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查閱繳獲鬼子的電報底稿,發現所有的密碼本都掌握在一個叫吉永百惠的日本女人手裏,在駐華北日軍司令部任職。其他年齡,愛好,生活習慣一概不知。聽候七講述完薑立柱直搖頭:“這任務太難完成”。


    “好完成就不用你了,那金勳章是那麽好拿的?”姚金霞嗆白了他一句。


    但接下來五六天,宋春茂等人想盡了辦法,也沒絲毫線索。


    “明天迴家,再遲幾天就露陷了”。宋春茂道。


    “要不再多待兩天,萬一有什麽變化”?薑立柱道。


    “不等了,咱們跟軍師說去高東島,時間太長,他們會擔心”。宋春茂道。


    大家一致了意見,宋春茂提議:“今晚大喝一場,明天等著軍師訓斥”。


    “軍師怎會知曉?你又沒告訴他?”


    “給高東島打個電報不就清楚了”。


    幾個人在附近找了家日本人開的料理店,酒菜端上來,不大適合獨行俠的口味兒。


    “飯菜半生不熟的,清酒的味道和馬尿一個操性。”薑立柱罵了兩句。一個日本跑堂的過來訓斥,三國用日語迴了他兩句。那家夥顏色更變道:“你們是便衣隊”?三國傲然點點頭。


    “這便衣隊是幹什麽的”?姚金霞問。


    “土肥原賢二在華北的秘密組織,人數不多。中日兩國人都有,專門從事暗殺,暗殺的對象主要是日本人,隻要對日本稍露不滿,便有殺身之禍”。


    中國人對這個組織知之甚少,日本人則談虎色變。三分感情不如一分怕情,實踐證明,日本餐館也能做出正宗的中國菜,送上極品小叭狗酒。


    日本餐館和中國不同,隻有雅間。中間落地窗隔開,榻榻米上放一張矮幾。幾個人跪坐在周圍,雖然隔壁雅間聲音大了也能傳過來,總比中國餐館的喧鬧安靜許多。在安靜的環境裏,比平時少了許多的拘束。


    宋春茂三人曾出生入死,患難與共,這次任務雖無攻而返,絲毫沒影響他們飲酒的興致。候七小姐出身富貴,學識淵博,智珠滿懷更兼酒量驚人。宋春茂連幹數杯麵不改色。


    姚金霞能常伴心上人左右,已是心滿意足,幾杯酒下肚,已是粉麵微紅,俏目含春,嬌滴滴的看著宋春茂。


    嚇得獨行俠一把奪下未婚妻的酒杯,道:“少喝點,喝多了又冒傻氣”。晚了,已經喝多了。姚金霞道:“我沒冒傻氣,就是喜歡你,願意和你在一起。宋大伯給你找了鳳莉。七姐說我傻,連醋都不會吃。哪有不吃醋的女人啊,我是怕你為難……”晶瑩的淚珠滑過白玉般的臉龐。


    候七勸了兩句,待得姚金霞心情平複下來,才對宋春茂道:“獨行俠,以後不論你有多少老婆,姚家妹子是你原配,你若對不起她,我也不會饒你”。見宋春茂麵露惶恐,又道:“你在關東孤身一人闖蕩的五六年,別有什麽事瞞著大家吧?”


    宋春茂還未答話,姚金霞道:“宋大哥無論你有多少相好的,隻要你心裏有我,我就知足了”。然後悠悠唱到:


    “冰綃霧穀五銖輕,記訪雲英到玉京。


    苔徑曉煙窗外濕,桂堂初月夜來明……”。


    姚金霞出身梨園,嗓音圓潤。這一曲《花月痕》唱的如訴如泣。座上諸位除了候七,別人不懂詞中意,也聽得如醉如癡。直唱到,


    “風煙澆滅愁侵骨,雲雨荒唐夢感恩。


    薄命憐卿甘作妾,情深寧托負心人”。


    一曲唱罷,餘音嫋嫋。宋春茂才知姚金霞對己之情至深與斯。


    薑立柱推了一把三國浦誌:“馬僮,你他娘的哭什麽?”


    三國滿麵淚水,哽咽道:“大哥,我想念故鄉”。


    三國的家在日本,遠離故鄉的孩子,漂泊在異域。思鄉的念頭從未忘記,今兒被勾了起來,竟是如此的刻骨銘心。


    宋春茂用手撫著他的頭安慰道:“有什麽煩心事,說出來就好了”。


    三國浦誌也唱了一曲。後來精通日語的馬鈺把歌詞記錄了下來。


    “你們相逢在異域的旅途,權作一雙闊別的知音。我滿眼的醉意……”。憂鬱的曲調讓大家鬱鬱不暢。


    “你目不旁視,踽踽而行,可哪兒有你去往的前程。”


