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建明繼續道:“智庫綜合了南希的體態相貌等數據,在社會福利局、移民局、全美犯罪數據庫中均未找到任何與之相匹配的個體,這女人就像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除了那個假造的身份,其它什麽都沒有。當初,我們從國防部數據庫篡改記錄中反溯發現,美國國家安全局(nsa)檔案室似乎也介入了此事,智庫黑進了nsa的數據庫,但有關南希的個人介紹幾乎一片空白,僅在歸屬地上標注有‘灰山療養院’字樣,不知道是什麽意思。我們查到這個灰山療養院在阿拉斯加,從它的官方網站來看,似乎是個很普通的私人醫療機構,不知道什麽來路。但這是個很重要的線索,我們的人已經在前往阿拉斯加路上,也許我們很快就能知道南希和這個療養院的聯係。”


    安秉臣想了想,又問:“襲擊史密斯進出口公司抓到四個活口,難道沒從他們口中審出什麽有用的信息?我記得,裏麵好像有個站長吧?”他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腕式終端,全息菜單上立刻跳出六張臉孔,正是行動組突襲史密斯進出口公司時遭遇的六名中情局特工。


    “史蒂夫?這個人應該知道很多東西,但是很可惜,行動組還沒來得及審訊,他就服毒自殺了,一顆藏在袖口裏的氰化物膠囊。”


    “還有三個人呢?”


    “剩下三人級別都不高。我們使用了包括苯巴比妥注射液在內的手段,通訊室值班的報務員供認,中情局副局長喬納森最近頻繁在魔都和日本之間往來,他對所有與互助會相關的事情都非常有興趣。如果我們的突擊行動能提前十二小時,沒準還能逮住這條大魚。”


    “智庫對現場行動找到的六個離線移動存儲器內數據進行了分析,我們現在知道,那位逃掉的華裔特工叫於任,是中情局從泰國那邊招募來的殺手。我們得到了於任的照片,通過智庫進行對比後找到了他在十裏鋪出現的視頻記錄。你絕對想不到,這家夥當時竟然想報名加入步兵營,但因為資料審核不過關而被拒絕。”


    “我仔細查看了當時的視頻,於任離開十裏鋪時曾與郭蘆恭有過非常短暫的接觸。我推斷,他們就這樣完成了情報傳遞。但是,我無法明白,郭蘆恭怎麽會認識於任?每天來報名投軍的人很多,郭蘆恭怎麽知道哪一個是和他接頭的聯絡人?從智庫對郭蘆恭的個人監控紀錄來看,除了和於任有接觸之外,他真的再沒有任何可疑言行。”


    安秉臣搖搖頭,表示自己對此也無法理解:“郭蘆恭找到了嗎?”如果隻身前往東北的李均能找到郭蘆恭,這些疑團也許會有答案。


    “東北地方大,自由聯盟對轄下地區人口控製很嚴,李均過去後的活動嚴重受限,到現在都沒有消息。”


    “告訴他一定注意安全,如果情況不對就立刻撤離。”


    田建明猶豫了一下,也提出自己的看法:“我有種感覺,中情局煽動難民搶糧的事情絕對不是隨手而為的破壞行動,這幫家夥通常不會幹這種損人不利已的勾當。史密斯進出口公司被我們一鍋端掉,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沒準可能搞點比煽動難民搶糧更大的動作。我琢磨著,咱們最好把那批美軍戰俘都轉移一下。”


    十裏鋪地下基地內,一間燈光明亮的囚室,沒有任何家具,也沒有任何裝飾。


    “願上帝賜予我平靜,能接納我無法改變之事;願上帝賜予我勇氣,能改變我可改變之事;願上帝賜予我智慧,能讓我分辨這兩者之區別..”


