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四千五百個黑色筒狀物靜靜地矗立在四號艙區的一間庫房裏,每個聚變激活器也就比炮彈大一些,但要粗壯得多。它們被分成三層放置,每層一千五百個,橫向三十,豎向五十,彼此間用金屬架隔開,遠看上去像一桶桶堆放得整整齊齊的汽油。


    安秉臣注視著這些足以把小半個地球炸飛的東西,心情要說不緊張那絕對是吹牛。憑眼前的這些大殺器,互助會已能躋身於全世界掌控核武器的政治勢力前五名。如果從純爆炸當量來計算,可能僅次於美國和露西亞。但是,盤古基地和昆侖號上的氘化鋰萃取站仍在持續工作,要超過這兩個核大國榮登榜首,大概也是指日可待。


    “智庫,我已湊齊了四千五百枚聚變激活器,是否可以開始星塔的建造?”安秉臣低聲說話,仿佛怕吵醒了那些沉睡中的大殺器。


    他說話的對象是守在艙室門口的兩隻卡魯。


    對它們說話,就等於在和智庫交談。


    其中一隻卡魯轉過身體,將三角體目器對準了安秉臣:“星塔建造工程可以啟動,請星台操作者指示星塔的建造位置。”


    “建造過程中,會發生強烈的瞬時聚變反應嗎?還有,采集者在哪裏?”安秉臣最擔心智庫會直接以引爆聚變激活器的方式開始星塔建造,如果這樣的話,別說是他,就連九十八萬噸的昆侖號潛水艦也要遭殃。


    智庫係統所用的異能量可以從核聚變爆炸中獲得補充,安秉臣以此推斷,之所以要這麽多激活器,應該也是為了製造采集者。但如果要為了製造采集者而把太平洋轟穿,他可沒這份殺伐決斷的魄力。


    “請星台操作者放心,在製造采集者的過程中,聚變激活器不會對周圍環境以及生物構成任何威脅。如果星台操作者同意,我們可以馬上開始生產采集者。”


    “星塔是什麽樣的?”安秉臣鬆了口氣,又問道。


    卡魯的目器中射出幾縷強光,這些光束在空氣中組成了一幅三維全息圖。


    圖中是一個標準的幾何體,正方形底部的四條邊線上,四個三角形拚合成一座金字塔形狀的建築。


    “等等,這……這不就是一座金字塔嗎?”安秉臣驚疑道。


    卡魯沒有迴答。


    “星塔的尺寸有多大?”


    “按照本地尺寸來計量,底部邊長為六十一點八米,全金屬結構。利用當前的聚變激活器,我們可以製造九十隻采集者,它們將在三十五天內完成星塔建造,前提是附近有足夠的金屬資源,以及不受外界打擾。”


    卡魯說著,目器投射的全息圖像閃爍了一下,那座金字塔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發亮的光團。這東西的外形像水母,但沒有下麵的觸須,隻有一個看起來仿佛是透明的蘑菇狀膜體,散發出淡淡的藍色光芒。


    “這就是采集者?”這東西讓安秉臣想起了當初構成蜘蛛車的那些迷你小果凍碎粒,但尺寸上明顯要大得多。


    “采集者會自行從附近萃取金屬資源建造星塔,請星台操作者指定星塔建造位置,卡魯將立即開始製造采集者。”


    兩隻卡魯上前拎住一個裝有聚變激活器的金屬圓筒,敏捷地將它從架子上拖了出來。它們的速度很快,動作看上去粗魯野蠻,實則精準無比,金屬圓筒甚至沒有發出落地的轟響。安秉臣還沒有反應過來,卡魯已經接連拖了好幾個金屬圓筒下來。艙門外,很快進來更多的卡魯,它們顯然是受到同類的某種召喚,無聲無息地趕來幫忙。


    看到千萬噸級的核彈在自己麵前被猛拖亂拽,安秉臣和沈莉都本能地向後退了兩步,差點踩到何昌發和何滿桂的腳。


    不知何時,幾隻卡魯的前足肢上猛然拉出幾串鋸齒狀的藍色流光,那光似乎像某種爬行動物一樣有形有質,蠕動蜿蜒著纏上了筒狀容器內的聚變激活器,瞬間爆出一蓬蓬無比耀眼的藍色光球,讓這間原本就已燈火通明的艙室變得更加明亮。


    “這是異能量的一種新運用形式,我從來沒有見過!”沈莉驚歎道,眼睛一眨不眨盯著那頻繁閃爍的藍色光球。“智庫,能解釋一下嗎?”


