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皇出現在金殿門前時,趙皇依舊在殿中等候。


    “退下,莫非以為這等喪家之犬,還能要了我的性命不曾?”


    北皇向前,有侍衛瞬間擋在他的身前,北皇雙臂用力,將諸人分開,冷哼一聲後向前走了幾步,與趙皇隔空對視。


    “這世間,沒誰能夠抓的住我!我就在這等著你,等著你如我一般,命喪京都,後嗣斷絕。”


    趙皇大笑,聲音中有壓抑不住的瘋狂,手臂輕輕一甩,那火把劃出一道弧線,‘噗’的一下落在火油中。


    “唿。”


    熊熊大火,黑煙滾滾,張啟年和趙皇坐在龍椅上,絲毫不動,隻是一會時間他們的身上便已經有了火光浮現。


    “那些人,都是叛徒!叛君之臣,喂不熟的白眼狼啊!”


    趙皇大吼一聲後,再無聲息,金殿中隱約有咳嗽聲音傳出,隻是聲音很淡。


    “陛下!我等心向北國已久,絕無二心。”


    聽到趙皇死前聲音,金殿外,十幾文臣麵色大變,慌張中立時跪下,磕頭如搗蒜,麵色蒼白,身子不斷抖動。


    “還望陛下切莫相信他人挑撥,這些年間,臣一直忠心耿耿,都是趙皇重用奸佞,殘害忠良。”


    “是啊陛下,臣對國朝的心,天地可鑒,北王活著時,便曾經親手寫下書信,陛下若是不信,臣這就令人前去取來。”


    “臣等這些年間一直與北王關係緊密,對於國朝,更有向往之心啊陛下。”


    十幾文臣,哭出千軍萬馬氣勢,聲音之淒慘,聽者落淚。


    “哼。”北皇冷哼一聲,雙目在諸文臣身上一一掃過,之後目視大殿火光,眼底,似有火光引燃,不斷跳躍。有兵士已經抽出長刀,對準了十幾文臣,殺機淩然。諸文臣再不敢哭嚎,強力忍耐著,雙眼驚恐的看著北皇背影。


    “諸愛卿心思,朕自然懂得,這等挑撥離間,不必在意。”北皇笑了一下:“朕自然不會像那蠢貨一般,忠奸不分,你們放心。”


    諸人長出一口氣,心底巨石在這一刻間,終於落下,彼此間對視一眼,皆能夠看到眼中的慶幸。


    趙皇已死,京都再無抵抗,第二天,北皇便徹底駐留在了京都中。


    “在這,就是這。”火光已經燃盡,有兵士在大殿中抬出了七八具不成模樣的屍身,不需再去驗明,趙皇已死,是所有人親眼所見。


    北皇一指金殿:“朕的金殿,依舊建在這個位置上,要一模一樣的!活著的時候被老子打壓的抬不起頭,死了之後也休想逃脫,我倒是要看一看,他那些惡毒的詛咒究竟能有什麽作用。”


    趙皇死去,所謂勤王兵馬依舊未能到達,北皇派出大隊兵馬掃蕩天下,京都中隻留下了北國,北關,各一隊兵馬。


    在福伯,胡宇口中明白了事情經過,張曼都自然再無辦法,雖心中失落,遺憾,卻也不在怪罪北皇。


    在北關軍其餘兵士出征之前,三人同諸多將領一同來到了杜江身死的地方祭奠。


    “不論如何,是這趙國欠侯爺的,欠將軍的,他們身死,還要背上汙名,全然忽略了多年征戰,我不甘。


    既然這樣,我們就率軍在這大趙犁上幾遍,看看還有誰敢侮辱侯爺和將軍的名聲,有一個就殺一村,有十個就滅一鎮,有百個,就……屠一城!”幾個將領對視一眼後,有一人說道,之後看了眼三人,又問道:“你們呢?有什麽打算?”


    張曼都看了幾人一眼,歎息一聲:“我已經向北皇……陛下申請,駐留京都,多年廝殺,膩了。”


    諸將領點了點頭,又將目光看向胡宇和福伯。


    在北關時,幾人身份相同,甚至杜江對於胡宇的器重還在幾人之上,若是真要排上一個名次,包含已經死去的焦濤和前些時日投靠了宋黎的幾人,胡宇都能穩穩的進入前五。


    福伯有些複雜,此前他也曾是諸人中的一員,後來被杜江調為親衛,雖多年不在相見,可之前那份袍澤的情誼依舊存在。


    “這些年一直在殺人,膩了!”


