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五分鍾前,自由聯盟從海上襲擊了海陽電站。”林子雲從江口碼頭的樞密院辦公室凝視著以全息頭像出現在基台上的安秉臣。


    “怎麽迴事?”安秉臣也剛得知這個消息。


    海陽電站是互助會的核心後勤基地,目前機動騎兵和影武士所用的雙極電池,基本全來自海陽。這地方遠在黃河以南,又不是膠東半島當北麵這邊,好歹算是後方基地。露軍要想從陸地上來攻,先得過十裏鋪這一關。就算露軍出動空軍轟炸,也逃不過崇明島上掃描半徑遠達五千公裏的複眼遠程預警雷達。


    可沒想到算來算去,敵人居然會乘海船走水路來偷襲。如果是露西亞人的軍用戰艦,星網還能提前發現預警,可自由聯盟的這幫雞鳴狗盜之徒居然弄了艘散貨船作掩護。看他們停在岸邊好幾公裏外才動手,必定是對互助會偵測手段的作用距離了如指掌。不用說,這事絕對是露西亞人在背後操縱呢。


    “原先駐守電站的機動騎兵已撤走投入北伐行動,現在那裏隻有民兵和十六隻卡魯。從現場情況來看,敵人擁有艦載集束火箭炮作為支援火力,他們的先頭部隊十餘人已經登陸。向工和袁偉義他們正在海灘阻擊敵人,我們這邊已經有傷亡,民兵部隊的表現不是太好。”林子雲又看了一眼旁邊全息界麵上的提示信息:“我已經讓精衛飛行器搭載六台影武士戰鬥機體趕過去增援,希望卡魯能幫助他們支撐到援兵抵達。”


    安秉臣閉上眼睛,迴憶起當初在十裏鋪與自由聯盟匪兵們的血戰:“當心他們玩詐,這幫人很能打仗,詭計多端又心狠手辣。”


    “他們的目標很可能是核電站的反應堆,那裏可是所有足肢戰車的動力來源。”林子雲伸出手指快速點擊著全息界麵上的不同按鈕:“樞密院將采取所有必要的手段阻止這些暴徒。”


    安秉臣摁下心頭的廝殺衝動,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樞密院拿主意吧,總而言之,自由聯盟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好。”林子雲關閉了通訊頻道。


    一架從江口碼頭臨時停機坪上起飛的精衛飛行器拖著八盞閃亮的光斑,以最大速度向北飛掠而去。機艙內,裝滿了二號機體和三號機體混編的增援部隊。與此同時,影武士指揮中心亮起了紅色警報燈,增援部隊的操控者們紛紛進入戰鬥崗位。


    海陽灘頭,第一批上岸的自由聯盟精銳已突入民兵設在公路對麵的塹壕,這些人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三五成群反複不斷包抄突擊,絕不留在任何位置纏鬥。更糟糕的是,敵人的機槍也終於架上了公路邊。一開火就撂倒這邊好幾人,民兵們唯一的機槍手也被人家打了個胸口對穿,當場啞火。


    袁偉義帶著剩下的民兵拚死堵住從兩翼滲透穿插的敵人,可上百號的民兵,硬是擋不住對方十來人的突擊。


    向文迪看了看周圍那些開槍閉眼,雙腿打顫的民兵,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咱們還是撤退吧,退到電站裏去。”他從小花園的眺望台上已經看到,那艘海船上又放下四艘橡皮艇,這次艇上沒機槍,但每艘艇上都擠滿了人,個個手持武器麵目猙獰。


    雙方戰術素養差距太大,如果堅持守在這裏,最後遲早被人家包餃子。等士氣徹底崩潰時,恐怕想跑都跑不了。如果撤到電站裏,或許還能拖延點時間,等待增援抵達。他唯一的希望,隻有那十六隻卡魯。電站裏地形錯綜複雜,正適合卡魯這樣的近戰兵種施展才華。