    南希盤腿跪坐在地上,嘴裏反複念叨著美軍士兵人人會誦讀的“寧靜之祈”,竭力讓自己表現得更像一位不屈不撓的士兵。


    她很清楚,互助會的那些神通廣大的機器人始終在觀察自己。


    不久前,她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那些藍衣兵把她關進了一個狹小的密封黑屋內,整整九十六小時,她進去的時候麵帶微笑,出來的時候依然神智清醒。直到離開小黑屋,她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這應該是某種心理耐力測試,她的表現肯定超過了普通人,這必然會引來更多關注!為了彌補這個錯誤,她不得不改變日常細微習慣,努力在最短時間內把自己塑造成一位外柔內剛的堅毅士兵。


    她的身邊有無數雙眼睛,而她隻有通過最精湛的演技,才能反過來誘騙和誤導那些觀察者。這是獵物對獵人的反擊,她接受的大多數訓練都與此相關,如何利用弱小者和受害者的身份掩護,實現自己的最終目標。


    郭蘆恭的成功逃脫分散了監視者的大部分注意力,她也沒有浪費這段來之不易的時光。在十裏鋪地下基地的監禁期間,她又開拓了新的感染者。


    她的審訊者,一個叫伍濤的年輕人,信息部的底層成員之一。這個所謂的信息部,其實就是互助會的情報部門。


    審訊中一次偽裝的意外昏厥,她從椅子上摔落在地,伍濤過來把她扶起。


    她的冥識之海中又多了一雙眼睛。


    南希非常謹慎,上次郭蘆恭的教訓已經證明,凡事欲速則不達,急功近利更是禍患無窮。


    隻有當夜裏伍濤入睡後,她才會開啟聯接兩人的精神紐帶,小心翼翼地探索這位審訊者腦海中所有的記憶。


    這位感染者掌握的有關互助會的信息不少,當南希發掘得越深,她就愈加震驚。她知道了互助會的運作結構,知道了智庫和卡魯,知道了各種型號本地機體,也知道了合源聯合會戰的大量內情,甚至還知道互助會最新研製的精衛飛行器。


    而且,她還想知道更多。


    伍濤道聽途說的零星信息碎片表明,互助會在北方某個遙遠的地方建立了大型基地,幾乎所有的技術人員全都轉移到了那裏。可是,某個遙遠的地方,究竟是哪裏呢?


    要揭曉這個答案,南希需要一位級別更高的感染者,比如互助會的那位年輕會長,或者主管信息部的那位目光深邃的老頭。但從伍濤了解的情況來看,那位會長經常來無影去無蹤,身邊還有一群全副武裝的精銳衛士,要想接近他並完成接觸感染,難度不小。


    南希決定把那個叫田建明的老頭列為目標,當她正在醞釀和構思自己的行動計劃時,從伍濤那裏傳來了一係列驚天噩耗!


    互助會悍然襲擊了魔都的中情局分站,於任的暴露讓她再度成為關注焦點!更糟糕的是,互助會不知從哪裏知道了自己來自灰山療養院,他們的人正在前往阿拉斯加調查!


    隻要那些人足夠機靈,他們很快就會知道,灰山療養院到底是個什麽性質的機構。一旦他們知道灰山療養院的真相,她的所有底牌都會徹底曝光。無論是郭蘆恭,還是她的通訊技師身份,都將無法再提供任何掩護。


    南希陷入了絕望,這種情緒對她來說是一種相當遙遠而陌生的體驗。


    麵對正在逼近的致命威脅,即使像她這樣的異能者,同樣也會躁動不安。


    已經無法繼續保持潛伏,她也不會留在這裏坐以待斃。


    南希所受的訓練使她很快拋開了那些負麵情緒,也放棄了針對田建明的感染計劃,她開始考慮一個新的方案。


    一個撤離的計劃。


    伍濤從一個新的噩夢中驚醒。


    最近一段時間,伍濤總會做各種亂七八糟的噩夢,這讓他的睡眠質量明顯下降。他自己認為,這很可能是工作壓力太大的原因。


    在戰爭爆發前伍濤是個沿著京九線到處跑的房產中介商,說得一口流利的英文,擅長和形形色色人物打交道,但並不太適合眼下的這份特殊工作。他更喜歡和客戶在談笑風生中你情我願地簽署交易合同,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必須充分利用威脅和恫嚇的力量,以及一些讓人毛骨悚然的手段迫使對手在精神上徹底屈服。