    胡宇在幾人身上看了一眼,心中明悟,這些袍澤依舊不在是北關時的模樣,可能真有如幾人說的那般,是為了杜江和柳南。可更多的,還是因為自己的身份,地位,官職,名聲等等。


    “這些年殺戮太多,找一片荒山修身養性,懺悔今生血腥。”胡宇說。


    “我就留在這了。”福伯站在原地:“今天有人傳來消息,侯爺的屍身已經找到了,北皇……遼皇想要在這裏為侯爺建一座大墓,以感激他的貢獻。”


    福伯笑了一下,笑容有些玩味,杜江北關十年,殺北國兵士無數,沒想到死後卻得到了遼皇祭奠,略顯諷刺,世間的事兒,風雲變化,真的讓人無法分辨好壞善惡。


    且此處就在城下,來往京都中必然經過,若是趙國定然不被允許,一來距離城牆太近,會被說成破了皇家風水,而來麽……那些文臣,絕對不會允許。卻不想遼皇如此野蠻,直接。


    “大少爺走了,二少爺也走了,侯爺留在這太孤單了,京都中都是仇人,無論生前還是死後的,我會守在這,一直守著。”


    幾人沉默,過了約一刻鍾後,又商定了一些事兒,相繼退去。


    就在當天,北皇建國,國號為遼,定都京都。原本按照規矩,帝皇繼位,當有三請三讓,可在第一次時,他便直接踏上了龍椅。


    “那些囉嗦的規矩還留著做什麽?朕入趙國,為的就是子孫們更好的生活和這張椅子,三請三讓?虛偽無比,滾犢子吧!”


    至此,大趙改元遼,又一個月後,大軍橫掃,周邊少有抵抗,在諸多文人帶領下,望風而降,更有甚至大軍還未到達,便已經命人送來的投降文書。


    而這般人,占據了絕大多數,北關軍正如他們離去時所說過的一般,徹底的殺瘋了眼,一個月中,血腥無數。


    又兩個月後,大趙內最後一支軍伍內亂,受降,江山平定。


    ……


    黃泉九路,色澤各異,杜林踏入之間,便覺得眼前有光芒快速閃爍。


    “嗡。”


    耳畔,似有雷鳴聲響,嗡嗡不斷。眼中,九道色彩交相唿應,似轉動的琉璃一般有一種又一種不同的世界展現在他的腦中。


    一片灰黑色霧氣中,有九種色彩不斷閃爍,似初見三魂時模樣一般,九種色彩支撐起了九道不同的天地,大約方圓百裏,小約十幾裏範圍。


    白色中,灰黑色霧氣籠罩,有一道道人影在霧氣中不斷進出。


    身影無數,大小與命魂相同,每一道身影都扛著一道招魂骨幡,機械一般不斷的進出走動,似每一步,每一次初入,都被牽引著一般,隱隱中有一種莫名的律動。


    身影身邊,被一層淡淡白色霧氣籠罩,有眼無珠,與當日所見白煞極為相似。


    紅色中,血染天地。似天地間都被鮮血侵染的猩紅,不見生命,不聞亡靈,入眼內,盡是散落的血肉。在西南一角,有一巨大的血池,足足占據了這片天地三成左右。


    其中血水翻滾,碎肉起伏,似開鍋了一般,不斷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翻滾中,有絲絲血氣在血池上方凝聚,隻是剛一出現,便瞬間消失,也不知去到了哪裏。


    綠色中,被一塊巨大的綠色雲朵籠罩,映射中整片天地都變了顏色,便是土地之中,似都有瑩瑩綠光不斷閃爍。


    那綠不似草地山林一般的青綠,而是如瑩瑩鬼火一般的慘綠,又像是腐朽汙水中的死綠,隻是看上一眼,杜林似都能嗅到其中那種腐朽的惡臭。


    紫色中,天地未成,隻有一團巨大的煙雲轟隆隆作響。在煙雲中,有無數紫色閃電蔓延,不斷劃破天地,隻是那耀眼的紫芒一出現在煙雲之外,便快速的消散,再無蹤跡。


    整片煙雲,越有幾十裏方圓,卻給人一種天地感覺,其中雷霆,更似湖水一般,無法計量,如同傳聞中的雷池。


    灰色中,不見天地,隻有灰蒙蒙的塵埃漂浮。那些塵埃每一粒都無比的渺小,可在漂浮中杜林清晰的見到它們輕易的撕開了虛空,似這片天地的法則,無法承受那些灰燼的重量,在灰塵落下的瞬間崩塌。


