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的損失不小啊。”向文迪看了一眼旁邊陰沉著臉發呆的袁偉義,繼續向全息基台上的林子雲頭像匯報。“死傷四十多人,關鍵是死的裏麵有兩個正式會員,都是我手下的技術尖子。敵方登陸的有三十七人,二十六人被擊斃,五人受傷後被處決,剩下六名生俘。被聚能光束炮擊沉的那艘海船上據說有三十人,但我們在海岸邊隻抓到七個人,其他的全下海喂了魚。經過審問得知,這夥人是從遼東金州那邊上船渡海過來的,貨真價實的自由聯盟精銳。燕滄海從露西亞人那裏收了一筆軍火,代價就是摧毀海陽核電站。”


    林子雲一直靜靜聽著,等到向文迪說完後,她才開口:“魯生怎麽樣?”


    “這兩口子算是命大,徐魯生重傷昏迷,估計得調養一段時間才能起來。顧秀秀的傷不重,孩子能保住。”


    林子雲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會派精衛飛行器去接所有傷員到江口碼頭的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那十三名俘虜,由袁偉義親自押送到合源機場的鬼奴軍去。另外,向工啊,這海陽核電站,咱們恐怕要提前撤了。”


    海陽電站擁有八台百萬千瓦級壓水堆核電機組,為滿足互助會對雙極電池的巨額需求,這八台核電機組全都晝夜不停運轉,長時間的超負荷運轉使燃料鈾棒的消耗加快了十多倍。按現在這種速度,再有一年不到的時間,所有八台核電機組最終都會因為燃料鈾棒耗盡而被迫停機。


    按照工程部製訂的發展計劃,昆侖號的兩座八千兆瓦女媧五代雙段聚變反應堆不但要為這艘巨艦提供動力,同時也有足夠富裕功率成為雙極電池的新供應來源。始終在水域活動的昆侖號擁有無可比擬的優勢,它隨時可以啟動提煉裝置,從海水中直接萃取無窮無盡的氘氚,甚至製造氫彈所需的氘化鋰。到那時候,昆侖號將完全取代海陽核電站的能源供應基地位置。


    這個項目被安排在半年後才會啟動,可現在看來,露西亞人已經盯上了海陽電站。這世上的事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自由聯盟在露西亞人唆使下突出奇兵幹了這麽一票,雖然最終未能摧毀核反應堆造成重大泄露事故,但這場驚心動魄的戰鬥仍然給互助會帶來了嚴重損失。


    林子雲的意思是,向文迪的能源部必須提前遷移到盤古基地。要不然,這個膠東半島南端的互助會軟肋遲早還會吸引更多不懷好意的目光。


    向文迪當然知道林子雲的言下之意,他猶豫了一下:“可是,我們需要點時間來分拆處理八座反應堆,我們走後不能讓它變成禍患,否則殃及附近百姓,遺害無窮。”向文迪是一個有著傳統道德觀念的老學者,他不反對撤離,但卻擔心互助會撤離海陽後留下的八座核反應堆可能會成為安全隱患。


    “兩個星期夠嗎?”


    “如果能補充兩百隻卡魯,工程速度應該會更快。”


    “好,三小時之內,我會立刻調配四百隻卡魯趕往海陽。”


    “海陽這邊的民兵和平民怎麽辦?”


    “正式會員可以跟你去盤古基地,非正式會員自行選擇去十裏鋪或崇明島,如果想留下來也隨便他們。但一定要把隊伍組織好,軍事訓練和農耕勞作堅決不能停。”