    “卡魯將聚變激活器蘊含的能量直接催化生成采集者,但采集者的運作,仍將消耗大量寶貴的異能量。”智庫給出了簡短的介紹。


    “什麽?”工程部部長的眼睛瞪大了一圈:“卡魯可以將能量轉化為物質?”


    裂變或聚變技術,都是借助物質基本粒子狀態的轉化生成能量,但卡魯居然能逆向將能量轉變為有形有質的采集者,這種技術比起可控核聚變來更加不可想象!


    “采集者並不完美,它的運作有嚴格的時間限製。”


    伴隨著智庫的話音,更多的卡魯湧進了這間艙房,一些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艦上保安人員跟進來察看。當看到安秉臣和沈莉後,他們又主動退了出去。隻要沒有安全方麵的問題,他們不會有太多好奇心。至於那些不可思議事情的真相,等到下班後直接察看智庫記錄即可大致了解。


    第一隻水母形狀的采集者蠕動著,在地板上緩慢地爬行。這東西的長度,或者說直徑大概在一米左右,它的外形會隨著身體的移動被拉成橢圓,然後又迴彈恢複正圓形狀。由於周身散發著藍色幽光的緣故,它看上去非常漂亮,甚至有些不太真實,更像是某種全息幻像。


    有那麽一瞬間,安秉臣很想走過去,伸手撫摸一下這種由能量直接生成的智能機械。但是,他最終忍住了這個衝動。


    “我們待在這裏好像也幫不上忙,不如走吧。”安秉臣朝沈莉做了個建議離開的手勢:“沈工,對於星塔的建造位置,你有什麽高見?”


    “建造星塔需要大量金屬資源,還要盡可能避免外界幹擾。可是,我們的這個世界,除了海底,哪裏還能找到類似的淨土?”


    “海底?嗯,不錯的建議。”安秉臣眉頭一皺,立刻又舒展開來。


    當初他起家的三十八隻卡魯,也是來自馬裏亞納海溝底部的熔岩柱礦脈。因為環境險惡,這海底未經開采的礦產資源,比陸地上要豐富得多。


    他打開了自己的腕式終端,查看當前位置。


    此刻的昆侖號,正在厄瓜多爾以西兩千公裏的南太平洋下悠悠而行,潛深一千五百米,速度僅維持在五節。


    安秉臣點了幾下,昆侖號艦長潘正平立刻出現在全息界麵上:“潘艦長,我命令你,立刻停船!馬上發射裝有零號機體的信使囊包,對周邊一千公裏半徑內的海底溝穀進行四元相位掃描。我需要找一塊相對平坦的海底平原,麵積不小於四千平方米的正方形,而且附近還要有鐵、錳之類的金屬礦脈,這個任務可以交給你的火力手,嗬嗬,她不是總在抱怨自己無事可做嗎?”


    除了蘇別丁,昆侖號基本上沒有配備什麽重型武器,這艘巨型潛水艦理論上仍然是隸屬工程部的特種載具,而不是樞密院統轄下的超級戰鬥兵器。因此,潘正平手下那位女火力手,無論什麽時候都是整個船員組裏最閑得慌的人。除了幾個月前在對馬海峽過了一次癮外,那姑娘幾乎找不到任何發揮自己特長的機會。


    “遵命!”潘正平立刻向艦橋下的導航員和女火力手發布了一連串命令。


    “我們將在南太平洋的水底建造一座海底金字塔,一座可以聯通造物主的星塔。”安秉臣說這話的時候,試著用自己的精神去觸摸了一下意識深處的諾瓦。


    但那位真知者沒有做出反應,不知道是因為她目前的狀態太虛弱,還是安秉臣的精神之觸沒有任何實際效果。也許,他根本就不是異能者的料。


    “星塔原來是金字塔形狀,六十多米的底部邊長,完美的三角椎體,這讓我有了很多聯想……”沈莉沉吟道。


    “我也有類似想法。”安秉臣點點頭:“有那麽多任星台操作者,這個東西的概念十有*在人類遠古曆史上出現過。沒準古埃及人也從某種渠道得知了這個秘密的部分內容,他們用自己的視角去理解和詮釋它,進而將金字塔當作轉世永生或者冥界力量的象征,至高無上的法老當然才是享用這份殊榮的唯一人選。山寨的星塔變成國王的陵墓,完全合情合理。”


    “我記得,第一座金字塔是公元前2680年的卓瑟王金字塔,相傳為當時的法老王宰相伊姆賀特普設計督造,這位伊姆賀特普因此被尊奉為智慧之神。這個時代是埃及曆史上的古王國時期,因為開創了建造金字塔陵墓的風俗也被稱為金字塔時期。”沈莉道:“第六任星台操作者消失於四千七百三十三年前,那位操作者活動的時間段正好與金字塔首次出現的時間相吻合,這應該不是巧合,而是有某種內在的必然聯係。”