    那片天地,無法徹底觀測,閃爍間杜林隻見到了無盡的塵埃,無邊無際,無法估量,不知從何而起,也不知去到了何處。


    黃色中,有明黃聚集,懸掛高空,整片天地都散發著富貴的氣息。明黃烈日,似他識海中的皇文帝書一般,取代了烈陽,照耀天地。


    天地間,終於不再是一片死寂,約方圓百裏的照耀範圍內,有一座座城池浮現,像極了趙國一般的城牆,城內有臣民,城外有野獸山林。


    隻是無論人或者是獸,都略顯呆板,似缺少了神誌一般,隻是機械的重複著之前動作,不知疲憊。


    青色中,杜林終於見到了熟悉的景色,約百裏範圍內,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有蟲嘶鳥鳴在耳邊不斷旋繞,有烈陽高掛於天,有流水自山澗落下,有山林成蔭,荒草連片。


    可隱隱之間,似總是覺得這世界缺少了一些什麽,杜林想了一下,還沒有得到答案,眼前畫麵轉動間,出現在渾黃色的世界中。


    渾黃色中,水汽蔓延。似之前見識過無數次的渾黃色水汽一般,其中充滿了怨毒,狠辣,兇戾,暴躁,焦慮,恐慌,驚懼等等無數負麵的情緒。


    隻是初一接近,那股子氣息便化作巨浪將其淹沒,起伏之中,神誌似乎都變得模糊起來,隻覺得身子不斷的下沉,下沉。身上,似有無數雙看不到的手臂,不斷將他向下拉扯。


    就在他神誌即將覆滅時,腦海中畫麵一轉,眼前有一絲清明浮現。交錯之中,他清晰看到,在這片渾黃色水汽最下方的正中,有一男子模樣的人閉目枯坐。


    其身子枯瘦,僅剩下一身的皮包骨,頭戴玉冠,穿一身白色蟒袍,身邊有一道淡淡熒光阻隔渾黃色霧氣侵蝕。


    透明色中,天地清明,無天無地,無日無月,可偏偏的,這片世界能夠讓人瞬間安定下去,似有一股淡淡清香,能夠撫平人心中的情欲。


    站在其中,如在水中暢遊,卻沒有那種失重和窒息感,無拘無束,似不在受世間規則的困擾。


    “黃泉九道,每一種色彩對應一道黃泉,同時也是一條道路,就是不知我見到的那些,代表這什麽。”


    杜林心中沉吟間,天地轉動,總總異像已然在眼前消失,那琉璃‘哢’的一聲破碎,其後化作無數碎片散落。


    他的身子不受控製的向前,轉眼中,眼前景色大變,一片明黃中,他已經站在黃色世界中那一片山林之間。


    草木蔥鬱,流水潺潺,水邊,有一猛虎近一丈長短,三四尺高,其上花紋相間,黑黃中,頭上那巨大的‘王’字霸氣異常。


    “這是唯一一片見到了人的世界,無論好壞,都需要去探查一番。”


    白色世界中有人影浮現,可那些人影,更像是魂魄一般的存在,沒有肉身,沒有筋骨。渾黃色世界中,在最後時刻倒是見到那蟒袍的人,可他深知那其中感到危險不是自己能夠接近的。倒是這片明黃色世界中,見到了野獸山林,見到了城鎮人群。


    “明黃色取代了烈陽,不知在我識海中若是皇文帝書徹底幻做烈陽,能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再創世界。”


    如此想來,倒是有很大的可能,這九片世界的來曆有些詭異,世界之外的灰黑色霧氣,更讓他想到了識海初入時所見到的場麵,倒是和現在極為相像。


    將一切記在心中,隻待出去之後仔細嚐試,杜林來到那猛虎身邊。


    那老虎呆滯的很,看起來兇惡,可雙目中卻不具有任何神誌,空洞無比。杜林嚐試了一下,幾次拳腳之後,那猛虎才似剛剛感應到一半,與杜林搏殺一起。


    或探抓,或虎撲,或翻身,或撕咬,看似兇狠,卻不具備任何的威脅,杜林微微皺眉,拳頭輕輕用力,‘哢’的一聲,那猛虎立時倒地,幾次掙紮後都無法起身。


    “完全憑借本能,不,甚至連本能都算不上。”


    “之前所見,這裏的一切似都失去了神誌,隻會不斷機械和重複。想要離開這裏,難道這就是關鍵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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