    林子雲關閉了全息通訊頻道,迴過頭來,看著下麵坐了滿屋子的參謀。


    “現在,我們來說一說自由聯盟的事情。”樞密院的院長用平淡的聲音說道。


    在楊道明的示意下,一位穿藍色製服的參謀站了起來,開始介紹情況。


    “自由聯盟,全稱為東三省人民自由聯盟,這是一個純軍事化的民間武裝組織。首領燕滄海,男性,四十二歲,戰前係哈爾濱鐵路小學的教員。此人年輕時是當地出名的江湖人士,因為親戚關照才得以進入學校為人師表。戰爭爆發後,燕滄海拉起一票人馬劫了當地駐軍軍械庫,因為人麵關係廣,加上他行事仗義,所以隊伍擴展極快,不到半年時間就有上萬可戰之士。其中至少三分之一都是前武警和國防軍,這些人戰術素質很高,經驗豐富,打起仗來悍不畏死。”


    “露軍攻克哈爾濱後,燕滄海率部隨國防軍潰退到奉天。他原先曾投靠過露西亞人,後來又毅然投了國防軍,但這種騎牆人物,兩邊明裏暗裏都不怎麽待見。燕滄海遂發動兵變奪取奉天控製權,並以奉天城為核心瘋狂擴張自己的地盤,西麵山海關、葫蘆島、錦州一線,奉天以北的鐵嶺,以南的遼東半島大部,乃至向東至鴨綠江畔,都是他的勢力範圍。國防軍棄守長春戰略轉進後,東北各地的大小民間武裝力量在長春一帶陷入混戰,露西亞人駐軍哈爾濱不再南下,遠在遼東的自由聯盟因此得以安穩發展。燕滄海坐大之後常以東北王自詡,他喜歡在人前人後自比百年前的北洋奉係軍閥張作霖,有誰能叫他一聲大帥,立馬升官進爵。。”


    “好了,不說這些江湖軼聞。自由聯盟的兵力分布?”林子雲揮手打斷了參謀的閑篇。


    “自由聯盟主力五千餘人駐守奉天以及周邊地區,三千人駐防山海關至錦州一線,另有三千人一直在遼東半島清剿自家菜園裏冒頭的其他武裝勢力。自由聯盟雖多精銳,但所部番號甚雜,有赤足、鐵血、拚命、神勇、金湯、特戰軍等十餘支,平時各自為戰,相互並不搭理,唯有燕滄海才能把他們聚攏起來。”


    “燕滄海平時都在奉天嗎?”


    “是。燕滄海在奉天除了府邸外還有三處外宅,分別包養了三名情婦。不過,他每晚要去哪處宅子,很難預先知道。”參謀說著話,用眼睛瞥了一眼台上的林子雲,似乎猜到這位年輕的樞密院院長心中所想。


    林子雲冷笑一聲:“他這樣的貨色,還不配我們暗殺。”


    她坐直了身子,看著下麵全神貫注望向自己的軍事主官和參謀們,朗聲道:“我互助會自立軍以來,兵鋒所指,穿金裂石,所向披靡,連露西亞人都不曾放在眼裏,這樣一個青皮暴發戶,值得咱們暗殺嗎?自由聯盟先後兩次無故來犯,打死打傷我互助會多人,勾結露西亞人助紂為虐罪不容誅!暗殺這樣的對手,那不是顯得咱們怕了他?”


    “我宣布,東北作戰參謀部現在成立,人員確定之後,即刻開始戰前情報收集和偵察,三日之後以堂堂正正之師奔襲奉天,把這個自由聯盟連根拔起!讓他看看,他能來,我們也能去!此次作戰目標,一是燕滄海,死活無論。二是自由聯盟所有連級以上軍官,隻要死的不要活的!隻要還有一個該死之人沒有落網,東北作戰行動就不會結束!”


