這種人上浪費時間。


    白筠安是比較漂亮,可好看有什麽用,聊天都不會聊,還容易沾花惹草,一點不實際。他可不想找個沉默寡言的花瓶。


    喻子琛重新尋覓到她的身影,一點沒猶豫,直接追了上去,跑道她麵前,焦急地喚了聲“筠安”。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被他擋住去路,她側著頭冷冷地說道。


    她似乎很不願意理他,整個人身上仿佛寫了幾個大字:“你給我走開”。


    “你弟弟告訴我的。”他不說她也能猜到,實在沒有必要隱瞞。


    不過,白筠諾剛和他說完的時候,他其實並不是很想自甘墮落,做偷聽別人相親這件事。


    可今早不知道怎麽迴事,他就鬼斧神差地趕了過來,悄悄在她隔壁坐下。


    在她等待周文皓的時候,他甚至有衝動直接走到白筠安麵前,帶走她。


    可他知道,她不會和他走的。


    他也沒有資格責怪她和別人相親。


    “剛才你一直在聽?”她抬頭看他,雖是由於身高願意,她隻能處於低位仰視他,但她的目光裏卻充滿了審視的意味。


    “我就在你們隔壁。”


    咖啡館的隔斷是布簾,如果他真坐得那麽近,應該什麽都聽見了。


    她很不喜歡這種隱私被別人窺探的感覺,可她沒有發怒,反而是異常平靜地說道:


    “那最後他幾句話你也聽見了吧,我不想來騙婚,也不需要你的施舍。”


    最後幾句?


    結合記憶裏的隻言片語和之前白筠諾和他說過的話,他隱約察覺到了,白筠安多次暗示他,卻又避而不談的事情,應該是與她的家庭有關。


    她的家庭,讓她這麽不堪嗎?


    那會是什麽原因?


    周文皓前麵再怎麽說白筠安也隻不過是笑著敷衍,並沒有一刻都待不下去的樣子。


    她是在周文皓提到“有些父母賭博、吸毒、犯罪”的時候才走的,難道是這句話戳到她痛處了?


    那她的父母是做了三種行為中的哪一種?


    想到這,喻子琛的第一反應,不是考慮能不能接受這樣的嶽父嶽母;而是想把白筠安帶迴家,好好地嗬護她。


    他看得很清楚,白筠安這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模樣是裝的,她裝的有多冷漠,心裏就有多孤獨。


    “喻子琛,我們不一樣。你天生就應該站在光明之下,享受別人羨慕的目光;而我隻能在黑暗之下苟延殘喘。你要什麽沒有?所有的女人都想要找金字塔頂端的男人,你想要愛情,也會有大把的女人撲上來,放過我好嗎?我配不上你。”她目光空洞,幾近麻木。


    “不要把你自己說的這麽不堪。”他的語氣和緩,像是輕柔的撫慰,一點點尋著她心靈的空隙鑽進去,想要撫平她的憂愁。


    “我不想拖累你。”這幾個字,她說的是那麽艱難,每個音符都要經過聲帶用力的摩擦才能夠從牙縫裏擠出來。


    “筠安,欲望太多,人活著就太累了。我不在乎其他的,我隻想要好好的保護自己愛的人,你就不能給我個機會嗎?”


    “你還對我有興趣,無非是因為沒有得到過我。可我哪有你想象的那麽好?你想要的不是我,隻是一個沒有得到過的幻象,何必執著。”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突然顯現出一種超脫,她已經很疲乏了,因而不想再掩飾自己,偽裝自己。


    該怎樣,就怎樣吧!哪怕讓他看到自己最消極、最厭棄、最醜陋的一麵,也無所謂了。


    她不想再說虛偽的、委婉的客套話了。


    “不信我?”


    “不隻是你,我誰也不信。”


    “就因為你那個前男友,你就要這樣頹廢?今後就打算這麽渾渾噩噩的過下去,孤獨終老?”


    “我用不著你教訓我!”她被激得有些生氣了。


    “我今天過來見你,不是來跟你吵架的。”他語氣平穩,並沒有因為白筠安的反映而感到不悅,“你一直在暗示我,可我不明白,你在怕什麽?”


    “有的人不能見光,也不想見光;你不會理解的。”


    “情願躲在陰影裏發黴,也不願意走出來一步?”


    白筠安沉默了。


    她情願自己跌入深淵,也不願意喻子琛來拉她一把。


    更何況,沒有他,她也能活得好好的,無非是過得平庸、忙碌,每天在生存線上掙紮罷了。


    其實,她覺得,這樣混跡在普普通通的人群中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她不喜歡經曆什麽大風大浪,日子簡簡單單、平平淡淡就好。


    至少好過活著風口浪尖,每天有人對她口誅筆伐。


    另一方麵,她怕的不全是自己,還有她的父親。


    白承建剛出事的時候,新聞報道重重地砸下來簡直讓他們家無法生活。


    好在大眾是健忘的,早已沒人記得她這個殺人犯的女兒了。


    可她不敢想,如果她和喻子琛在一起了,自己的家庭情況被挖出來,他們家又要經曆多大的打擊。


    這次,隻會比上次罵得更兇殘,還順帶影響喻子琛。


    “我想喝酒,你陪我一起吧。”


    她想清楚了,她要和他說清楚。


    他是也許真的很在乎她,她辜負了他,可不想騙他。


    告訴了他,他自然知道其中利害關係,他會明白的。


    酒壯慫人膽。


    她很難開口,可喝醉了,就什麽都敢說了。


    “現在?”


    “對,現在。”


    情緒是有持續時長的,過了這個時間,她不知道下次能下定決心去和他坦白是在什麽時候。


    “我們走迴去,我開車帶你去。”


    他隱約猜到了,那件她深埋心底、避而不談的事,她終於要告訴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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