    一曲唱罷,三國雙淚齊流。他嗓音低沉渾厚,歌中流露出深深地相思之苦,就連一向和他過不去的薑立柱,都緊握著他的手,沉默不語。


    玄關被輕輕叩響,門啟處,一個美貌的日本少女,身著和服,低眉斂目,怯生生的站在外邊。


    宋春茂禮貌的把她讓進屋中,這日本女子與三國浦誌相見甚歡,兩人交談良久,又為他唱了一曲故鄉的歌。宋春茂見天色不早,撤了酒席。那女子離去時,竟有依依不舍之狀。


    迴到住處,薑立柱責備三國浦誌重色輕友。三國爭辯自己不是那種人,這姑娘與他同鄉。他鄉遇故知,多說了幾句話而已。


    薑立柱道:“幾句話?再說天就亮了”。三國沒說話。


    “這個日本姑娘唱的什麽”?候七問。三國還是不迴答,紅著臉低下頭。


    “這姑娘,文文靜靜的,該不會是什麽帝國挺身隊吧?”候七一臉厭惡道。


    三國連連搖頭:“不是,不是”。


    宋春茂道:“天不早了,大家早點歇著,明天還要趕路呢?”


    見大家不再追問,三國總算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兒,三國浦誌退房時,向井圭佑株武會社的經理道:“有人要留幾位多住些日子,諸位的房費已有人代付了”。


    宋春茂道:“無功不受祿,這天上掉下來的便宜我們不沾”。見宋春茂執意要走,日本經理向內間喊了句什麽,一個人紅著臉走出門來,竟是昨夜的日本女子。


    張嘴一口標準的京片子,中國話說的比三國浦誌高明不知多少倍。“這客店的帳是我結的,冒昧打擾,請多擔待”。


    “姑娘怎知我等住處”?


    “恕我不能直言相告”。見宋春茂麵色不善,接著道:“其中另有隱情,絕無害諸位之心”。


    “姑娘可否把芳名告知在下,以後好有個照應”。


    “吉永百惠,和三國是同鄉”。


    宋春茂心中一驚,麵上不露一絲變化,道:“恭敬不如從命,我們就再多叨擾幾日、隻是讓姑娘破費了”。


    吉永百惠聽宋春茂說可以為她留下,喜上眉頭,客氣了幾句,跟宋春茂等人一塊兒迴了房間。


    接下來幾日,吉永百惠黏上了三國浦誌,荷花池岸,杜林橋畔皆留下六人的身影。一時間,小兒女風光旖旎,竟忘卻那千裏刀光,萬裏血腥。


    吉永百惠從不問大家的來曆,大家也就不好打聽她的出身。直到一日宋春茂以離家日子太久為由,決意要走。吉永百惠知再也留他們不住,竟講出這樣一段話來……


    前幾日,宋春茂等人格殺了韓四兒。那韓四兒不但是滄州白虎堂的四當家,也是日本櫻花會的要緊人物。櫻花會就是日本人聞之色變的便衣隊。韓四兒被殺,白虎堂一口咬定有日本人參與,是被日本人設計害死的。櫻花會一時也說不清三國浦誌的來曆,能格殺白虎堂高手的日本人,絕非無名之輩。


    “因此,就讓你來調查我們”?候七滿臉怒氣。


    “不錯,有這樣的高手流落江湖,不為櫻花會所用,是最大的損失”。


    “你現在告訴我們這些,有什麽意思”?候七的手緊握槍柄。


    “這幾日我和諸位相當投緣,不妨和你們直說,你們殺人的那一夜,我們就動手了,隻不過目標是兩位女士,把她倆抓在手中,不怕宋大哥他們不就範”。一起待了好幾天,吉永百惠也一直稱唿宋春茂為大哥。


    “後來呢”?姚金霞追問。


    “哪知我們撲了空,你和七姐姐……”


    “我不是你七姐姐,別這麽喊我”。


    吉永百惠沒理會候七的不滿和打岔。:“你和七姐姐都躲進了宋大哥的房間,我們以為有人走漏了風聲,迴去調查了幾日,全無線索,因此,我才來接近你們”。


    “你告訴我們的是真名嗎?”宋春茂問道。


    “不錯,名字我還沒有說謊的必要”。


    “今天你告訴我們這些是什麽意思”?


    “我要跟你們一起走”。


    “憑什麽”?


    “我喜歡上一個人”,大家看著三國浦誌心道:“瞎子也能看出來。


    “不是三國君,他有自己的意中人”。吉永百惠道。“是你”。說著一指宋春茂。


    “不可能,宋大哥不會喜歡你”。姚金霞急的俏臉通紅。


    “姚妹妹,你不是不會吃醋嗎?現在怎麽酸溜溜的”。吉永百惠偷聽過他們說話。


    “我要是不答應呢?”宋春茂道。


    “你必須答應。第一,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密電碼根本不落文字,都記在心裏。第二,沒有我,你們在滄州寸步難行。白虎堂和櫻花會都想要你們的命。第三,劉秀茹劉姐姐托我照顧你,她曾救過我的命,她的話我不敢不聽”。


    頭兩個條件也還罷了,第三條除了宋春茂,別人都聽得雲山霧罩。


    宋春茂低聲道:“她現在怎麽樣?還好嗎?”這下大夥兒全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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