    林子雲說完之後,下麵立時爆發出一陣唿喊:“必勝!必勝!”這幫人都是渴望著打仗的好戰分子,因為唯有戰鬥才能給他們帶來立功和晉升的機會。以姬少飛為首的激進派軍官們甚至歡唿雀躍,頻頻擊掌,為即將到來的反擊作戰而慶賀。


    自由聯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而且還不止一次犯賤,其所作所為已經對互助會構成嚴重威脅,這些人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他們既然以武力而自誇,那就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來結束他們那可笑的驕傲。唯有堂堂正正的碾壓攻擊,才能最大限度震懾所有對互助會心存覬覦的勢力。


    針對露西亞境內作戰的北伐參謀部共有二十餘人,但新成立的東北作戰參謀部卻匯集了多達四十多名參謀,這不僅是因為渴望立戰功的人太多,定在三日之後的進攻導致準備時間非常緊迫,因此戰前情報偵察作業量暴增,不得不需要更多人手。


    東北作戰參謀部成立後三小時,一架從十裏鋪起飛的精衛飛行器搭載著百餘隻零號機體掠過渤海上空,徑直飛向遼東半島。一小時後,貨艙空空如也的精衛飛行器踏上了返航路線。空降遼東半島的上百隻零號機體迅速向四麵八方擴散開來,它們構成了一張覆蓋大地的偵察情報網,東北作戰參謀部開始源源不斷接收來自這些小東西的海量信息。與此同時,智庫也開始滲透奉天地區的所有互聯網設施,以邏輯交叉搜索技術尋覓所有和自由聯盟有關的人員裝備資料。


    對互助會來說,兵馬未動,總是偵察先行。唯有料敵先機,才能一擊致命。


    至於進入東北作戰的部隊,參謀部內部爆發了激烈爭論。楊道明的影武士部隊自然是打頭陣的主力,但以往的經驗表明,足肢戰車並不適合城區作戰,尤其狹窄街巷和建築物內部,都是足肢戰車的死角。而這次奔襲很大程度上會在奉天城內展開戰鬥,因此有人提議讓新研發的八號機體上,也有人提議讓盧長安的步兵師去練練手,更有人提出鬼奴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林子雲聽著眾人吵吵嚷嚷,心中很快有了決斷。


    盧長安的92師自從擴編後一直沒有閑著,但按安秉臣的吩咐,這支部隊正在準備進入露西亞境內作戰,所以恐怕無暇顧及東北戰事。前期產出的數千台八號機體全都給了盧長安的92師,因為生產線調整的緣故,寧蕪鐵礦這邊隻剩下不足百台八號機體。奉天城好歹也有幾百萬人口,這麽大的地方幾十隻戰鬥仆兵根本照顧不過來。


    那麽,剩下的唯一選擇就隻有鬼奴軍了。


    自由聯盟以驍勇善戰打仗玩命而著稱,不過鬼奴軍也不是什麽善茬子,拿下合源機場已經充分證明了這支部隊的實力。從某種角度來說,林子雲很樂意看看兩者發生碰撞後的結果。


    初步戰鬥計劃出來後,田建明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見,他認為八號機體戰鬥群也該加入攻城作戰,一方麵可以作為後備隊為鬼奴軍提供增援和助攻,另一方麵這也正是檢驗八號機體城市巷戰機能的大好機會。


    東北作戰參謀部成立後五小時,徐魯生在江口碼頭的醫院裏緩緩睜開了雙眼。在這位農業部長缺席的情況下,執事團全票通過了對東北作戰的行動方案。


    “這次行動是一次報複性的自衛反擊戰,但我們也必須考慮軍事行動結束後可能產生的力量真空。”沈莉提出了一個新問題:“摧毀盤踞在奉天的自由聯盟武裝力量不難,但那座城市必然會因此陷入無政府狀態。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否應對城中居民承擔相應義務和責任?還是把他們丟給流氓和暴徒們,等待叢林法則自行甄選出新的猴王?”


