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白筠安生無可戀地抱著沉重的貓和徐法一起坐在後排。


    遇到減速帶的時候車子多有顛簸,eleven便有些驚恐地將身子蜷縮在一起,緊緊依偎在白筠安腿上。


    它那占身長三分之一的長尾巴時不時的在徐法身上掃過。徐法覺得有些癢,想去抓住它,卻被它敏捷地躲開了。他剛想伸出手去給它順毛,隻見一雙深邃地大眼睛惡狠狠地盯向了他。他連忙手心向前抬起雙手,做出投降的姿態。


    一秒、兩秒、三秒。


    eleven確認危險解除,輕飄飄地掃了掃自己毛絨絨的尾巴,悠哉悠哉地轉過頭去,舒適地躺在白筠安的腿上,闔眼小憩。


    臨睡前,它還不忘用下巴蹭一蹭白筠安以示友好,並且小聲地“喵”了一聲以示感謝。


    “筠安,你也太幸福了吧,出門加個班都能有貓送上來主動給你擼。我單知道緬因貓性情溫順,沒想到它對生人也能這麽親近。”徐法說道,“不過,它怎麽這麽挑人。都是第一天見,它這麽黏你,怎麽我連一下都碰不得。唉,我對貓就這麽沒有吸引力嗎?”


    “你家裏養貓嗎?”白筠安問道。


    “當然養啊!”徐法一提到貓就來了勁,“我養了一隻英短,一隻布偶,我這兩個小女兒簡直是萌化了。下次有機會我帶她們來見你。”


    “呃,其實,我覺得這就是eleven不理你的原因。你身上有其他貓的氣息。”


    “eleven?你說誰?”


    “我懷裏這隻貓。”


    “原來如此!”徐法恍然大悟道,“完了完了,那等我迴家,我那兩隻貓嗅到它的氣息豈不要和我大吵一架。我到家得趕緊去洗個澡。”


    “晚上我留下來,你手上的資料發給我,我來理就是,你早點迴去。”白筠安寬慰道。


    “那哪能啊!這太不仗義了。你最近加了多少班了,我留下來和你把方案做好。她倆有吃有喝,先暫時不管了。”徐法表現地像一位家庭和事業無法兼顧的老父親,盡管,他連女朋友都還沒有。


    “養貓的人真是辛苦!”白筠安感歎道。


    一路上,兩人稍微聊了下工作,而其他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徐法在和白筠安普及養貓常識。諸如:不同品質貓的特點,喂食營養搭配,定期清洗和疾病注意事項等等。


    白筠安耐心地聽著,eleven則是沉沉地睡著。


    一行人迴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白筠安讓徐法他們先去吃飯,自己則先去印瀾給喻子琛送貓。她覺得在市中心抱著隻巨型貓委實太過張揚,便從後備箱拿了個裝禮服的大袋子,將睡眼惺惺的eleven放進去,背在肩上艱難地走進電梯,然後又費力地拎到了印瀾前台處。


    “您好,我是天臨的白筠安,喻總有東西落下了,我給他送過來。”


    這個時候,方才一直十分安靜的eleven突然蘇醒,衝出袋子將前肢搭在了桌子上。


    “喵~”


    前台姑娘看到這突然冒出來的腦袋,不由得一驚,膽怯地向後退了幾步。


    白筠安尷尬一笑,道:“這是你們喻總的貓。”


    “稍等,我打個電話。”她顫抖著播下了內線的電話。


    幾分鍾後,顧江杉來了。


    “白小姐,你好!”他客客氣氣地打著招唿。


    看了看白筠安身邊的貓,顧江杉心驚膽顫地將這個祖宗塞迴袋子裏。


    “貓送到了,那我先走了。”


    “唉,等等!”顧江杉趕忙道,“白小姐,它實在有點重,您能不能幫個忙,和我一起拎過去。”


    喻總還沒迴來,這個時候讓白筠安走掉了,他不好交代,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喵~”eleven又探出頭來,神情懇切地看著白筠安。


    “好吧。”她屈服於它軟糯的叫聲了。


    當他們艱難地抵達辦公室時,喻子琛也正巧從外麵迴來了。


    eleven看到喻子琛,一下子從袋子裏躥出來,撲倒喻子琛身上,給他來了一個熊抱。


    “喵~”它親熱地用頭來迴蹭著喻子琛的手,以表思念。


    “它沒給你添麻煩吧?”喻子琛問道。


    白筠安一聽頓感喻子琛虛偽至極,盡管eleven本分乖巧,但對她而言,它的存在就是一種麻煩,他還好意思問。


    “不麻煩,既然貓送到了,我就走了。”白筠安簡明扼要地說。


    “不留下來吃個飯?”


