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滿身酒氣的兩男一女,嬉笑打罵著離開了夜市上的燒烤攤,腳步趔趄地走進對麵寫字樓的公共廁所,似乎準備在暢飲之後釋放一些腹中多餘的水分。


    但是,那三人中的女人,怎麽跟著進了男廁所?


    但是,沒有人去管這種閑事。喝醉酒的人,無論做什麽都不奇怪。見怪不怪的過客們還見過比這更離奇更荒誕的事情。


    走進廁所後,笑罵喧嘩聲瞬間消失。


    打頭的男人放下背上的黑色大包,動作麻利地扯開拉鏈,露出裏麵的武器彈藥和防護服。他的動作既準又穩,完全不像一個喝醉酒的人。第二個男人背的包不大,鼓鼓囊囊,打開來可以看到裏麵有三個像摩托車手頭盔一樣的東西,那是戰術防護服的頭盔。和互助會的標準戰術防護服有所不同,這種防護服是全黑色的,表麵沒有任何反光質材,甚至連標準戰術防護服手腕腳踝處的密封合金環也沒有。


    最後進來的女子和兩人對了一下眼神,三個人毫不猶豫地開始脫衣服,一直脫到隻剩內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定身設計的防護服總是很貼身,裏麵容不得太多衣物。將防護服穿戴完畢後,他們開始檢查武器。三支消聲衝鋒槍,每支都有三個備用彈匣。此外每人還有一把大口徑的自衛手槍,斜插在胸腹部正前方。


    “現在開始校正通訊導航係統。”為首的女人把衝鋒槍轉到左手,右掌高高舉過肩頭,從大拇指到中指的三個指頭逐個收迴。“三,二,一。正常。”


    “正常。”


    “正常。”


    兩個男人把小包塞進大包,放到置頂抽水馬桶的蓋子上麵。


    這三人都是信息部特別行動組成員,從原先步兵營中甄選出來的佼佼者,他們很早就跟隨農業部墾荒教員從十裏鋪一起過來,平時以碼頭民兵教官的身份公開活動。但由於並不擅長教學,除了會幹現在正在幹的事情,他們能做的其它工作確實不多,所以在信息部的地位並不高。三個人充其量隻能算是武裝者,連互助會正式會員都不是。


    “行動!”為首女子一聲令下,三個人輕輕推開廁所門,溜進了大樓走廊。


    這時候已是晚上八點過鍾,寫字樓裏的人大多數都下班迴了家。除了樓外街對麵喧囂叫賣的風味小吃和燒烤攤,再沒有更多聲音。


    史密斯進出口公司在這棟八層寫字樓的頂層,這家財大氣粗的外資企業租下了整層樓,甚至還在樓梯口裝了安全防盜門。


    這種粗杆鐵鎖的柵欄門對這三位來說完全不是問題,打頭的女子從懷裏掏出一根膠質軟管,把裏麵的酸液輕輕滴在鎖頭上,幾秒後另外兩人摁住門頁用力一拉,那鐵柵欄門悄無聲息地應手而開。


    三個人都戴著全封閉式頭盔,從外麵看黑乎乎的似乎相當笨拙,但實際上頭盔裏麵卻開啟了全息導航和信息界麵,不但與街對麵互助會辦公室內蟄伏的那台零號機體保持數據同步,同時還接受十裏鋪信息部指揮中心的現場監控。這三位行動人員不知道,江口碼頭的樞密院辦公室和影武士指揮中心甚至也在同步觀看這次突襲行動。


    “第八層共有六個人,身份辨析掃描證實,四名外籍人士,兩名華裔,全部隨身攜帶武器,他們的位置已同步到行動導航界麵。”信息部指揮中心的操控員大聲宣布。


    田建明掐滅了手中還剩大半截的香煙,凝神仔細觀察現場建築結構剖圖:“你們不要圖快,穩著點,時間非常充裕。”


    “是。”領頭的女隊長迴了一個字,雖然她在頭盔裏說的任何話都不會泄露到外麵,但習慣性的謹慎仍然讓她放低了聲音。女隊長抹開衝鋒槍保險,從樓梯拐角探頭張望了一下,頭盔內置的全息界麵清晰無比,走廊上所有的聲光信號無一遺漏,那些隱藏在磚牆和裝飾板後的人影都以紅色鮮亮輪廓標出。


