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要防守?”安秉臣笑道,“我仔細觀察了錢麻子那幫烏合之眾的幾次戰鬥,他們的組織紀律性和戰術素質都突破了戰爭史上的最底限。我們不該和他們僵持,也不能給他們進攻的機會,我會帶著卡魯發動進攻,擊潰他們,幹掉錢麻子,剩下的人就自行散了。”要塞給人一種錯覺,占據要塞之後就該等待敵人進攻,利用地形優勢磨碎進攻者的力量,最後在堅守中獲得大勝。這是很多戰爭故事中司空見慣的情節,但卻不是安秉臣想要的。


    安秉臣站起身看著五個同伴,他的眼中透出與年齡不相符的光芒:“我們的真正實力遠遠超過了兩百號烏合之眾,強者,從來不該等待弱者進攻。而且,我們很快會變得更強,每一個人都不例外。用我們超乎尋常的眼睛,去尋找敵人身軀上的每一個弱點,準確地攻擊並瓦解他們。”


    “超乎尋常的眼睛?什麽意思,是這個嗎?”林子雲看到桌上放著的雙極電池,好奇地拿起來看。


    “這個東西叫雙極電池,你手上的這塊電池容納了一座小型電站十小時內輸出的全部能量。我們的大型設備、生產線,以及新的偵察機器人都將以它為動力,它將成為我們新生活的核心。”安秉臣高深莫測地迴答。


    “能造新機器人了?臣哥,能給我搞台和你一樣的蜘蛛車嗎?”林子風對那台自己永遠無法開動的神奇怪車始終沒有死心。


    安秉臣搖頭:“現在還不行,將來也許有希望。”


    田建明從林子雲手中接過雙極電池細看,原本站在他後麵的顧秀秀卻莫名其妙退了一步,身體有些瑟瑟發抖。徐魯生扭頭看見自己的女友臉色蒼白,眼神惶恐不安,趕緊問道:“秀秀,怎麽了?”


    “這個東西讓我不舒服,我害怕。”顧秀秀攥緊了徐魯生肥厚的手掌,指甲甚至戳進他的皮肉裏。


    徐魯生把她攬進懷裏:“你太敏感了,別怕,站到我背後去。”


    一隻黑色爬蟲步履蹣跚地行進在棚屋裏的大桌子上,所有人都屏住唿吸注視著它,仿佛唿口氣就會把它吹倒。


    零號機體宛如一隻小號卡魯,但兩者還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它的身形略短,偏於渾圓,整體大小比成年男子的巴掌還小一圈,體側同樣有六條反曲足肢,但更纖細,足肢與身軀的比例更大。機體外殼初看是深黑色,但觀察者們很快發現,它的顏色會隨著周圍環境而漸漸改變,比如此刻,這隻零號機體的顏色就已變成了和桌麵相似的棕黃色,湊近細看還能發現它居然可以模擬出木料的暗紋,如果不是因為這東西在移動,兩三步外匆匆掃過一眼很難辨識出來。


    “怎麽這麽慢?”安秉臣問。


    “環境自適應模式下,機體控製係統需要一段時間作出調整。”背後的卡魯迴答。


    仿佛是為了印證自己的能力,零號機體突然加速前躥,直接從桌子邊緣跳到窗台上,然後又毫不費力地貼著三合板牆爬到屋頂上,頭下腳上的倒懸一點沒有降低它的靈活度,它敏捷得如同一隻野貓,又像一條沉著冷靜的壁虎。


    田建明手裏拿著平板電腦改製的控製板,他試著切換幾種偵測模式,嘴裏讚歎不已:“果然是好東西,自動認路,自動翻越障礙,直接點目標位置就成。嗯,看看,快看!我早就說過,這屋子地下有老鼠,你們還不信!”屏幕上出現幾個模模糊糊的紅外輪廓,從體型可以判斷出,這是幾隻在地下蠢蠢欲動的老鼠。


    “真惡心,讓它出門走遠點看看。”林子雲皺起眉頭,她對那幾隻老鼠可沒有好感。


    田建明點了幾下,零號機體迅速滑下地麵,從門縫裏擠了出去。安秉臣注意到,它小心翼翼繞開了屋子裏所有的人,基本是貼著牆角爬過去的。


    “帶著這東西出去打獵,那不是趟趟不落空?”想到即將倒斃在自己槍口下的無數獵物,林子風開始興奮起來。


    外麵天光已經大亮,安秉臣看看自己的破手表,已經是早上十點半了。


    “感謝雙極電池,我們終於可以告別原始人的生活了。卡魯,能不能改善一下這屋子裏的條件?搞個熱水淋浴器,飲水機什麽的,順便把房子加固一下,現在這薄板牆,手槍都能直接射個對穿。”安秉臣心情大好,有了雙極電池,也該提高一下大家的生活質量。


    “雙極電池這麽厲害,應該能提供更多東西,比如我們目前急需的個人通訊器材。”聽到安秉臣介紹雙極電池居然能驅動零號機體運作數百天,田建明趕緊提出自己的要求,他的眼光要老到得多,一眼看出通訊才是當前最迫切的需求。