    “我是徐魯生,你們趕緊迴電站吧,不要和敵人在灘頭拚消耗!電站這邊的卡魯都已經準備好了,放那些畜牲們進來!”向文迪的腕式終端上傳來徐魯生的聲音。


    徐魯生帶著顧秀秀返迴電站後立刻組織人手發放武器,讓無法戰鬥的老弱婦孺撤入臨時修建的地下基地。這座地下深度不過十米的小型基地雖然在規模上比不了十裏鋪基地,但當初建造時也是充分考慮了易守難攻的因素,狹長通道內隻要敵人敢硬衝,絕對來多少死多少。


    徐魯生雖然不是軍事主官,可也能大致猜到敵人來的目的多半是電站內的八台百萬千瓦級壓水堆核電機組。整個互助會的足肢戰車群,目前還得靠海陽核電站提供雙極電池。守住地下基地簡單,但如果讓敵人破壞了反應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滿盤皆輸的結局。所以,他不光把十六隻卡魯放到地麵上,同時還把農業部和能源部能戰鬥的武裝者都安排在各處製高點,希望能借助地形優勢和交叉火力阻擋敵人推進。


    江口碼頭起飛的影武士增援部隊已經在來路上,他們隻需要撐住二十分鍾,就能等到最高以三倍音速飛掠而來的精衛飛行器。


    向文迪捂著腿上的傷口,在袁偉義的攙扶下狼狽地衝進了核電站園區,後麵跟著一群失魂落魄的殘兵敗將。徐魯生給他們找了個隱蔽地方,打開急救包找到繃帶給向文迪把傷口包上。


    傷口還沒包好,外麵就響起了機槍聲。自由聯盟的匪兵們,幾乎是馬不停蹄追過來的。光從公路塹壕撤到電站園區這一路上,民兵們又倒下十來人。


    追到園區大門的敵人沒有貿然進入,反而向兩側散開。十六隻卡魯蜂擁而出,兩邊突然響起機槍掃射聲,子彈打在卡魯身上發出亂七八糟的叮當脆響。卡魯們散開後自動分成兩股,向著兩側機槍火力的方向義無反顧撲去。


    袁偉義把頭縮了迴去,打開自己的腕式終端開始觀察岸邊情況,他留了一台零號機體在岸邊,為的就是監控海灘邊的敵情。


    第二波敵人大概有二三十人,他們已經跳上沙灘,正在往園區這邊直逼過來。


    他無意中發現,遠處那艘海船居然收錨啟航,緩緩朝著岸邊靠近。


    “他們,他們打算抵近射擊,用遠程重型武器摧毀反應堆。”向文迪看了一眼,立刻明白過來:“派步兵搶灘登陸隻是虛張聲勢,把我們的人逼到園區,以便大船抵近射擊。”


    如果反應堆被炸毀,現場泄露的核輻射會殺死所有人,包括那些登陸的敵人,包括站內守衛的武裝者,甚至也包括臨時地下基地裏的老弱婦孺。


    “我帶著電磁炮從岸邊繞過去,打沉那艘大船。”袁偉義在腕式終端上點了幾下,一台馱負著步兵版電磁炮的四號機體(電騾)從地下基地出口奔了出來,這是白日格戰役後從盧長安步兵營嘴裏搶來的好東西。本打算用來為海陽電站提供後備防空火力,但現在用來打船也不錯。


    園區外麵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聲音,機槍聲戛然而止。袁偉義探頭看了一眼,幾名失去手臂的敵人正在樹林中狂奔,看樣子想退迴公路塹壕那邊去,他們的後麵緊追著一群卡魯。