    審訊南希的工作遲遲沒有進展,田部長臉上的失望一天比一天更明顯,這讓伍濤感覺自己承受的壓力一天比一天更沉重。他幾乎每天都要提審一次那位通訊女技師,但這個女人顯然已經榨不出任何油水。她不斷重複著相同的口供,陳述自己被那個逃兵強奸的真相,有時候甚至會突然淚水漣漣。麵對那張呆滯木然的俏麗臉龐,伍濤感覺自己的心也變得逐漸麻木。


    昨天,田部長已經下令轉移所有美軍戰俘,這是互助會突襲史密斯進出口公司後采取的必要防範措施之一。


    南希的轉移將由伍濤全程負責,原本關在七姑洞的另外十六名美軍戰俘另有專人負責轉移,具體地點伍濤也不知情。按照田建明的指示,他必須親自押送南希前往位於西站貨場的新囚禁點。自從105師向北進軍參加聯合會戰後,那裏已經被國防軍徹底放棄,那些堅固寬敞的庫房正適合用來充當臨時監獄。


    晚飯過後,兩名身著藍色製服的步兵打開厚重的囚室門,伍濤把蜷縮在地板上的南希叫了起來,並簡短地告訴她要轉移關押地點。他們將在下麵的機庫層大廳裏登上一輛六足運輸車,然後直接前往西站貨場。


    走到樓梯間時,伍濤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漆黑。他以為自己要昏倒了,腳步頓時放慢下來。


    他並沒有昏倒,反而漸漸清醒過來。然後,他發現自己手裏有個東西,仔細再看居然是一隻手槍,自己的配槍。槍口所指的前方地上,倒著兩名步兵。兩人都是背心中彈,一槍斃命的死法,殷紅的鮮血浸透了藍色棉布製服。


    伍濤驚愕地看著迴頭望向自己的南希,猛然間發現對方雙目內已不見瞳孔和眼眸,隻有一片深不可測的漆黑。


    他的意識又變得模糊起來,最終失去了知覺。


    南希拉著木頭人一般的伍濤,走下最後幾段台階,衝進了機庫區。她知道,那裏停放著不計其數的足肢戰車,他們需要一輛雙座的教練版三號機體。


    那是他們逃走的唯一希望。


    該怎麽做,南希全都知道,但她還需要伍濤來完成最後的環節。


    任何機體啟動都需要輸入一個十一位的授權碼,白天的時候,她已經操縱伍濤向智庫提交了試駕雙座教練機的申請。信息部的人需要學習更多的載具駕駛技能,這樣可以更方便他們執行更多種類的任務,這個借口聽上去完美無瑕。感謝智庫強大的處理能力,十分鍾內申請獲得批準通過,相應的授權碼直接發送到伍濤的腕式終端上。


    她刻意選擇在樓梯間裏動手,因為這個地方恰好是智庫監控的死角。考慮到機庫層大廳裏還有一台裝滿步兵的六足運輸車在等待犯人,他們的逃跑應該在幾分鍾後就會被發現。幾分鍾,足夠他們離開機庫了。


    伍濤機械地輸入了授權碼,洞庫中停放的那台三號機體艙門立刻開啟。臨上車之前,南希審視了一眼這台互助會最犀利的武器,六噸多的菱形機身,灰色的光滑外殼旁有四條蜷縮的足肢,置頂的可變口徑電磁炮從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威力。但她很清楚,這東西應該是人類曆史上最高效的戰鬥武器。


    她是第一位登入互助會戰車的外人。


    座艙裏的兩具座椅上各有一個全息頭盔,兩人同時戴上頭盔並將頭盔纜線接入儀表台。頭盔內立刻響起一個柔婉的女性聲音:“學二十九號機體人工智能係統歡迎您,信息部六零一五號伍濤。本機當前儲能水平百分之八十五,引擎運行正常,機體各部件狀態良好。”


    對於教練機體,智庫的身份認證僅限於主駕者,這是南希從很早之前就發現的一個漏洞。


    她閉上眼睛,開始專心操控伍濤,後者立刻發出幹巴巴的詢問:“請檢查武器係統。”


    “武器係統正常,可變口徑電磁炮彈藥數滿額。”


    “啟動引擎,駛離機庫。”


    “好的。需要為您預定導航線路嗎?”


