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鐵城正尋思,自己的酒量為何變得如此不計了,蔫諸葛對著門外喊道:“宋春茂,你小子給我滾出來,弄蒙汗藥酒給我們喝,看我不找你老子去”。


    好似真怕老蔫去找他老子,宋春茂呲著牙,嘿嘿笑著一步一挪的蹭進屋裏,早被蔫諸葛一個大腳踹在屁股上。


    鐵觀音不失時機的出現了。


    薑立柱幾個親信找她要勳章。她要薑立柱幾個想辦法捉弄一下軍師和團長,否則把勳章給了你們,兩個老古板會有意見。


    宋春茂的主意刺激又好玩兒,要不是鐵觀音一個大姑娘不好意思摻和這事兒,依她這脾氣,早就來了。現在她隻能笑嘻嘻的給兩位大哥賠不是。


    蔫諸葛道:“你們捉弄我也就算了,可彭團長才來幾天,你們真是……”,氣的直跺腳。


    “無妨,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不搞點惡作劇就不正常了。司令鬥智不鬥嘴,這一局我是輸慘了。年輕人和我開玩笑,我反倒覺得自己年輕了二十歲”。彭鐵城一臉的笑意。


    蔫諸葛不再說話,他走上前把薑立柱等人胸前的勳章揪了下來,道:“這算什麽?這章別人拿命來換,拿命啊。你們這章怎麽來的?戴著覺得光彩嗎?有本事憑本事,沒本事就在一邊幹看著,搞斜的歪的沒門?”


    幾個年輕人被他訓得麵紅耳赤,牙咬得咯嘣嘣直響。鐵觀音想勸慰兩句,蔫諸葛道:“你別管,這是兒戲嗎?這章能想給誰就給誰嗎?”又轉迴頭對幾個年輕人說:“別不服氣,這章是二等的,一等是金的,就看你們有沒有本事,自己掙迴來”。


    這一年,日戰區的老百姓苦不堪言,接連幾年非旱即澇,沒一年風調雨順。本地位於九河下梢,土地貧瘠。素來就有澇了收蛤蟆,旱了收螞蚱,不澇不旱收堿幹巴的諺語。地主家的租子一兩不能少,日本人的勞役更是天天都有。隔三差五的,漢奸領著鬼子還來搶糧。


    更有成群結隊逃荒人從安徽,河南千裏迢迢的來到這裏。衣不遮體,一手拄根棍子,一手拉著個大大腦袋,小身子的孩子。


    看著誰家煙囪冒煙,嘴裏就嘟囔著站在人家門口:“大爺,大娘給點嘛兒吃吧”。挨進門去,大人也還罷了,那些孩子真是可憐,眼睛緊盯著你手中的幹糧,不斷地咽口水,身子拚命地往大人身上貼。他家大人不論主人年紀大小,都會喊:“大爺,大娘。孩子已經三天沒見一粒糧食了,看在孩子快餓死的份上,你就少吃一口,賞了孩子吧”。


    本地人實誠,寧肯自己餓著,也看不得孩子受苦。僧多粥少,討飯的越來越多,這日子愈發沒法過了。


    在這些窮苦老百姓眼裏,種東家的地交租子,皇糧國稅,天經地義,接濟快餓死的孩子也是應該的。單單這鬼子漢奸不是東西,搶糧時砸缸破甕,連種子都不給留,來年這地拿啥種啊?


    慢慢地就有人發現,鬼子搶糧有三不搶,一不搶據點炮樓所在的村鎮,兔子不吃窩邊草。


    二不搶地主和漢奸,都是一鍋掄馬勺的,不好意思。


    三不搶,就是不敢去鐵觀音的地盤兒,這婆娘人馬齊整,家什又挺。人家養兵,不向老百姓要一粒糧食、一分錢。


    鬼子漢奸不開眼,去他地盤兒胡鬧,後果就是現實比傳說更可怕。


    有人來求鐵觀音幫忙,她答應的挺爽快,給糧,給錢還有一麵繡著‘白馬鐵觀音’幾個字的黃邊紅底飛鳳旗。還囑咐人家把這旗插在村口,鬼子漢奸再來搶糧,別理他。認準領頭帶路的漢奸,通知我就可以了。


    有些漢奸就不信邪,冒犯了鐵觀音,結果三天後他們再也沒看到初升的太陽。鐵觀音的威名越傳越響,越傳越遠。


    老百姓則用自己的方式感謝這位傳奇司令,——送自己的孩子來當兵。


    進鐵觀音部隊的條件近乎苛刻,符合條件的還不到十分之一。就這樣,還是有一千多年輕人成功的加入進來。


    彭鐵城用這些人新組建了三個獨立營,馬上投入到繁忙的新兵訓練中去。


    宋春茂和薑立柱,三國浦誌幾個人捉弄蔫諸葛,結果到手的勳章又飛了。


    這麽多天,鐵觀音,蔫諸葛整日忙著賑災,征兵,訓練,沒人顧得上他們三個。


    他仨是鐵觀音的嫡係,雖然沒有職務,可那些營長見了他們也恭敬的不得了。幾個人也就不好在戰士們麵前裝瘋賣傻耍威風了。


    草長鶯飛兔子瘦,整天空對著四隻海東青,提不起打獵的興致。宋春茂想去高東島看望父親,三國固然戀戀不舍,薑立柱也酸溜溜的說閑話,:“妻不如妾啊,以盡孝心之名是假,心存偷情苟且是實”。