    時機不等人,現在沒必要理會這些炮灰。


    他一個箭步翻下欄杆,跳到防波堤下的水泥墩上。那隻四號機體直接躍起,也跟著落到水泥墩上,因為自重不輕,稍微晃蕩了兩下,但最後好歹還是站穩了。


    跟隨模式下,機載人工智能會自行判斷周圍地形,並選擇最佳移動路徑。


    敵人的大船費盡心機要靠近岸邊,以便湊到有效射程內轟擊反應堆,他也打算趕在對方發動攻擊之前,啟動自走電磁炮擊沉那艘海船。


    這種步兵版的電磁炮僅有五毫米和十毫米兩種口徑,但五千米距離上應該能在船殼吃水線以下鑿幾個大洞出來。至於先後登岸的兩股敵方步兵,自有卡魯會收拾他們。


    袁偉義從水泥墩衝到沙灘上,他一邊跑一邊緊盯著那艘緩慢駛近的大船,估算距離差不多了,一個前衝撲倒直接俯臥在地。


    後麵的四號機體也同步停下。


    切換跟隨模式到精準射擊模式後,那玩意兒伸展開四肢固定好自己的身軀,同時開始將火控係統數據反饋到袁偉義的腕式終端上。


    突然,海麵上傳來一聲巨響。大船上射出一發孤零零的火箭彈,砸在園區門口爆出一個巨型彈坑。


    他明白這是敵方炮手在試射調校,下一次恐怕就是針對反應堆的密集轟擊了。


    沙灘上爆起一聲刺耳尖嘯,一串流光瞬間穿透濕潤的海風,準確命中了那艘海船。破損口足有一人大小,可惜卻在吃水線之上。


    第二聲刺耳尖嘯炸響過後,海船船頭爆出滔天水柱,十毫米的電磁彈丸在最大功率推動下毫不費力地穿透了吃水線下半米深出的船殼。破損處很快出現漩渦,大船的船頭開始偏轉,隱約有失控的跡象。


    這兩發射擊使袁偉義的企圖和位置都徹底暴露,公路上立刻傳來唿喊聲,第二波敵人沒有去塹壕那邊接應被卡魯追殺的同伴,他們全都朝著袁偉義這邊迅速圍了過來。


    第三發電磁彈丸射出的瞬間,公路邊上冒出了第一個敵人的腦袋,袁偉義早就有所提防,直接一個長點射,打得那顆腦袋帶著一篷飛揚的血霧倒翻迴去。


    下一秒鍾,三枚手雷從公路那邊飛過來,先後落在跟前。


    袁偉義趕緊向海浪裏滾去,後麵傳來三聲爆炸的巨響,泥沙和海水濺落得到處都是。


    第四發電磁彈唿嘯而出,恰好在大船中段的吃水線上鑿出一個坑洞。


    當袁偉義躲避手榴彈時,兩名端著自動步槍的敵人從公路上直接跳下來,他們的腳還沒落到沙灘上,手裏的槍已經開始掃射。


    一百米距離上,兩杆自動步槍二打一完全能壓住他,更何況對方是經驗豐富的老兵,槍法自然是不用說。這海邊沙灘上,除了沙子和海水再沒有別的隱蔽物可利用。難道自己今天要交代在這裏?


    袁偉義還沒來得及想更多,身後傳來砰砰兩聲槍響,衝在最前麵的自由聯盟士兵胸前飆出一朵血花,邁出兩步後一頭栽倒下去。第二個敵人立刻打個滾,居然衝撲到同伴屍體後麵。


    他迴過頭來,看見徐魯生蹲在後麵,手裏端著一支零三式步槍,農業部部長的後麵跟著上來了十多個民兵和武裝者。與此同時,公路邊上又跳下來五六個敵人。


    百米之內,雙方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直接都把保險撥到連發模式,潑水一樣對灑彈雨。


    如此近距離的掃射,雙方都有人身中數彈倒下,打光子彈的人沒有停下來換彈匣,直接抽出匕首和短刀,像野獸一樣嗷嗷叫著朝對方撲過去。這種距離上的短兵相接,敵人兩步就到麵前,再換彈匣就是坐以待斃。此時此刻,隻能用利刃和手槍,拚上最後一把了。


    第一個衝上來的武裝者被自由聯盟士兵用自衛手槍擊倒,殺人者右眼上突然憑空多了一柄飛來的匕首,齊柄入腦的利刃讓他哼都沒哼一聲,身子一歪就癱了下去。片刻功夫,雙方人馬糾纏在一起,相互用手槍、匕首和刺刀熱烈招唿起來。


    徐魯生會玩的花樣不多,唯一的優勢是勁道足力量猛。他挺著上了刺刀的零三式步槍,剛和迎麵衝過來的對手鬥了一合就覺得腰間猛地一痛,隨後被人從後麵踢了個狗吃屎。他在地上亂滾兩圈後扭頭再看,自己後麵不知什麽時候多了個臉色陰沉手持帶刺刀步槍的敵人。腰間的劇痛表明,剛才就死這家夥出手偷襲的自己。這人邁著大步,正向自己再度逼近,看來是想完成最後的致命一擊。