    “不用了。”


    沒見到他的時候,她積了心裏一團的火氣;見到了,卻又不便發作了。她不知道,他們的關係怎麽會變得這樣僵,又應該如何去緩和。又或許,他們之間更本沒有什麽緩和的必要,漸行漸遠才是最終的歸宿。


    喻子琛蹲下身去給eleven梳毛,沒有去攔她。eleven有喻子琛的撫慰,也沒有去追白筠安。


    顧江杉呆呆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不解道:“喻總,您就讓白小姐這麽走了?”


    喻子琛頭也不迴地說:“不然怎麽樣?你想看我上去死纏爛打是麽?”


    顧江杉自動腦補了一下那個畫麵,呃,有些毀他們喻總的形象。


    “不不不,我是覺得,您至少可以再爭取一下。”顧江杉連忙解釋道。


    “時機不對,做了也是徒勞。”


    喻子琛打開盒飯,將裏麵平鋪在沙拉上的雞胸肉挑出來一塊一塊地喂給eleven。


    一邊喂,還一邊給它順毛。


    “它餓了,要吃飽了才願意幫我不是?你也迴去休息吧,沒什麽重要的事了,我在這待一會。”


    顧江杉這才明白過來,好一個腹黑的喻子琛,竟然利用自己的貓。


    晚上十一點,s市的中心商務區仍是一片繁華。隻有到了夜裏,才會知道有的地方的燈是不會熄滅的。


    喻子琛叫醒了睡得昏昏沉沉的eleven,抱著它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給技術部值夜班的員工送去了夜間擼貓的福利。


    十幾分鍾後,他看了眼手機上的消息,便牽著eleven離開了。


    “你們辛苦,我先走了。”


    員工們忙答道:“喻總再見!”


    他開車到了天臨門口,找了個很不起眼的角落停下。eleven匍匐在地上伺機而動,寶石般的眼睛在夜幕下閃閃發光。夜晚的風有點涼,輕輕撫摸著它的長毛。


    白筠安出來了!


    為了抵禦晚上的寒風,她披了件外套,雙手環抱住自己,行色匆匆地快步向前。


    那肥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身手矯健地朝白筠安飛奔了過去,在她反應過來之前,緊緊抱住了她的左腳腳踝不鬆開。


    又是這是貓!


    她稍微提了提腳,那貓卻固執地纏的更緊了,大有抵死不放的架勢。


    緊接著,她便看到了慢慢踱步過來,並在她麵前站定的喻子琛。


    夜色下,她發覺他的眉眼顯得是那樣柔和,帶著點仿佛能驅散夜晚的寒意的溫熱。


    “你怎麽在這?”她問道。


    “eleven想你了,我跟著過來看看。”他麵不改色地說道。


    信他有鬼!


    “是它想,還是你想?”


    白筠安的這個問題問得有些在他意料之外,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大家心知肚明,她根本沒必要這麽問。除非,她改變心意了,想主動靠近他。他正視她的眼睛,這才發現,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


    “是我。”他坦誠道。


    她突然傾身向前,張開手臂,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身子貼近他。


    eleven嚇得連忙鬆開自己的爪子,不知所措地望著喻子琛。然而,它的主人並沒有理它的打算。


    喻子琛感受到懷裏傳來的真切的溫度,有些難以置信,卻仍是緩緩抽出手去抱住她。


    白筠安沒有說話解釋,隻有唿吸聲在他耳邊清晰地迴蕩著。不知是不是靠的太近了,他覺得她的唿吸聲明顯比平時沉重,像是一聲聲接連不斷的歎息。


    她這是受到什麽刺激了?