    對沈莉的推測安秉臣深以為然。掌握了星台神通的星台操作者,很多時候仍然需要借助外部的力量。比如諾瓦,身滅神傷之後逃到南美的棲身處,居然還能吸引一幫本地巫毒教徒為自己修建神廟。又比如安秉臣自己,從頭到尾都沒有脫離過本地文明同類的協助。


    誰也不能保證,以往的星台操作者,會不會利用自己手中的神通來引誘和驅策那些遠古帝國呢?這種事情從邏輯上完全講得通,從天而降的來曆不明者被封為護國*師,各種匪夷所思的說法引導著國王和他的子民們,最後隻給後人留下一大堆懸而未解的謎團。


    “沒準,那位伊姆賀特普宰相,就是我們要找的第六任星台操作者。”


    安秉臣的大膽推測讓沈莉陷入了沉思。現今的埃及人屬於白種人,是希臘人和西亞閃米特人的混血後裔。但真正的古代埃及人卻是貨真價實的黃種人,因為地處炎熱地帶膚色通常被曬成古銅褐色。古埃及人尊奉的也是多神信仰,與目前的伊斯蘭國教截然不同。


    從澳大利亞地下溶洞中發現的線索可以證明,第六任星台操作者可能是遠古華夏文明成員,至少絕對是亞裔人種。以他的膚色,加上星台賜予的神通,要想在古埃及王國混個宰相,應該不是問題。


    當然,這個問題還從反方向來推測也說得通。也可能,古埃及宰相伊姆賀特普就是第六任星台操作者,他首開曆史先河建造了金字塔後,又繼續向東拓展自己的影響力,也許他在黃河流域學會了古中國人的柱網結構,還認識了一位給他留下深刻烙印的當地女子。所以,才會在澳大利亞的地下溶洞中,有那女子的石雕。


    和諾瓦和曆代星台操作者一樣,這位前輩的恩恩怨怨愛恨情仇如今都已隨風而逝。


    前麵六位星台操作者,都沒有能成功建造星塔,完成與造物主的溝通。


    七個小時後,當安秉臣從數小時的睡夢中醒來時,潘正平從艦橋那邊發來消息。通過信使囊包發射的十六隻零號機體完成了對周邊海底的勘察掃描,符合安秉臣要求的地點共有八處。每一處都有不小於四千平方米的海底平台,附近也有豐富的錳鐵類金屬礦藏。


    考慮到智庫要求星塔的建造應盡量避開外界幹擾,安秉臣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一處位於四千兩百米深度的海底平原,那是八處備選地點中最深的地方。


    四號艙區的卡魯們也完成了采集者的製造工程,四號艙區的庫房裏隻剩下四千五百個空空如也的合金圓筒,因此換來的九十多隻散發著藍色幽光的“水母”三三兩兩地圍聚在艙室甲板上,營造出一幅如夢如幻的場景。


    “馬上把它們全部裝入信使囊包,準備向預定位置發射!”


    得到指示的數百台卡魯立刻開始了另一場看似混亂無序,實則頗有章法的騷動。艦上所有人員已經得到明確指示,不得幹擾卡魯們的任何行動。


    因為采集者們最終抵達的目標位置相同,所以每個囊包裏要裝入兩隻采集者。忙碌的卡魯們得到了聞訊來看熱鬧的艦上人員幫助,不光沈莉帶的材料組,漢特博士帶領的航天組,甚至隨船考察的生物組、氣象組的工程師們也都紛紛上陣。唯一還能留在原地保持不動的,隻剩下何昌發的老民兵,以及艦上的保安組人員。


    這些技術人員與其說是幫忙,倒不如說是想找機會親手摸一下采集者,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當然,客觀上他們還是加快了整個工程的進度。


    “摸上去有點果凍的感覺,軟軟的,有彈性,還有點涼,溫度應該低於三十七度。”一位瘦瘦的年輕男工程師蹲在地上嘟囔著,同時打開了自己的腕式終端,借助附近的一台零號機體實施掃描。“它們的內部結構和卡魯很相似,純粹的流體結構,有很強的能量嬗動信號。”


    他站起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靠近的安秉臣,隨即禮貌地笑笑,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工程部通訊組,秦子明。”