    一股熱血衝上徐魯生的腦門,他也無暇多想,端起手中的零三式當成短矛擲了出去,這名對手猝不及防,胸口插了一支步槍,痛楚之中狂叫著伸手去抓。前麵的袁偉義迴過頭來,一槍打在他後心上,這人雙手還抓著插入自己胸口的步槍,往前一倒,因為步槍的支撐作用,硬是沒能倒下去,最後整個人成了個人形三腳架,就此僵硬不動。


    啪!啪!腳下觸到個東西,徐魯生往邊上一跳,才看到剛才和自己有過一合之緣的那名對手被人掀了後腦勺,屍體帶著衝刺的慣性撲到自己腳下。


    不遠處,顧秀秀舉著92式手槍,兩粒拋飛的橙黃彈殼落到沙中翻滾撲騰。


    她的背後,還有更多從防波堤過來的武裝者們衝了上來,這些人中居然還摻雜著兩隻卡魯。它們加入戰團後,立刻讓局勢的對比發生了本質變化,那些精於殺戮的自由聯盟士兵們沒有任何人能在卡魯劈的砍突刺下走過一個迴合。十幾秒鍾內,沙灘上屍橫遍野。


    “你個死婆娘,不是叫你躲好嗎?”徐魯生氣得跺腳大罵,他們家可是三代單傳,眼看著要有後了,萬一顧秀秀有點什麽閃失,他可絕對接受不了。


    “我要不來,今天真就成寡婦了!”顧秀秀根本不理徐魯生的責怪,一口氣奔了過來:“看看你,全身都是血!”


    “死婆娘,趕緊給老子滾迴去!”徐魯生隻覺得太陽穴一陣突突亂跳,這傻娘兒們就會添亂,他寧可自己再挨幾家夥,也不願老婆和肚裏的孩子有任何意外。


    想起腰上挨的那一刀,一陣鑽心的劇痛這才像電擊一樣傳到了他的中樞神經。他捂住腰,扶住顧秀秀,正好看到腳邊一具自由聯盟匪兵的“屍體”翻過身來,攤開右手手掌,那裏麵有一枚扯掉保險環的碎片手雷。


    “******!”徐魯生大罵著,他隻來得及把背轉過來擋住顧秀秀,然後就徹底失去了知覺。


    袁偉義根本沒注意到身後傳來的爆炸聲,他隻顧瞪著那艘吃水線上下被鑿了五六個洞的大船,眼睛都紅了。


    這船太大了,就算被打得滿是窟窿,要沉下去終究還得有些時間。


    可是,時間,他還有更多時間嗎?


    船上的集束火箭炮,隨時可能開火,給海陽核電站帶來致命的毀滅。


    對方遲遲未開火的唯一理由,隻能是船體進水旋轉後導致射擊角度偏移。不過,這種障礙對於經驗豐富的熟練炮手來說,並不是無法克服的困難。


    天邊突然閃過一道無比明亮的霹靂,毫秒之間,這道霹靂將上下無數雲層映得碧綠透亮。


    穿過雲層的霹靂化作一束手臂粗細的綠色光柱,它在觸摸到那艘大船的刹那將整個船首悄無聲息切斷,大量高溫融化的金屬流液四散噴濺,上萬噸的海船帶著整齊光滑的切口斷為大小不等的兩截,緊接著這兩截殘骸迅速被翻滾的海浪吞噬。


    這一切都發生在那束綠光消失之後。光束的消失,和它的到來一樣突兀,毫無預兆。


    幾分鍾後,海麵上隻剩下一些亂七八糟的漂浮物和油汙,還有掙紮求生的人影。


    如果不是公路上還有此起彼伏的槍聲和爆炸聲,剛才那場戰鬥,可能隻是個夢。


    袁偉義摸去臉上不知是血還是海水的鹹濕液體,抬起頭來望著那道霹靂消失的方向。更遠的海平麵上出現了一架腹部帶有八個明亮光點的飛行器,那應該是從江口碼頭來的精衛飛行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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