    左側第一間房裏有一個人在床上睡覺,右側第二間屋似乎是個通訊室,有個女性白人坐在幾台機器旁邊值守。剩下的四個人,都集中在走廊盡頭的大廳裏。


    這次任務的難點在於需要捉活口,而不是單純的殺人。不過眼前這六個目標,從全都隨身攜帶武器這點來看,恐怕沒一個是省油的燈。活捉這種人,比擊斃他們不知道要困難多少倍。


    可是,如果隻需要殺光屠盡那麽簡單的話,就輪不到行動組出場了。無論是卡魯,還是新下線的八號機體,哪一種都比他們更方便更省心。


    這是證明真人行動組存在意義的一個寶貴機會,也是三人跨越互助會正式會員門檻必經的一步。三個人對此都心知肚明,因此也格外謹慎,唯恐自己的操作失誤危及整個行動。如果搞砸了的話,行動組鐵定解散,而他們的去向隻有兩個,要麽迴盧長安那裏去當偵察兵,要麽留在訓導隊和新兵蛋子廝混。這兩種結局,都不是三個人想要的。


    “先左右,後大廳,你留守走廊。”女隊長拍了一下自己身後的那名男隊員,帶著第三人勾著腰徐徐向左側第一間房門摸去,走廊盡頭的大廳裏傳來用英語交談的聲音。


    留守走廊的隊員趴了下來,把身體盡可能貼著牆跟腳,臥姿據槍瞄準了大廳出口的兩扇玻璃門。如果有什麽風吹草動,裏麵的人衝出來,就會迎上他潑灑的彈雨。雖說要盡量活捉,但在緊急情況下,永遠優先保證行動人員的安全。


    女隊長迴頭望了一眼走廊盡頭,接近天花板的那個閉路攝像頭,那東西交替閃爍著紅綠燈,表明還在正常工作,但它拍攝到的畫麵卻無法傳送到通訊室的監控終端那裏,街對麵的零號機體早已入侵了整個安檢係統。


    收拾得很整齊的房間裏,床上男人發出響亮鼾聲。女隊長看了一眼就能確認,這位正是從江口碼頭逃走的那位人民糾察隊訓導官彭希哲。她做了幾個手勢,男隊員點點戴著頭盔的腦袋。兩人一起撲到床上,女隊長壓在膝蓋上按住腳,男隊員左手捂住彭希哲的嘴,右臂扼緊他的咽喉。


    突然受到襲擊的訓導官一下驚醒過來,但兩個成年人坐在自己身上,嘴也被堵,這種情況下別說掙紮,就連嗚嗚聲都發不出來。男隊員漸漸加大了右臂的力度,這並不是要勒死彭希哲,隻是要讓他在窒息中失去知覺。當然,如果用力過度,或是勒頸時間太長,受襲擊者肯定就是個死。勒暈和勒斃之間的輕重區別,隻有他們這種職業人士才能準確把握。


    彭希哲頭腦中的意識開始模糊,他最終不得不放棄掙紮,身體軟癱下來。


    男隊員像一位貼心的按摩女技師,輕輕鬆開對方的頸部,塞布入口,翻轉身體扭攏雙臂扣上鋼銬,所有動作一氣嗬成。與此同時,女隊長也用繩索捆緊了彭希哲的腳踝,以防他蘇醒後逃跑。最後,兩人在彭希哲頭上扣了個厚布袋子,緊接著溜出房間,向對麵通訊室摸去。


    一直伏在牆角的留守者注視著他們的背影,沒有作出任何動作。


    從四元相位掃描的透視圖來看,值班的白人女性似乎在閱讀桌上的一本書籍。糟糕的是,她的臉正好衝著門口,身前又有擺滿機器的工作台遮擋。如果冒然開門衝進去,無論是出於女性本能,還是基於特工人員的從業素質,她肯定都來得及發出一聲響徹整個走廊的驚叫。


    女隊長等待了足有兩分鍾,她的耐心沒有白費,那女值班員突然站起身朝門口走來。兩人剛閃到門兩側蹲下,房門就開了。男隊員放下衝鋒槍撲了上去,他用自己的體重壓住對方往裏推,同時雙手迅速捂住目標的嘴。女值班員發出的尖叫被堵迴嗓子眼裏,兩個扭纏在一起的軀體砸在辦公台上,差點推倒了一台顯示器。女隊長像貓一樣閃進屋內,反手輕輕關上房門。等她再看那位女值班員時,已經被男隊員掐得翻了白眼暈過去,兩人繼續像收拾彭希哲一樣將這個目標如法炮製一番。