    “你想把這座城市也歸入我們的經營範圍嗎?”田建明不解地問道。互助會手上的難民已經不少了,魔都難民安置營的三百萬人口到現在也隻分流了一半,十裏鋪這邊還有三四萬,海陽電站那邊也有上萬人,加上李大同放棄的q市裏還有二十多萬滯留不去的居民。


    奉天城戰前人口接近千萬,戰後也有五百多萬人,差不多是兩個魔都難民安置營的規模。互助會如果要接管這裏,無疑又會讓自己肩頭的重擔更翻一倍。


    “自由聯盟在城內積蓄有大量糧食物資,我們可以直接利用起來,然後發動民眾墾荒開田,熬過今年冬天就好辦了。”沈莉道。


    田建明搖了搖頭:“我反對。根據農業部在魔都難民安置營的工作經驗,城市常住人口很難接受農耕勞作,他們已經習慣了工業化社會的都市生活模式,大多數成年人隻要還有其它選擇都不會走出這一步。”


    自從穆永全接管魔都民政工作隊後,根據他的三條建議,互助會果斷攔截了每周到港的聯合國救濟糧船,徹底切斷了安置營的吊命糧來源。但即便這樣,也仍然有人寧可餓死也要留守在臭氣熏天的安置營裏,不願出去參加農耕勞作。這些頑固的工業化社會分子給民政工作隊帶來了巨大壓力,為了避免事態擴大,安秉臣最後不得不放棄了武裝攔截聯合國糧船。雖然表麵上看互助會做了妥協,但在互助表和民用足肢車的吸引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離開安置營,進入崇明島或蘇杭地區的新辟耕作區,為自己的生存而勞動。


    “所以,我認為,在奉天的軍事行動結束後,分發糧食救濟災民是可行的。但如果指望民眾能積極響應我們的號召,離開城市到鄉野田地中開荒耕種,這個恐怕就不現實了。而且,從法律角度來說,我們對這些市民也沒有責任。權力和義務是相輔相成的,在沒有達成某種契約的前提下,他們沒有義務贍養我們,我們也沒有義務贍養這些自由市民。最重要的問題是,我們現在有心無力,根本支撐不起如此多的人口壓力。”


    奉天城號稱天朝重工基地,它不僅是關內進入關外的門戶之城,更身兼東北第一城、國家通信樞紐、東方魯爾等美名。但在互助會看來,這座城市並沒有什麽吸引力,它所帶來的巨大人口壓力卻是實實在在的負擔。


    沈莉看了一眼辦公桌周邊的全息人影,除了徐魯生,執事團的六名執事,外帶安秉臣和林子雲都在這裏了。有些話,她早就想說一說了。


    “互助會一直在努力推行去城市化的發展道路,這是由智庫的技術水準和信息模式所決定的,也是我們必須承擔的曆史使命。但至今為止,這種推行始終受到很大阻力,收效甚微,尤以在魔都難民安置營的挫折表現得格外突出。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我們的方法出了問題?”


    高懷亮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意見:“人類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有時候采用武力手段也許更好解決一些。雖然可能會有反彈,但隻要熬過適應期就好了,關鍵是所花的人力物力和時間會更少。”


    “我反對采用武力手段推行我們的理想,這是一條不可跨越的底線。很多時候隻要跨過這條線,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會發生本質改變。”沈莉提高了聲音,至少有四位執事和她同時搖頭表示反對:“我個人的意見是,我們需要重新考慮對民政工作的切入點。既然民眾不能一步到位接受我們的理想,那我們不妨采用一些更為循序漸進的方式,讓更注重切身利益的民眾獲得實利,之後他們才可能逐漸信任我們,直到接受我們的理想。”


    “那麽,這一次你打算在奉天進行這種循序漸進的試驗嗎?”安秉臣把手伸進口袋裏,摩挲著袋底的那枚卵形遠古種子。這東西的手感宛如一塊優質美玉,那種溫潤浸滑的觸感令他刻骨銘心。他偶爾想過,如果自己能有一片花園,他也許可以考慮種下這枚種子,看看最後能長出個什麽東西來。


    “對,我正有此意。隻是,我現在還沒有具體方案,需要一些時間來歸納總結。”


    安秉臣看了一眼腕式終端:“沈工,你還有兩天零十九個小時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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