    “謝謝,不用,我準備就在附近轉轉,請轉為全手動操控模式。”


    “好的,全手動操控模式切換完畢。請注意安全,祝您駕乘愉快。”


    坐在機艙裏的兩個人能夠感覺到明顯的顫栗,那是電動引擎的力量。


    伍濤握緊了工字形操縱柄,機艙外麵的四條足肢伸展開來,徐徐跨出第一步,這台編號學二十九的教練版三號機體離開了自己棲身的蜂巢洞庫。


    最先發現不對勁的是六足運輸車上待命的步兵班長。按照常例,從居住區走樓梯間下來到機庫層大廳,最多隻需要十分鍾。但他和他的幾位手下等待了十五分鍾,仍然沒有看到犯人被押下來。


    因為前去押解犯人的主官是信息部的審訊者,這位忠於職守的班長立刻向信息部指揮中心發出詢問,同時派出三名步兵前去查看。


    三分鍾後,他們在樓梯間找到了兩具尚有餘溫的屍體。


    十秒鍾後,整個地下基地內警報聲大作,正在指揮中心休息室裏打盹的田建明也被喚醒。當他得知,不僅有兩名押解步兵被殺,而且一台教練版三號機體載著伍濤和南希五分鍾前駛離十裏鋪地下機庫時,田老頭傻怔了足有好半天。


    三秒鍾後,他開始向安秉臣,林子雲以及全體執事團通報這個緊急情況。


    事情鬧到這種地步,已經不是他一個人能夠控製的了。


    田建明不明白伍濤為什麽要叛變投敵,這個年輕人是他親自挑選進信息部的,身世背景經過嚴格審查,應該是沒有任何問題,怎麽會突然毫無預兆地就變成了敵人?


    很快,智庫發來了一個壞消息:“駕駛員在切換為手動操控模式後人為破壞了控製模塊,智庫無法接管學二十九號機體的控製權,但可以監控機艙內情況以及當前坐標。從機載四元相位模塊反饋的數據來看,它正沿著城西公路向北高速行駛。機艙內兩名成員表現正常,沒有武力脅迫跡象。”


    “立刻攔截,無論如何不能讓它逃走!我會從空中趕過去追堵。”安秉臣正在剛離開寧蕪鐵礦的精衛號飛行器上,他的蜘蛛車也在貨艙裏。


    “駐防合源地區的三支機動騎兵戰術小隊已經接到攔截命令,他們正在向東麵趕過去。十裏鋪地下機庫也出動了十二台影武士遙控戰車前去追趕。”林子雲大聲道。樞密院的反應也很快,兩分鍾內所有戰鬥機體已經上路。


    “伍濤這個人,是怎麽迴事?”盧長安半夜被智庫從夢中叫起來,隨即也被這個消息嚇了一跳。


    田建明猶豫了一下,但現在已經不是計較個人得失的時候:“我個人意見,這個人沒有問題。他絕對不是什麽潛伏的臥底,當時招他進信息部的時候,我仔細審核過所有的背景資料,人證物證都有,不可能是憑空偽造的。”


    盧長安忍不住暴跳如雷:“沒有問題?可他現在就開著一台三號機體帶著那美國女人逃跑呢,人家又沒有拿槍威脅他?!我剛才查詢了智庫記錄,他前一天就申請了教練版三號機體試駕!老田,這不是預謀是什麽?!”


    “我不知道,但我仍然相信伍濤這個人沒有問題。”田建明也犯了倔勁。


    “老田,你..”盧長安聽得直皺眉頭,他和高懷亮都跟田建明交情不淺,但交情歸交情,這事情也不是靠交情就能解決的。


    “好了,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林子雲在全息視頻會議中插進來阻斷了爭吵。“不管那個女人用什麽手段控製了伍濤,我們必須盡快阻止他們逃亡,這才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我希望執事團能授權樞密院采取所有必要手段,甚至包括摧毀那台失控的三號機體,我們不能讓那台戰車落到美國人手裏。”


    “同意。”包括安秉臣在內,所有人都表示讚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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