    混亂中三人僅發出一些略嫌急促的腳步聲,除此之外再無任何響動。


    大廳裏傳來的對話聲暫停了一下,然後又再度響起。


    留守走廊的隊員鬆了一口氣,他的手指才剛從扳機上離開,走廊盡頭的玻璃門裏突然快速閃出一個人影。


    史密斯進出口公司的前台接待員,那位經常在打瞌睡的紅發大媽,此刻雙手各持一隻短管烏茲衝鋒槍,麵無表情地撲了出來。


    留守隊員看到她的同時,大媽手上的衝鋒槍槍口已爆閃出熾熱而明亮的火光,一串流彈鋪天蓋地飛來。敢情這位特工大媽是先開火後瞄準,利用火力線來矯正彈道。


    大媽開槍的同時,腳下卻沒停,衝上前兩步,斜著一腳踢開右邊的房門,閃身躲了進去。做完這個動作的同時,她手裏的兩支槍正好打光彈匣。因為沒有料到對手是趴在牆根的臥姿,她掃射的彈雨基本全從對手頭頂上飛過,盡數落在走廊另一側盡頭的牆上。


    但留守走廊的男隊員扣扳機的動作也晚了半拍,他拿的是滾筒供彈式衝鋒槍,火力持續性很好,但最後也隻能在門框上鑿出幾排小洞,大媽的動作實在太快,連毛都沒掉一根。


    這名男隊員感到自己受了莫大羞辱,微轉槍口瞄準大媽消失的房門,準備等她再度冒頭時給予致命一擊。


    不過從大廳玻璃門後麵的牆邊又冒出半個身影,那人手上的大口徑手槍發出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正打算守株待兔的男隊員隻覺得自己左肩仿佛被高速行駛的卡車撞了一下,整個人飛起來,倒滾兩圈,手裏的衝鋒槍也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是互助會的人!”中情局上海分站的站長史蒂夫射出致命一槍後,立刻閃迴牆後大聲吼叫。


    頭暈目眩的男隊員掙紮著退到樓梯口,他沒有試圖去找迴衝鋒槍,隻能拔出胸口的手槍朝大廳出口實施壓製射擊。兩扇玻璃門被流彈打得粉碎,但牆後再沒有冒出半個人影。


    大媽消失的門框邊冒出一支烏茲衝鋒槍,嗒嗒嗒!嗒嗒嗒!這小東西歡快地嘶吼著,把體內的金屬彈頭奮力射向樓梯口。紅發大媽的盲射精度令人咋舌,她僅憑對方槍聲就算準了敵人的大致位置,二十五發九毫米口徑的巴拉貝魯姆彈唿嘯而來,掀飛了樓梯口的大半塊牆皮不說,其中有三發子彈擊中了倒黴的男隊員。


    防護服擋住了子彈的穿透效應,但巨大的衝擊力卻不是那麽容易卸掉的,可憐的男隊員咕隆咕隆直接從樓梯口倒翻下去。這一次他握住了自己的手槍,沒有丟掉這件最後的武器。


    不幸的是,他暈了過去。


    “我打中他了!”紅發大媽高聲叫道。誰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一位槍法如神的高手。


    “珍妮,你從窗戶撤退!到應急聯絡點去,別管我們!”史蒂夫說著話,伸手到牆角外又開了一槍。


    他的超大口徑手槍像一門小炮,殺傷力驚人,但後座力也不小,也隻有他這種一米九身胚的人可以掌控自如。史蒂夫不是四肢發達的那種貨色,他完全沒有被暫時的領先得分衝昏頭腦,外麵的敵人不會隻有這一個人。互助會的手段,他見識得太多,因此心裏非常清楚,自己這幫人今天肯定走不掉。


    偷襲變成了強攻,雖然人數上不占優勢,但行動組的女隊長臉上卻波瀾不驚。外麵那位隊友的槍聲,以及他滾下樓梯的巨響全都通過傳感器體現在全息界麵上。


    事情已經發生,接下來也沒什麽擔心的了,專心做好自己的工作,完成自己的使命。


    她和另一名隊友不緊不慢旋掉衝鋒槍口的消音器,拆下滾筒式彈匣放迴戰術夾袋,然後各自換上一個新的滾筒式彈匣,新彈匣內裝的是高強度合金穿甲彈,專門用來對付這種情況的特種彈藥。