    “哦,你就是秦子明,久仰。”安秉臣握緊了那隻枯瘦的胳膊:“你提出的速率和噪值信息理論,實在令人耳目一新。個體與外界的信息交流,很多大程度上取決於傳輸速率,但無處不在的噪值,總會降低實質信息的傳遞效率。這句話,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哪裏,哪裏,會長過獎了。”秦子明想不到互助會會長居然能背誦自己在公告板上發布的論文段落,激動之餘本能地自謙起來。


    “嗬嗬,你的謙虛,又算不算是一種信息交流中的噪值呢?”安秉臣打趣道。


    秦子明嘿嘿一笑:“那麽,我就是說的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了。”


    安秉臣大笑起來。這個秦子明顯然是個很有自信心的人,懂得適時自嘲,也不會因為暫時的尷尬而失態。


    “會長,我有個意見。”


    “這交流速率還是太低了,算是噪值嗎?”安秉臣挪揄地問。


    秦子明撓撓後腦勺,徹底放棄了迂迴態度:“您看,能不能在工程部內部推廣一下千進語的普及?這會對我們將來研究智庫,以及利用地外文明技術肯定大有幫助。”


    秦子明的建議代表了大多數工程部技術人員的心聲。自從達文巴真知者諾瓦出現後,所有技術領域出身的正式會員立刻認識到,通向外部世界的文明之門已經開啟。而智庫帶來的千進語(陶圖格聯盟通用語),正是出入這扇跨時代大門的金鑰匙。


    安秉臣自己一直在學千進語,他從沒有打算過要藏私,但因為之前毫無用武之地,也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學法,更未想過要全員普及這種僵硬晦澀的語言。


    但是,現在的情況卻發生了根本性轉變。


    秦子明的建議提醒了他,讓他真正認識到千進語的重要性。


    “沒問題!我會讓智庫整理一下千進語的教學材料,讓每位工程部成員都可以通過星網獲得學習機會。在我們即將建立的航天學校中,千進語也將成為基礎必修課程。”


    “那太好了!”激動的秦子明用力握緊了安秉臣的手。看得出,這位通訊組的工程師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一小時三十分鍾後,昆侖號抵達選定位置上方的三千五百米深度,包含九十二隻采集者的四十六枚囊包相繼完成發射。


    透明的囊包中,采集者發出的藍色幽光隱約可見。它們將墜向海底深處,最終抵達四千兩百米深度的一處盆地,並在那裏開始星塔的建造。


    “沈工,我準備三天後去亞當斯工業聯盟年會看看,你也一道去吧?”安秉臣望著沈莉。


    福德汽車公司亞洲市場研究部的技術總監凱瑟琳給他發來了與會邀請函,算算日子正好是三天後。可是,那是一場技術精英們的盛會,安秉臣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這個圈子中的一員,再看看身邊的何昌發、姬少飛,也都不是這條道上的混的。


    心虛之餘,他不得不向沈莉求助。


    “好,那我就帶兩個人,跟你一道去。”沈莉幹脆地答應下來。“原先從電子產品廢渣中迴收低端中央處理芯片的做法,目前已經無法滿足我們的本地機體生產線需要。工程部準備要自建一條中央處理芯片生產線,我正想看一看,有沒有哪家公司能在這方麵有新突破或者新工藝,我們可以直接把公司買下來,為己所用。隻是,資金方麵,可能需要很大投入……”


    讓智庫重新設計一套新的芯片生產線,顯然沒有直接借用現有產品更方便。本地機體所采用的低端中央處理芯片,已經能應付相當複雜的戰場情況,互助會現在迫切需要的不是更高運算速度的芯片,而是更多的核心技術和相關人才。


    這也許才是沈莉同意參加亞當斯工業聯盟年會的真正原因。


    “錢的問題,對我們來說,永遠不是問題。”安秉臣笑了笑。尚文琴監管下的主體國開城製幣廠,目前正以每日一億麵額的產量源源不斷向外輸出以假亂真的美元。


    在美國聯邦儲蓄委員會覺察真相之前,互助會完全可以利用這些注水的貨幣購買自己需要的各種資源,直到這個貨幣體係的水分越來越重,最終陷入徹底崩潰。當每個人都擁有上億美元的“豪產”後,津巴布韋的奇葩鬧劇將再度重演。


    被吹捧得金碧輝煌的美元貨幣體係從一開始就是以掠奪和剝削為目的而產生的,美國人靠著這套把戲強取豪奪了全世界無數民眾的勞動成果,並將功勞歸結為自身文明的先進性,而不是騙術的犀利。


    那麽,美元體係的滅亡,也是理所當然的。


    執事團非常樂意看到這樣的結局,也不在乎這樣的結局會對現有的世界秩序產生什麽樣的衝擊效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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