    “能搞個電動車不,那頭毛驢的背都磨破了,光靠這幾個人肩挑手扛也運不了多少東西。”徐魯生關心的是運輸問題,他這幾天正忙著從種子公司把物資運迴七姑洞,累得不輕。


    “我想要台電視,也不知道現在還剩幾個台,或者能直接收境外信號的衛星電視也不錯。”顧秀秀小聲道。


    林子雲想了想,問:“卡魯能幫忙接通互聯網嗎?我們應該搞個自己的網站,通過網絡了解外麵的世界,也讓外麵的人知道這裏的情況。”


    安秉臣哦了一聲,詫異地看著林子雲:“接通互聯網?沒有問題,但是你怎麽會想到。?”


    “戰爭爆發以前,我自己有個網站,一個戶外野營和釣魚、旅遊的社區網站。”說到這裏,她的神色突然變得黯淡。那個網站是父親送她的十五歲生日禮物,她打理得非常出色,一年不到的時間注冊用戶就突破了五萬人,可惜位於首都的托管服務器在戰爭爆發當天灰飛煙滅。網站讓她想起了父親,還有母親,他們的音容笑貌已經碎裂為記憶深處的殘片,在核戰後殘酷的生存環境中幾乎要褪色消失。


    “有了電,弄個車床刨床什麽的應該沒問題吧?我想讓卡魯幫忙改裝一下那把狙擊步槍,我手上這把這五六式老往左偏,不好使。”林子風指的是那支嚴重損毀的狙擊步槍,當初安秉臣沒有把它當零件賣給老熟人嚴易軒,怕的就是太紮眼,被人認出此槍的根源惹來禍端。但熱愛舞槍弄棒的林子風卻惦記上了這支外形風騷的武器,熱血的少年恨不得能一手一杆大狙,縱橫掃蕩天下。


    “全部照辦。現在,我們準備出發。”安秉臣站起身。


    “去哪兒?”林子雲下意識地問。


    “十裏鋪,去端錢麻子的老窩。”安秉臣的話音剛落,屋裏屋外的卡魯們全都不約而同行動起來。


    六個人在路上不緊不慢地走著,仿佛這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野餐郊遊。六個人踏著雪融後的髒汙泥水向西迤邐而行,二十多隻卡魯遠遠跟在後麵。林子風接過控製板後不斷嚐試著用各種方法擺弄零號機體,最後他玩累了,索性選擇伴隨模式,讓零號機體在周圍一公裏範圍內自由跟隨警戒。零號機體離開隊伍十米之外後,沒有人能再用肉眼找到它,隻有偶爾可見的草叢晃動表明著它可能經過那裏。


    南山東頭是七姑洞,西頭的必經之路是十裏鋪,兩者直線距離不過十公裏,雙方人員的活動遲早要發生接觸,開春後南山一帶開墾的田地也很難躲過十裏鋪住戶的眼睛。錢麻子的存在漸漸變成了一個不可忽視的隱患,十裏鋪的搜索隊肯定已經對七姑洞一帶起了疑心,他們下次還會帶狗來,也許會帶更多人馬,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製人,這是安秉臣決意出戰的主要原因。如果能將十裏鋪控製在自己手裏,那麽就能封鎖南山東西兩側入口,將這片山區變成自己的地盤。


    路上,聽完安秉臣述說露西亞特種兵和孫陽的事情,田建明沉思片刻道:“那兩個潛入的露西亞特種兵有蹊蹺啊,什麽通訊設備都不帶,難道是來了就不打算迴去?”


    “我猜他們可能在岸上有接應人,”安秉臣想想又否定了這個假設,他當時就親自查過,星網和卡魯的疊加偵測沒有在附近發現任何可疑人員,“或者他們有預先約定的接頭地點。”


    “依我看,還有另一種可能性。他們沒有攜帶通訊設備意味著兩點,第一,他們清楚敵人會攔截無線電通訊信號,為了保證行動的隱秘性,他們寧願放棄使用無線電聯絡;第二,他們執行的任務根本不需要和後方聯係,也就是說,任務的成功與否可以通過無線電之外的渠道通知後方。”田建明在不囉嗦的時候腦袋還是很清醒的,他看了一眼安秉臣,說出自己的推論:“露西亞人現在已經掌握了q市附近的製空權,從這個意義上來看,他們根本不懼本地的駐軍。那麽,唯一能讓他們如此小心翼翼的,隻有你。”


    “我?”安秉臣大吃一驚。


    “對,隻有你和你的機械怪物們才能讓他們如此謹慎,他們在你手上吃了不少虧,不得不格外加倍小心。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兩個特種兵是派來問路的投石,他們沒有返迴,那就意味著找到了你。所以,我保證很快會有更多全副武裝的露西亞人出現,這裏不久之後會變得格外熱鬧。”田建明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表情說道,這一刻他又變成了那個令人憎惡的毒舌老頭。安秉臣無可奈何地看著老教授,田建明的分析完全正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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