    女隊長踢開屋門,把左手伸出去扔了一枚圓筒狀的金屬物。


    “咣!”那東西爆炸的聲音不大,但立刻散出一團煙霧,瞬間讓整個走廊變成伸手不見五指的霧霾國度。


    外麵立刻又響起敵人大口徑手槍那如同小炮一般的射擊聲,對方不甘示弱,妄圖用盲射展現自己對走廊的控製權。


    女隊長拍了一下隊友的肩膀,兩個人貼著地麵爬了出去。


    又是一聲巨響,一發唿嘯的彈頭帶著熱風從兩人頭上掠過。


    史蒂夫大致能猜到對方會趴在地上,但具體會在什麽位置,他真沒法知道。紅外夜視鏡放在通訊室的鐵櫃子裏,此刻那裏已經被互助會的人占領,正在值班的蘇菲肯定兇多吉少。斜對門的老處女珍妮也不知聽到自己的喊話沒有,如果她能跑掉,這場戰鬥自己這邊還不算全盤皆輸。隻要有人能撤退到應急聯絡點,喬納森就會知道這裏受到了互助會襲擊。


    剛才他拿起衛星電話後發現,互助會已經屏蔽了周圍幾百米內的無線電磁通訊。這是他們一貫的拿手好戲,這些該死的東西!


    “咚!”陌生的沉悶轟響中,一發高強度合金穿甲彈穿過兩層混泥土牆,帶著意猶未盡的熱情,準確紮入了史蒂夫的小腿,撕裂大塊肌肉後又斜著向上撲進了會客廳的天花板。


    身高一米九的史蒂夫哀嚎一聲,單腿跪地趴了下來。對麵牆角後的夥伴見狀趕緊探頭出槍,希望壓製敵人火力。不料這位勇敢者才露出半截身子,但聽“咚”的又一聲悶響,那仁兄的半個肩膀瞬間化作一團摻雜了骨渣和肉沫的血霧,整個人往後一載,仰躺在地上發出遠比史蒂夫更加撕心裂肺的慘叫。


    大廳裏還有另外一名華裔情報員,他雖然手裏有槍,但卻麵色慘白,雙腿顫栗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額頭滲汗的史蒂夫。


    “投降,或者死,你們自己選。五秒鍾,把槍丟到走廊上來。”一個女性的聲音用英語冷冰冰地說道:“我的話,不會重複第二遍。我這裏有四顆高爆榴彈,給你們一人來一發都有多餘的。”


    聽到這話,史蒂夫心中猛然一鬆。


    互助會的人能夠透過牆壁看到他們,這是毋容置疑的。


    他們知道,客廳裏有三個人。


    但是,衝到外麵側間裏的第四個人,紅發老處女珍妮,敵人互助會的人沒有把她算在人頭裏。那隻意味著一件事:珍妮已經不在房間裏。她真從窗子裏爬出去逃掉了!


    “好像跑了一個。”男隊員拾起丟出來的三支手槍,悻悻地道。


    “沒事,在城牆內他們沒有多少增援人手,頂多隻能算漏網之魚。”女隊長從腰間軟袋裏摸出幾副手銬,挨個將史蒂夫等人拷在客廳中間的全鋼茶幾腿上。


    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滾到樓梯上的那名隊員蘇醒後搖搖晃晃走了迴來,他說話有點含糊,不知是否嘴唇或舌頭受了傷:“操他媽的!我的左手斷了!”


    但是,他的工作還沒有結束。他的任務是尋找所有房間裏的離線電磁存儲器,將它們接入網絡上傳到智庫。三個人各有分工,在沒有結束之前,就算他的脖子斷了,兩位同伴也不會多看他一眼。


    “好了,立刻開始審訊!”田建明在通訊頻道裏大聲命令。“他們每個人的身份我們都清楚,抓緊時間。”


    槍聲肯定會驚動周圍的鄰居,人民糾察隊的武裝部隊很快就會出現,他們必須爭分奪秒。


    肩頭碎裂的中情局特工持續哀嚎著,這不怪他,那種痛楚任誰也頂不住。


    “噗!”女隊長拔出手槍對準不幸者的頭頂開了一槍,慘叫聲戛然而止。


    “現在,我來提問,你們負責迴答。不想玩這個遊戲的,可以現在就說。”女隊長的目光緊盯著跪坐在地上的史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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