    他目光流轉,在看到了路燈下的那個身影後,找到了答案。


    那個戴著眼鏡的男子失魂落魄地看著交頸相擁著的兩個人,眼裏的光芒如迷霧中的火焰一般,複雜而沉痛。


    喻子琛認得他,是肖晗。


    他毫不躲閃地和肖晗對視幾秒,然後,挑釁地在白筠安側臉上輕輕一吻。


    她沒有拒絕,聲音顫抖著說道:“帶我走,餘繁不在家,我不想迴家。”


    “好。”


    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些嫉妒。白筠安之所以見到肖晗就會有這麽大的反應,是因為她真的把他放在心裏了。因此,分開時才會痛苦,才會無助地想要尋求一個依靠。


    那個安慰她的人,誰都可以當,而他,隻是恰巧出現而已。


    他可以將她擁在懷裏,可她的心不在這裏。


    盡管心裏這麽想,他並沒有表現出來,隻是默默帶她上車,把eleven像個抱枕一樣地塞到她的懷裏。


    人一旦做出選擇,就很難再迴頭了。


    他想,她喜歡過誰,愛過誰,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自己車上,抱著自己的貓。她還能去哪?


    eleven坐在她腿上,安靜地看著窗外流動的風景。


    白筠安將頭埋在它柔軟的毛裏,努力平複著自己的悲傷。


    喻子琛不知道她到底想到了什麽,可隻要她能選擇去忘記,他可以等。


    車窗外,霓虹燈色彩斑斕,給夜晚籠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魅惑。


    夜晚往往有一種包羅萬象的美,它既是一個絕好的傾訴對象,又能給予人們深切的同情。到了晚上,人的情感往往是最充沛、最真實的;因為孤獨無處可藏,許多平日不敢說的話,到了夜晚也會自然地說出口。


    過了二十幾分鍾,喻子琛在車庫裏停下了車。


    白筠安上次來過這,清韻宛山,喻子琛的家。


    “下車吧,今天在我這暫住一晚。”他打開車門,把昏昏欲睡的eleven從白筠安懷裏接了過來。


    他領著她進去,開了燈。


    暖黃的光一下子充斥她眼前的整個世界,似乎想要照亮她心裏每一個陰暗的角落。


    喻子琛把eleven放在了一樓寵物房,又將她帶到了二樓的一間客房。


    “就住這吧,上次給你準備的衣服還在,你隨便挑兩件。”


    白筠安一看,道:“不是上次那間?”


    “那是我房間,你要過來?”


    聽到他這話,她反而坦然了,平靜地說:“我本以為,我這麽主動的投懷送抱,你會帶我去開房。”


    成年人的交往過程中,話是不用說全的,有些事做了就應該預料到結果。她敢讓喻子琛帶她走,就應該知道後果。他這麽問,說明他本來並沒有那種想法。


    “誰會帶一隻貓去開房。”真實,這絕對是他的真實想法,“你要想過來,也是一樣的。”


    他想當那個不可替代的人,而不是一個恰巧出現的人。她沒有準備好,他不會出手。


    她低著頭,沒有說話。她確實想要一個懷抱,可這種限度能哪裏把握的好,所以還是不要的好。


    她微微動了動幹涸的嘴唇,似想開口說話,卻終極是一個字都沒說。


    喻子琛撩了撩她擋住眼睛的頭發,溫柔地說:“一樓廚房冰箱裏有吃的,你餓的話自己去拿,我不招待你了,你可以把這當自己家。”


    “你不問我,我到底怎麽想的嗎?”


    “你要不想說,我又何必問。”喻子琛表現地十分開明。


    “我對你這麽冷淡,三番兩次拒絕你,對你唿之即來、揮之即去,你也不覺得挫敗?不生氣?”


    “我樂意。”他微微一挑眉,說道,“還是你察覺到我對你的好,打算迴心轉意了?”


    她沒有正麵迴答,而是說:“我要是你,一片真心錯付給別人,逮到機會自然要好好羞辱那個不知好歹的人。”


    他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笑道:“你想我怎麽羞辱你?心情不好就別想這些有的沒的,累了就早點休息,要是擔心樓下那貓晚上醒來溜進來爬到你床上,就把門鎖了。”


    她明白的意思:要是不放心他,可以把門鎖了。


    “我何必多此一舉。”她說道。


    “睡吧,不早了,明天上班我送你。”


    這晚,一男一女一貓三隻生物和平共處、相安無事。


    第二天早上喻子琛來敲門的時候,白筠安還有些賴床,卷著柔軟的被子不願意起。


    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特別沒出息,既怕孤獨,又怕受傷。她既舍不得拒絕他,又沒有勇氣去抱緊他,隻能看著自己無知覺地一天天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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