    本來一件挺好的事,被這小子的烏鴉嘴說的變了味兒。三國火上澆油說了句:“玉觀音也在高東島”。


    宋春茂照倆兄弟一人屁股上踹了一腳。:“你這倆王八蛋,我有那麽齷齪嗎?說的我跟西門慶似的”。


    薑立柱道:“是西門慶還是打虎武鬆,你自個兒選?”。宋春茂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腦袋哀歎道:“我造了什麽孽,攤上這麽倆兄弟”。


    薑立柱:“倆兄弟就嫌多?你不還有倆媳婦嗎?大哥你告訴我,做什麽孽能娶倆媳婦?兄弟們跟你學學?到時候也來個左擁右抱。”


    宋春茂徹底無語了,打又打不得,辯也辯不贏。隻能聽薑立柱聲情並茂的演獨角戲調侃自己。


    三國一見宋春茂受囧,忙道:“老營看狗去呀!”


    宋春茂和薑立柱每人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好馬僮,好主意”。三國浦誌苦著臉,出了個好主意還挨了兩巴掌,沒天理啊。


    畜力營,在大窪深處的老營中,姚振祥收了徒弟苗書生,領著三十多個人,負責喂養、訓練戰馬和幾十條細狗。


    老姚跟閨女有一搭沒一搭的嘮嗑。徒弟進來告訴他;“有人來了”。


    老姚出去遠遠地把宋春茂等人攔下,問明來意。以狗現在不能見舊主為名, 把幾個人打發走了。


    迴到屋裏,姚金霞問:“爹,誰來了”?


    “春茂和他倆兄弟,想來看看那些狗,讓我打發迴去了”。


    “你就不信宋大哥找借口來看我啊?你真是老糊塗了。”一跺腳,麻花辮一甩,追出門去。


    老姚苦笑道:“女大不中留啊!”


    看著遠遠追來的姚金霞,薑立柱作恍然大悟狀,歎道:“大哥之意不在狗,而在乎大大嫂子也”。


    三國鸚鵡學舌,“大大小子也……”,話聲未落,腦門兒又著了一暴栗。


    “叫你也胡說八道”,銀鈴般的笑聲在大窪上空久久迴蕩。


    宋春茂幾個人想要勳章,但拿勳章要靠戰功。戰功是蔫諸葛評定的,幾個人為此還是一籌莫展。


    姚金霞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出去不久就拿迴來四塊兒勳章,大大方方的遞給宋春茂。


    “哪來的”?


    “找孫姐姐要的”。孫瑞玲現在是鐵觀音的貼身護衛。


    “還迴去,我們要憑真本事。讓軍師親自給我們戴上”。宋春茂一臉嚴肅,薑立柱和三國也不再嬉皮笑臉。


    姚金霞道:“你們摸摸軍師的底兒,看他有何愛好,要抓住他的軟肋,然後順著他性子去做。軍師一高興,興許這牌牌兒就是你們的了。這幾塊兒我先拿迴去,孫姐姐說你們一定不會收,讓我來試試你們。”她還說,“你們要有為難的事兒,就去找候七小姐,她鬼道道兒多”。


    候七的道道兒確實真多,宋春茂他們剛說明來意,候七便道:“這有什麽難的,不過你們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你們這次行動,誰都不能告訴,包括司令和軍師”。


    “行,本來我們也沒打算讓他們知道”。


    “還有,這次行動,你們必須帶上我”。


    “你去幹什麽”。


    候七道,“看熱鬧。這些天把我也悶壞了”。


    宋春茂三人商量了一下,同意了。


    姚金霞在窗外偷聽多時,聞聽此言闖進門來道:“我也要去”。


    “你去幹什麽?幫不上忙還添亂”。宋春茂道。


    “行,你們不讓我跟著,我找軍師去,咱們誰也去不成”。姚金霞小辮子在手,不由這幾個人不從。


    第二天一早,宋春茂找到軍師,說要去高東島探望父親。蔫諸葛擔心他獨自前往有危險,讓他多帶倆人,路上好有個照應。


    宋春茂謝過軍師,說人已經選好了。蔫諸葛見了別人都是在意料之中,隻是讓候七小姐跟著,他有點摸不著頭腦。


    鐵觀音也想跟著,蔫諸葛不同意。宋春茂也不歡迎。


    鐵觀音悻悻道:“誰稀罕?就是再拿八抬大轎來請,姑奶奶也不伺候了”。


    幾個人揚鞭打馬,向東走出了蔫諸葛的視線,調轉馬頭向北直奔滄州城而去。


    城外十裏,找了家幹淨的店房,吩咐夥計,這幾日照料好馬匹,我們要去城中辦點私事雲雲。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宋春茂等人跟著進城的老百姓混進了滄州。


    滄州荷花池南,小紅門有家叫袁家大院的店房,五人包了兩間上房住下來。抗戰期間,小紅門一帶,是滄州有名的窯子窩,明妓暗娼多不勝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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